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機場廣播在上空盤旋不絕，乘客腳步匆匆，程諾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被後面的人撞到。那人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她下意識說了聲“對不起”，閃到旁邊，拿下手機一看，才發現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微怔。

什麽黎曼？哪個黎曼？

是那個女明星？？？

“喂？”那邊得不到回應疑惑出聲。

程諾回過神，又把手機放回耳邊，聲音帶着三分不确定和七分驚訝：“你怎麽會有我手機號碼？”

“徐佳佳說你是傳媒大學的學生，只要知道你在哪個學校，哪個班，拿到你聯系方式還不簡單？”

電話那頭的人語調輕慢，雖然聽着還是有些失真，但從這一長串的話裏，程諾慢慢找到了點熟悉感。這聲音确實是她知道的那個黎曼沒錯了。

她先是覺得匪夷所思，蹙眉，聲音微沉：“你調查我？”

黎曼不置可否，還偷換概念地說：“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程諾突然就想到自己之前那兩次預感，秀氣的眉心緊緊一擰，不悅地說：“你是不是派人跟蹤過我？”

這回黎曼不承認了，頓了頓，像是在思考，再開口時岔開了話題：“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打給你？”

你讓我問我就問，你誰啊。

程諾也懶得向她求證了，煩了，惱了，惱她跟林亦言分手了還鬼迷心竅偷偷調查自己，更惱她占線可能耽誤林亦言電話打過來。禮貌被抛到一邊，程諾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跟她說，把電話挂了。

沒想到黎曼竟然不死心，下一秒又給她打過來。

程諾都無語了，還沒見過這樣死纏爛打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黑。

怕錯過拿行李的時間，程諾來不及整理思緒，捏着手機走向行李放置區，剛好看到她那個粉色行李箱被傳送帶送出來。

取了行李，走出航站樓，程諾在出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坐定，看着毫無動靜的手機，吐了口氣，再次給林亦言打過去。

回應她的還是系統機械的聲音。

程諾心裏估摸着時間，距離她第一次給林亦言打電話已經過去快四個小時了，可是A市飛B市也就兩個小時，林亦言電話怎麽還是打不通？

航班延誤？手機沒話費停機了？

想到後者，程諾覺得有可能，給林亦言手機號碼沖了一百塊錢，等了一會兒她再打過去，但還是關機。

程諾沒辦法了，微信給她留言。

【我回B市了，你電話打不通……】

“美女，去哪兒？”司機聲音響起。

程諾思緒收回，想了想，報了林亦言家所在小區的地址。

林亦言說過今天要回來辦點事，程諾也不清楚是什麽事，猜想她應該會回自己家吧。

說不定林亦言現在已經到家，在休息所以才關機呢？

程諾想得樂觀，只是路上擁堵心情略微着急，連之前被黎曼騷擾的那種不快都被忽略掉了，一門心思想的都是等下到了是不是就能馬上見到林亦言。

原本只需半個小時的車程硬是多出了一倍的時間，到了目的地，程諾用微信付了錢，付完又看了眼林亦言的頭像。悄無聲息，沒有回複。

她心裏嘆了聲氣，推着行李箱走向小區。

門口保安不知道是不是認出她了，不等她開口請求就主動幫她刷了門禁。

進了小區程諾腳步都快了起來，輕車熟路找到那棟高樓。電梯是空的，幾秒鐘後直達15樓，她拖着行李箱走出電梯，看到一個人背對着在林亦言家門前按密碼鎖，還以為是林亦言，兩眼一亮，揚聲喊道：“林亦言！”

四個輪子在地板上“骨碌碌”滾動，滾得太快，箱子頻頻撞到屁-股，程諾沒感覺似的，飛奔過去，卻在那人轉過頭時愣住。

眼前的女孩看着跟她年紀差不多大，不，可能比她還小一些，五官清秀，素顏，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眨眨眼，說：“你剛剛在跟我說話？”

女孩好像沒有聽到她剛才喊的名字。

行李箱随着慣性往前多滑了一段，被程諾一把拽回來。她看看這個陌生的女孩，又看看門牌號，确定自己沒有走錯，又看回女孩。

想起女孩剛剛趴在這裏研究密碼鎖，好像還按錯了一次，程諾心下警惕，臉上卻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說：“美女，你是不是走錯單元了？”

“什麽走錯單元？”女孩又眨了眨眼睛，表情茫然。

程諾指着林亦言家門牌號，小心試探：“這是你家？”

女孩順着手指瞟了一眼，漫不經心說：“不是啊。”

“那你剛剛……”

