第85章 、情敵

謝喬喬皺着眉, 回想了一會兒,道:“在春明號靠岸時,攔住了我們的那只紅眼睛。”

她一說紅眼睛, 張雪霁立刻就把特征和關鍵人物對應上了——想到常病那只鲛人,張雪霁頓覺自己後槽牙更痛。他揉着自己砸痛的拳頭,暗自生悶氣:好啊, 看着不聲不響的一條魚……一上來就直奔結婚?

美得你!

物種隔離知不知道啊?你一只鲛人就算長了人頭也不是真的人, 你以為蒜瓣擠進橘子裏面就是橘子了?蒜就是蒜!永遠的橘外人!

轉頭對上謝喬喬那張冷淡的臉,張雪霁深呼吸,臉上擠出微笑:“喬喬,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圖謀不軌的妖, 一定要義正嚴詞的拒絕他!我跟你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謝喬喬盯着張雪霁——張雪霁滿臉正氣——謝喬喬慢吞吞道:“你也是男人。”

張雪霁迅速:“沒錯,所以你也要好好防備我!嗯……沒錯,就保持這個心态,也把我當成男人來看!”

“……”

等到謝喬喬來會和,他們就算是人到齊了。

被救出來的魚頭人一共有十二個;救了這麽多同胞,那些傳單還發不發暫時都不重要了。張雪霁和帶頭的魚頭人商量了一些, 大家化零為整, 走小路分別回到紡織坊,這樣就不會被鲛人護衛一網打盡了。

謝喬喬作為最高武力值,自然大家都想和她一組。只可惜魚頭人剛提出兩人一組的建議,謝喬喬就已經站在了張雪霁身邊,張雪霁也自然而然的拉住了謝喬喬衣袖。

其他魚頭人暫時還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去拆人家好朋友搭檔, 所以分開回城時仍舊是張雪霁和謝喬喬一起走。

城中心還是和平時一樣繁榮, 因為是白天, 所以也有很多其他種族的人來來往往, 鲛人們在橫橋上游來游去。但是鲛人護衛似乎也增多了,謝喬喬和張雪霁一路從城外走過來,遇到了好幾撥盤問他們的護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鲛人對異族的容貌都沒什麽記憶點,張雪霁和謝喬喬被攔住問了兩三次都沒有被認出來。

大約也和心态有關。謝喬喬和張雪霁都沒有露出絲毫心虛的表情,走得十分自然輕松,就好像是從外面商隊來的普通異族游客一樣;謝喬喬是因為自身實力過強所以才這麽游刃有餘,而張雪霁則是因為習慣了。

他在中洲那會兒也經常上懸賞令,被一群人追着跑。比夏澤國更大的場面張雪霁都見識過了,自然不會在幾個鲛人護衛面前露怯。

Advertisement

原本他們打算裝裝樣子,繞兩圈就返回紡織坊的。但就在謝喬喬和張雪霁轉過下一個街角時,常病和他的小隊迎面朝着他們走來——雖然常病一行人都披甲上陣,神色肅穆,只是他們臉上過于明顯的腫包和淤青怎麽看怎麽搞笑。

旁人還顧及護衛隊身份不好惹,只能勉強憋笑,或者扭過身去不看。

在這種肅穆的環境中,張雪霁十分明顯,毫不克制的一聲‘輕笑’就格外刺耳。七條體型龐大的雄性鲛人目光齊刷刷的投向張雪霁,張雪霁挑眉,也沒有一點要要退避視線的模樣,目光直接落到了常病身上。

常病停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甩動尾巴游到兩人面前——謝喬喬偏過頭,疑惑的壓低聲音:“不是說要隐藏身份嗎?”

張雪霁也側過頭,湊近謝喬喬的耳朵,低聲:“适當表達一下我們對女王走狗的不滿,這樣更方便融入黎明會。”

謝喬喬直覺這不是張雪霁的真正目的。但是她在腦子裏想了想,又覺得張雪霁這句話的邏輯沒有錯,于是便沒有開口說話。

眼看着常病游近張雪霁,常病的屬下們也緊張起來。它們互相遞了個眼色,無聲的交頭接耳。

【這什麽情況?算私情還是公事啊?】

【等會要是老大和那個人類打起來,我們幫誰啊?那兩個人類不是陛下指定派入黎明會的卧底嗎?】

【可是老大也打不過小珍珠啊!】

【……道理我都懂,所以那個人類又是哪裏冒出來的?他身上一點靈力都沒有,真就純純普通人耶!不是說人類很在乎修道者和凡人的區別嗎?小珍珠連我們老大都看不上,會看上普通人嗎?】

【你問我我問誰?我又不是人。】

……

常病皺着眉,居高臨下的看着張雪霁。張雪霁則雙手抱胸,一根手指悄無聲息的按在袖裏乾坤上,擡眼絲毫不示弱的盯着常病。

常病:“你——剛才為何發笑?”

