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遮蓬地,一個傳說存在了上萬年的靈氣之地。

這裏,任何物體都可以進來,但卻無人知曉,如何打開進入它的大門。

這裏的古建築只剩下了頹垣敗壁,但透過那些斷瓦殘垣依稀可以分辨出曾經擁有過盛世繁華景象。

原先的枯枝敗葉也因久無人踩踏破壞,瘋狂生長,遮蔽了腳下的枯骨。

一個額間裹着琉璃墜飾,身穿着五彩華衣的女子坐在遮蓬地最高層的建築上,眺望着遠方,只是圓溜溜的大眼睛,因久久停駐在一個方位,而顯得呆怔。

少頃,在她頭頂處,有一只不知名帶着翅膀的透明一般的靈物飛過,她的身體動了。

她側目望去,只是輕輕伸出了手,那靈物便不受控制的飛到了她的手中。女人相貌極美,逗弄手中的靈物,可那靈物的神情卻是驚恐。

因為它看不見她。

她看着它驚恐的樣子,也沒了興致,她松開了手,看着它逃也似的飛走,心中更加的失落了。

她來到這裏已經有百年了,每日不是像這般發呆,便是在此處尋找着關于她之前記憶的方式。

對,她失憶了,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不記得幾百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此處。無人能看到她,亦無人能聽到她的聲音,她孤寂太久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影,莫說別人看不見她,就連她自己都快要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

一輪圓月灑下清輝,照在了一處小宅院的窗柩上。

屋內床榻上的人影只照出了一半,一半隐匿在了床帏之後。

溫向睜着眼看着床榻頂上的人,那人面向着她,在說些什麽。可她怎麽也聽不清,她想要起身離她近一些,身體卻又像被什麽禁锢住,如何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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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被什麽髒東西纏住了,可當她口念破邪咒之時,卻也依舊不能挪動身體。連手指蜷縮這樣的小事都做不來,無奈,溫向只能用千裏傳音與那人搭話。

“你是誰?”溫和的語氣裏卻又帶着幾分焦心,溫向不是第一次夢見了。

溫向的話才傳出,那人便止住了話語,她望着溫向的眼睛,眸色清澈如水,似有溫情,又有數不盡的哀怨。

就在溫向被感染,心中說不清的酸澀之時。

“吃飯,吃飯,吃飯……”

溫向被吵鬧的聲音吵醒,她睜開了雙眼,歪頭望向桌面上正拿着竹筷敲打茶碗的小東西。

“你總算醒了,本尊都快餓死了,快去弄些吃的。”小東西費力的将木筷扔到一旁,直接從桌上蹦到了榻上,卻因力度不夠,一只腳還在床榻邊懸蹬着往上爬。

終于在溫向放空神思的空檔,費力爬了上去,随後又溜到溫向蓋着薄寝被的身上,還順腳踩了踩。

“下去。”溫向聲音有力卻又柔和。

“我不,本尊餓了,要吃的,要吃的,要吃的……”小東西說着,又在溫向的身上蹦了起來。

溫向無奈,起身之時,伸出手将這個如毛蟲一般大小,頭上長着兩只好看觸角的小東西從身上提了起來,放在了一旁。邊穿衣,邊問道:“吃什麽?”

小東西被溫向揪起來,原本是不耐張牙舞爪,聽到溫向問它吃什麽,忙從一旁哧溜一下又蹦到溫向剛穿上青衣素袍的細瘦的肩膀上。怕溫向聽不清,還往她耳朵旁挪了挪,邊說把扒拉着自己的細細爪子:“要吃鹵肉,燒鵝,烤鴨,烤乳豬……”

溫向聞言雙眸輕擡,少頃道:“才月初,你已經吃了十兩銀子了,換些清淡的。”

小東西聞聲蹦了一下,抗議着:“我不,本尊要吃肉!”

