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亂起
大漢昭烈帝宣化十四年冬，昭烈帝雪夜遇刺，龍馭賓天。賢聖太後一言定天下，河西王劉秀繼帝位，號光華，次年改元神武，是為神武元年。
神武元年春，鷹揚将軍楚飛揚統軍擊潰入侵大漢之胡人，斬首八萬級，俘敵一千三百一十九人。收複虎關，不見原虎關守将司徒昭。鷹揚将軍統軍出塞，追殺千裏。
神武元年夏，飛羽将軍王一郎被告謀反，光華帝陰遣內衛，于軍中刺殺王一郎。刺殺失敗，王一郎就此消失。王一郎逃逸，疾風衛五千精騎，盡數遣散。
夏初，鹹陽，民生歡騰，其樂融融。
清晨，曾經的鹹陽第一家，聶家對面的臨街鋪面，一家玉石店正開門迎客。
這家名為玉記的玉石店，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夥計在忙活。沒人知道玉記的掌櫃的是誰，其實也沒有人在意。來來往往的客商，雖然驚奇于店裏那小男孩的精準眼力，卻沒有深究的心思。
“離哥哥，十三叔好久才能回來啊？我們什麽時候才離開這裏啊，好無聊，整天跟這些破石頭打交道，真不知道，你怎麽受得了？”
小女孩長得粉雕玉琢，兩個羊角小辮朝天，頗有一種童趣。
“雪兒，你如果煩了，就去裏面看看那些書，對你有好處！”
“離哥哥，那些書，也沒意思！”
“那，你想做什麽？”
“我們出去玩啊，對面的宅子那麽大，幹嘛被貼上封條？我聽人說，那家人犯了大罪，是不是真的啊？我們在這裏開店，會不會晦氣？”
……
沒有客人上門，一男一女兩個小夥計待在店裏，小聲說着話。
這兩人，小男孩自然是聶離。而小女孩，則是聶離從那村子內救出來的小丫頭，名為櫻雪，櫻姓，非常少見的姓氏。
“離哥哥，快看，對面來了好多軍士！”趴在窗口的櫻雪忽然小聲喊了起來。
聶離快步到了窗前，看向對面的聶家大門。聶家大門前，來了許多的士兵，都是羽林軍豹甲衛的軍士。這些士兵撕下了門上的封條，闖進了聶家大宅。
不多時，又有鑼鼓聲響起，一行人擡着大紅綢緞蓋着的門匾從街的那邊走了過來，在聶家門前停下。
聶家的門匾很快被摘下，丢在路邊，換上了那新送來的門匾，只待摘下匾上的綢緞，便可知這聶家成了何人府邸。
崔德福今天很開心，是他出生四十三年來最開心的一天。
曾經，崔德福只是鹹陽街頭的混子，十數年的打拼，他終于成了鹹陽一霸。而今，更是通過金錢，靠上了一位如日中天的大人物。
崔德福走遍了城內的珍寶店鋪，卻始終沒尋到滿意的物件。直到，他走進玉記，看到擺在櫃臺中央的那件雕刻着駿馬飛騰的玉雕。
聽到客人的呼喚，聶離回頭。也看清了崔德福，一身錦緞，年過不惑，甚是富态，手上更是戴着碩大的玉石扳指。崔德福的大名，以前聶離并不知道。但是在他和櫻雪成了這玉記的夥計後，沒少聽到。這段兒時間，玉記每個月都要向人交一筆保護費，而收保護費的人，都是崔德福的手下。聶離有幸，在某個春天的午後，也曾見識到這位崔大爺的風範，強搶民女。
崔德福掃視了一眼櫃上擺着的玉石器品，擡手指向居中那件駿馬飛騰的玉石雕刻：“那件玉雕，多少錢？大爺我買了！”
“這位大爺，這玉雕乃是本店的鎮店之寶，普天之下，只此一份，标價是十二萬兩白銀！”聶離完全是獅子大開口，看人說價，自古如是。崔德福其人，乃是鹹陽城出了名的惡霸，壞事做盡。又是出了名的吝啬鬼，更放高利貸，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不過，這家夥明顯是個不識貨的。否則，他手上的扳指，怎麽會是玉石瑕疵品？
“你這是搶錢啊！，當大爺我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嗎？”
崔德福蹦起來，怒氣沖沖地看着聶離：“十萬兩，多一錢，我都不買！”
自打崔德福混出樣子來之後，就很少付錢買東西。即便是需要什麽，也是手下的小弟們去處理。而這次，崔德福拒絕了手下人的摻和，不為別的，只因要給貴人送禮，需得心誠則靈。所以，崔德福親自操辦。