張雪霁:“想笑就笑了。”

“……”

常病覺得張雪霁可能在找茬。

但他搞不明白張雪霁為什麽找茬。雖然和張雪霁不熟,但為數不多幾次交流,常病一直覺得張雪霁是個脾氣不錯的人類,除了不能修行之外幾乎沒有缺點。

常病回憶了一下自己從認識張雪霁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眉頭皺得更緊,目光轉移到謝喬喬身上:“我哪裏惹到……”

張雪霁一挪位置,嚴嚴實實橫擋在常病和謝喬喬中間,常病看向謝喬喬的視線被截斷了,話頭也跟着一頓。

張雪霁仰着頭,冷臉:“你沒有哪裏惹到我,下次有事情可以直接問我,不用饒過我去問喬喬。”

常病茫然了兩秒,慢半拍:“哦……”

最後也只是意思意思問了幾句,常病等人就給他們放行了。畢竟它們剛被謝喬喬打腫的臉都還沒有恢複正常呢,暫時不敢和謝喬喬靠太近,總覺得這顆小珍珠下一秒就要變成靈能火铳重擊自己的臉了。

等張雪霁和謝喬喬走遠,常病疑惑的自言自語:“他怎麽看起來很生氣?”

屬下看了常病一眼,猶豫片刻,嘆氣,語重心長道:“常病大人,你可長點心吧。”

常病:“……我剛剛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嗎?”

屬下湊近常病耳朵,低語:“那個凡人把您當情敵啊!我剛剛都看見他把手按袖子上了——我拿我這個月的獎金打賭,他袖子裏肯定有殺傷力強大的武器,只要您露出一點動手的念頭,他立刻就能把武器呼您臉上!”

常病仍舊不解:“為何要把我當做情敵?”

屬下:“……因為您說要娶謝姑娘啊!您沒有發現那個凡人和謝姑娘形影不離,不管走到什麽地方都扯着對方袖子嗎?!按照人類的習俗,他們是在熱戀期,熱戀期啊大人!!”

常病一愣,眼睛睜大:“怎麽可能?!張雪霁不是說了他和謝姑娘是好朋友嗎?”

“他們之間不是清清白白的好朋友嗎?!”

屬下:“……”

倦了。

張雪霁掀開天窗,抓住另外一邊垂下的粗繩用力晃了晃——粗繩中間系着的鈴铛按照某種特定的頻率響了起來,很快底下就亮起了微弱的燈光,作為回應。

張雪霁先下去,随後向謝喬喬伸手。謝喬喬疑惑的看着他,張雪霁幹咳了一聲,補充:“這個樓梯挺高的。”

謝喬喬想起張雪霁怕高。她恍然大悟,把手搭上去,并十分自然的反客為主牽着張雪霁往樓梯下面走。

紡織坊內雖然光線很暗,但頂上的天花板在白日卻可以透過七彩不規則圖形的玻璃窗戶投下一束光來。那束光恰好照着旋轉往下的階梯,從扶手縫隙間下落,在光柱中水波蕩漾,粼粼的折射光閃爍着落在謝喬喬衣服和側臉上,她垂眼專注的看路,也沒回頭看。

四面還有細小的,若有若無的鈴铛聲。

張雪霁有點分不清那些鈴铛聲是确實存在的,還是他的耳朵在幻聽。他無端的有些緊張,心跳變快了,手指攥着謝喬喬嬌小的掌心,指尖能觸碰到她手腕上一點疤痕的尾巴。

疤痕摸上去很粗糙,起伏不平。

昏暗的水流潺潺拂過綢緞。

他恍惚間期盼着這條樓梯是漫長的,但它卻又很短,短到似乎只轉彎三四次,他們便已經走到盡頭。謝喬喬松開他的手:“到了。”

張雪霁回神,有點不好意思,抿着唇把手背在身後,曲起手指搓了搓自己的掌心。

點燈的開門人看了他們兩個一點,疑惑:“求偶期?”

謝喬喬:“……我?”