“一只燒鵝。”

“不行,要加個烤乳豬。”

溫向挽起袖口,将毛巾打濕準備擦臉:“半只燒鵝。”

“成交!”

再說下去,什麽都沒了,小東西知道見好就收。

溫向整理好衣衫,伸出手,小東西便跳了上去,鑽進了她的袖口。

“溫先生,求您救救小兒吧。”

溫向一出門便被人跪地攔住了去路,來人是一對老年夫妻。

“有活了。”小東西聞聲先從袖口探出腦袋,卻被溫向又按了進去,“別急,慢慢說,怎麽回事?”

溫向伸手将她們扶了起來。

“小兒前些日子跟人去外地跑了一趟,回來說是困乏了,可這一睡便不省人事,怎麽喚都不醒。我聽人說您是專門看這個的,所以想求您救救我兒的性命。”

溫向聞言,目光下移,看向那名老婦人的手指處,道:“可否容我見一見令郎?”

“好好好。”老頭子忙讓開身子,望向自己的馬車,“溫先生若不嫌棄,可願與我們共乘一輛馬車?”

溫向聞言颔首,道:“好。”

溫向上了馬車,跟随着這兩位老人去了他們的宅院。一進門溫向便聞到了濃重的香火味道,使得她微微蹙起眉來。

溫向進了房中倒沒有察覺出什麽異常,轉身對老頭,道:“您——”

“鄙人姓高,您叫我老高就行。”

溫向颔首,道:“高老爺,您家中可有祭拜過什麽東西?”

高老爺聞聲怔了一下,而後看向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妻子搖頭後,又回望溫向,道:“沒有。”

溫向聞聲目光移向別處,走到高少爺的床榻旁,掀開了帷帳。看着閉目昏睡的高少爺,搭手摸了脈。

才幾瞬的功夫,溫向又移向他的手心,而後是中指。

“不妨事,只是外出的時候沖撞了東西。”溫向說着站起了身,又道,“家中可有香柱?”

“有有有。”

高老爺回答着,忙讓自己的夫人去拿了香柱來,交給了溫向。

溫向在門前點燃了三柱香,香燃過半後。

“主香高,香灰左轉,是為男鬼,且這鬼跟他回來過,有些難辦。”溫向說着,将香火滅了。

“可有法子救我兒子?”高老爺一聽難辦,心下又開始着急,腦門上的褶子又多了幾層。

溫向望向他,微抿薄唇,點頭道:“今夜我會去将令郎的魂魄帶回來,他明日便可醒來。不過……”

“不過什麽?”高老爺子心又跳到了嗓子眼處。

溫向目光望向高夫人,道:“他醒來後,可能也不會認得你們。”

殘陽懸挂,紅霞漫天,映照着慶靈城內一派祥和暖意。

一位穿着青衣素衫,身材修長,腰間挂着銅錢串的女子,正彎着腰,挑着集市上一位阿婆的瓜果。

“這個行嗎?”溫向拿到自己的袖口前,詢問了一聲,但話才落,她便吃痛,“嘶,不行便不行,你咬我作甚?”

“這玩意是給龍吃的嗎?我是龍,天上會飛的龍,你怎麽能給我吃蟲子吃過的東西?”

溫向的袖中此時傳出了蟲鳴的聲響,聲音急切,似是吵架般鬧騰的很。

溫向聞聲心虛的将掩住蟲洞的手指挪開,遞還到了瓜果攤上,又重新仔細的挑選,嘴裏卻還嘟囔道:“方才吃了一只烤乳豬,現下又要吃瓜果,再這麽吃下去,我們遲早要餓死在大街上。”

此時在溫向袖中軟綿綿的小蟲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攤開了自己的爪子,道:“那你不要喂我啊,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溫向聞聲住了嘴,挑了攤上最大最好的香瓜遞給了阿婆稱了稱,給了銅錢後,将香瓜塞進了自己的袖內後離去。

晚間她還需要這條蟲子來幫她引路,得罪不得。

那阿婆方才看着長相清秀,聲音也清朗的姑娘,自言自語的,還拿着自己的瓜在自己的袖子口前,仿若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心裏不免有些惋惜。

挺俊的小姑娘,怎麽就得了失心瘋了呢。

“來來來,瞧一瞧了,不準不要錢。”

“欸,姑娘,我看你這面紅潤似有桃花出現,要不要測一測?”