聶離面露難色：“這位老爺，您這是在難為我啊。小的只是店裏的夥計，定價是多少，就是多少，要不然，掌櫃的知道，一定會辭了小的。”
“小兄弟，你別騙我，你這玉雕，真是獨一無二？”
“那是當然的，絕對的獨一無二。普天之下，你若是能找出第二間同樣的玉雕，我玉記免費送你這件玉雕！”
“好，為了鷹揚将軍的青睐，老子給你十二萬！”
“您這是要送給鷹揚将軍，就是那打敗了胡人的鷹揚将軍？”
聶離竟是擺出一副神往、仰視的神态，似乎，他對鷹揚将軍，崇拜已久。
“那是當然的，鷹揚将軍大勝歸來，聖上禦賜府邸，對面那聶家，回頭就要改姓楚啦。據說，皇帝有意冊封楚将軍為我大漢第一位異姓王呢！”
“真的？這位老爺，既然您是要給鷹揚将軍送禮。小的對鷹揚将軍崇拜久，這件神武彩陶，也是本店的寶物之一，就送給您啦！”
崔德福聞言，臉上的表情立刻精彩了許多：“當真？”
“自然是當真！”
“小兄弟真是好人啊，日後，若是，我能得到鷹揚将軍的賞識，定然不忘老弟的幫助。一定會好好關照小老弟的！”
“那，謝謝啦！”
崔德福當場掏出了十二萬兩的票子，帶上聶離精心包裝過的玉雕和彩陶，哼着歡快的小曲兒出了玉記玉石店，直奔對面的宅院。此時，那牌匾上的紅色綢緞已經被揭下，露出了牌匾上的文字，“楚家”。
“你幹嘛送給那個人一個彩陶？彩陶不是死人殉葬才用的麽？那人拿着去送禮，肯定要得罪人的啊！”
“他是崔德福！”
聶離只說了一句，櫻雪就沒有了下文，小拳頭揮起，很興奮：“離哥哥，你很聰明，嘻嘻……”
聶離翻翻白眼：“雪兒，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該走了！”
楚飛揚班師回京，那麽，作為先鋒的十三必然也會回來。十三回來，便是聶離離開鹹陽的時間。聶離想要為家族之人報仇，就必須握有足夠的勢力，而留在鹹陽，固然安全無憂，卻沒有了積攢勢力的機會。所以，聶離，必須走。
下午，玉記關了門。聶離和櫻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從後門離開，直奔鹹陽北門。
當兩人到達北門，卻見北門處，人頭攘攘，無數百姓前來歡迎得勝歸來的鷹揚将軍楚飛揚，還有那大敗胡人的朝廷虎師。甚至，當朝天子，光華帝劉秀也親至城門，迎接楚飛揚。
然而，當楚飛揚單人獨騎行至光華帝的龍辇跟前，四名禁軍高手突然出手，将楚飛揚當場拿下。
“上谕，皇帝诏曰，鷹揚将軍楚飛揚平定胡人之亂，濫殺平民，冒抵軍功，今查屬實，着即擒拿，午時三刻，城門問斬，以正視聽。欽此！”
“上谕，皇帝诏曰，當朝太師曹毅勾結楚飛揚，營私舞弊，結黨為亂……着革職查辦，欽此！”
“上谕，……”
當着萬千百姓之面，光華帝劉秀連頒九道聖旨，将一幹重臣盡皆拿下。
劉秀的舉動，可謂雷霆萬鈞。
然而，曹毅四朝元老，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光華帝陡然拿下曹毅，消息傳開，必然使得大漢官員人人自危。這天下，将亂。
人群中，聶離看着這神跡一般的驚天變化，久久無語，握住櫻雪的手，越發用力。九道聖旨，有一道，便是關于十三的，也就是飛羽将軍王一郎，涉嫌謀反，叛逃，通緝天下。
聶離知道，他留在鹹陽，他是無法看到十三了。而且，這鹹陽城不再安全，只要劉秀有心去查，就會發現玉記跟王一郎有着密切的關系。只是，聶離想不通，十三好不容易掌控軍權，怎會涉嫌謀反？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離哥哥，你弄疼我了！”
櫻雪微微帶着哭腔，卻沒有哭出聲來。她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能哭的。
“啊，對不起，雪兒，我們，該走了！”
人群中，兩個小小的人影慢慢走遠，繞出西門，踏上西去的官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