“他啊。”開門人往張雪霁那邊擡了擡下吧,道,“一股求偶期瘋狂想要伴侶的味道。”

張雪霁霎時從脖子紅到了耳尖,大聲:“我才沒有!”

開門人撇了撇嘴,但也沒有激烈反駁,敷衍答:“行行行,就當我聞錯了。快下去吧,今天回來了很多之前被抓走的同伴,大家今天打算打個集會。”

他提着燈,拉開了地道的大門。謝喬喬瞥了眼張雪霁,張雪霁沒有看她,梗着脖子強作鎮定,一馬當先的下去了。

進入地道後還有一段七拐八拐的長路要走。張雪霁心慌意亂的走在前面,身後傳來謝喬喬溫吞的聲音:“張雪霁。”

張雪霁一個激靈,下意識:“我真的沒有!”

謝喬喬:“……我是想說你走路同手同腳了。”

張雪霁低頭看自己的手腳,确實走得同手同腳了。他沉默片刻,把左手往前右手往後,調整了一下後,故作冷靜:“我改好了!”

謝喬喬眨了眨眼:“哦……”

張雪霁緊張的繼續往前走,目不斜視的走,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沒有想出個因為所以然來,他們就已經走到了之前抄寫檄文的地方。因為張雪霁和謝喬喬在外面多繞了幾圈,所以等他們到抄寫室時,在鯊人礁那邊和他們分開走的魚頭人都已經回來了。

張雪霁一進去,他們立刻熱絡的圍上去——其實也有人想和謝喬喬打招呼的,只是謝喬喬反應太冷淡,看起來就不太好親近。相比之下,張雪霁則要更容易讓人想要和其交往。

一個魚頭人拍着張雪霁的肩膀,高興道:“這次多虧了你們,不然我們今天就要和其他同伴一樣被處死了。我相信你們是真心想要加入黎明會,想要讓鲛人族變得更好的朋友!”

張雪霁臉上也露出笑容:“那當然,我之前讀了你們在深海之痕散播的檄文,感動極了——我老家就在中洲,離家漂泊多年,萬萬沒想到還能在這異國海城中再度見到我家鄉的文字。”

“你也是中洲人啊?”魚頭人詫異,道,“那豈不是和秦先生是老鄉?”

張雪霁:“秦先生?”

魚頭人解釋:“就是幫助我們成立黎明會的一位老師。”

“鲛人族內部原本是由長老會把持,但現在的女王上位後便以強硬的雷霆手段解散了長老會,一切試圖抗議的人都被陛下以叛徒的名義處死。鲛人族內部成了女王陛下的一言堂,而一切審美标準也自然向着女王陛下靠攏——女王陛下血統高貴,拟态美貌迷人,鲛人族中也逐漸形成了拟态越接近人類便越美麗高貴,越靠近魚類便越低賤的認知。”

“但并不是每只鲛人都有陛下那麽高貴優秀的血統!也有很多鲛人天生拟态就更接近魚類,即使努力修煉了也頂多可以把尾巴變成雙腿,而無法擁有人類的容貌!就是因為陛下的獨/裁/專/制,以至于我們這些鲛人的生存環境日益艱難!不僅找配偶的時候被嫌棄!就連上學和工作也受歧視!”

“我們這些遭到排擠和欺壓的鲛人就時常聚在一起倒苦水,但那時候我們并沒有想過我們可以做什麽——是秦先生!是秦先生告訴我們,我們還可以凝聚成一根繩,一股力量!改變我們現在的生存環境!只要恢複曾經的長老制度,分走陛下的權利,讓大家知道并不是美麗的鲛人就無所不能,大家就會明白外貌不能當做評價一個人全部标準!”

“畢竟參與了黎明會的鲛人,都是拟态不怎麽美麗的鲛人!”

魚頭人越說越激動,抄寫室裏的其他魚頭人也跟着握緊拳頭,露出堅決的神色。此刻大概就算常病沖進來端了他們的老巢,他們也不會輕易改變想法的。

謝喬喬雖然沒有像張雪霁那樣站在魚頭人的中間,但魚頭人說的話她倒是都有在認真聽。只是從頭到尾,謝喬喬臉上都沒有出現過多的情緒波動。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手掌心被什麽東西撞了撞。謝喬喬低頭,看見琵琶正趴在自己手心;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從張雪霁袖子裏跑出來了。

那邊魚頭人說得興起,拍着張雪霁的肩膀興奮道:“我一定要把你引薦給秦先生,你和秦先生既然是老鄉,看起來又像個讀書人,你們肯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