路邊似是初出茅廬的算卦命師,拉住了往前趕路的溫向。

“欸……別走,別走呀。我不收錢,不收錢,今兒開張,我分文不取給您算一算。”

溫向被扯住了衣袖,聽到分文不取,回頭望了那人一眼,道:“你說我有桃花?”

那算卦命師瞧見溫向停下,臉上一瞬蕩開笑容,忙道:“對,姑娘面色紅潤,火光……”

溫向瞅着他眨了眨眼,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此時的晚霞更加火紅了。

“欸,緣分讓你我相遇,你只要寫下生辰,我便能為你算盡一生的桃花。”

溫向打量了算卦命師,目光落在他桌案上的銅錢劍上,似有思量,少頃,道:“你若算不準呢?”

“算不準,我倒貼姑娘銀錢。”

“我不要你的銀錢。”

“那你要什麽?”

“我要你桌上這把銅錢劍。”

那算卦命師聽到溫向這麽說,瞥向了自己的銅錢劍,眨了眨眼,思索了一瞬,痛快的答應道:“好。”

溫向将自己的袖口挽起,拿起桌案上的筆,似是随意勾勒般,将自己的生辰寫了下來。

“嚯,字不錯嘛。”算卦命師瞧見溫向龍飛鳳舞的幾個字,誇贊了一番,随後嘴裏念着上面的字,“初興六年……”

“好了沒有?”溫向等待的時候,一直在拿着桌上的銅錢劍侍弄着。

“姑娘,你這生辰沒記錯吧?”算卦命師扒拉着自己的手指,臉上似是不相信的樣子。

溫向聞聲目光瞥過去,道:“沒錯,怎麽,算不出來?”

那算卦命師盯着溫向上下打量了一番,許久才笑道:“姑娘莫要騙在下了,你這八字是死人的,這讓我如何算的出來?”

溫向聞聲唇角微微勾起,往算卦命師身邊靠近了一些,小聲道:“你可聽過,借屍還魂?”

那算卦命師聞聲怔住,臉上一副駭然的模樣。

而溫向則一臉笑意,将他那銅錢劍重新拿在了手中,道:“這個,我拿走了,多謝。”

溫向說完便将銅錢劍收到了自己的行囊袋中,轉身離去,而那算卦命師卻久久未回過神來。

“你這人,摳摳搜搜的不說,這占人便宜的本事又增加了,瞧你把人家吓的。”溫向袖中的小蟲子又開始叫嚷了起來,不過這次溫和了不少。

“誰吓他了,那就是我的生辰。”

溫向不以為意,她自出生的時候是死過一次,不過後來又活了。

四鄰都說她的妖精,可她也沒覺得自己哪裏像妖精,除了自己能聽懂一些奇怪的語言。

比如此刻她袖口裏的小蟲子。

“那你豈不是個妖怪?”那蟲子聞聲登時來了精神,連吃了一半的瓜都不吃了。

“你才是妖怪。”

溫向說完這話,自己的手掌便不受控制的向上翻去,那小蟲子也順勢從裏面爬了出來,跑到了她的手心中。

溫向一邊走,一邊低頭看它。

“你好好瞧瞧本尊,哪裏像個妖怪了?”

溫向聞聲,停下了腳步,盯着它看了一會兒。

嗯……渾身青色,看起來胖嘟嘟軟綿綿的,除了額頭上有兩個比較顯氣派的長角,怎麽看都像地裏的青菜蟲。

作者有話說:

溫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冷季:“快來見我。”

溫向:“好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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