“這我表姐家，我來拿點東西。”女孩下意識回答，答完才覺得莫名其妙，聽出她話裏的懷疑成分，突然就不高興了，抱着胳膊睨她，“不是，你誰啊？”

程諾怔了怔，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

表姐家……那眼前的女孩，不就是林亦言的表妹徐佳佳？！

學校開學前一天，程諾是見過徐佳佳的，但那會兒距離有點遠，她只依稀看到一個側影，具體五官沒有看清。

心裏有了揣測，但還不是十分肯定，程諾定定神，小心翼翼道：“你是佳佳？”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眼前的女孩正是林亦言的表妹徐佳佳。徐佳佳很意外程諾居然認識自己，“咦”了一聲，打量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掃了幾遍，最後定格在她臉上，眯了眯眼，說：“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這回意外的變成了程諾，她并沒有跟徐佳佳正面打過交代，對方怎麽可能見過她？

徐佳佳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突然靈光一閃，雙掌猛地一拍，說：“想起來了，我在我表姐手機屏保上看到過你的照片。原來你就是我表姐新找的那個小情人！”

程諾聽到前半段時內心一喜。關于林亦言手機屏保上的照片，是程諾臨時起意要求林亦言更換的。兩人交往後的第二個周末，膩膩歪歪待在林亦言家裏看電影，當時電影裏放的剛好是男主角接電話，手機屏幕用的背景照片就是女主角。程諾覺得好甜，又是撒嬌又是賣萌，哄得林亦言把屏保設置成了自己的自拍照。

只是笑意還未漫上眼底，聽到徐佳佳說的後半句，她臉上表情僵了僵。

什麽小情人？

這個奇奇怪怪的詞，程諾第二次聽到了。

第一次聽，是趙越那天來林亦言家送貓，得知林亦言新交了女朋友後說的。當時程諾就覺得很奇怪，現在又聽到徐佳佳這麽稱呼自己，更覺得奇怪了。

一個是林亦言關系最好的朋友，一個是林亦言的親表妹，為什麽她們在得知自己和林亦言的關系時，用的卻不是“女朋友”這個稱呼？

情人，乍一聽總是容易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程諾不知道是她們用詞太随便，還是自己太敏-感，總之心裏是不舒服的。

她想糾正徐佳佳，張了張嘴，還沒出聲，被徐佳佳搶了先。

徐佳佳下巴點了點她腳下的行李箱，說：“你這是打算搬來跟我表姐同居？”

！

程諾太陽穴被最後那兩個字刺激得突突跳了兩下，暫時壓下心裏那些不快，對上徐佳佳略帶玩味的目光，面色微赧，忙否認說：“不是啊……我就是來找她。”

“哦。”徐佳佳也沒有盤根究底問下去，眼珠子轉了轉，指着密碼鎖問她：“那你知道密碼嗎？上次我在這睡了一覺，東西忘了拿。本來想給我表姐打電話問她密碼，結果她電話老是打不通。”

程諾心說這密碼還是我和你表姐一起弄的，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放開拉杆，示意徐佳佳讓開，按了六位數密碼。

“嘀”的一聲，門開了。

徐佳佳說了聲謝謝，大喇喇走進去。

“诶，你——”程諾想提醒她換拖鞋，因為林亦言那人有點潔癖。可是徐佳佳置若罔聞，越過玄關，直接進了客房。她只好把剩下話咽了回去。

把行李箱立在門邊，程諾從鞋櫃上拿出自己的專屬拖鞋，發現地板上落了幾塊黑泥，應該是從徐佳佳鞋底脫落的。她有些無奈，想着等人走了把地拖一遍。

不到半分鐘，徐佳佳就找到東西出來了，是一副藍牙耳機。她一邊檢查一邊往外走，經過程諾身邊時停下，像是才想起來，問：“你也是傳媒大學的？”

“嗯。”程諾微微一笑，說：“我編導系大三的。你呢？”

“我學服裝設計，今年大一。”徐佳佳似乎對她很好奇，看她的眼神總是帶着幾分審視，冷不丁問：“你也想進娛樂圈嗎？”

“……啊？”這問題突兀又跳躍，程諾沒能跟上她的節奏，還以為她是沒有聽清楚自己的專業，搖頭，說：“我是學電視編導的。”

徐佳佳似懂非懂地“哦”了聲，像是不經意地說：“我還以為你跟曼曼姐一樣，跟我姐在一起就是為了當明星。”

程諾臉上笑容微凝：“你說的是……黎曼？”

徐佳佳目光一閃，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言，別開頭看向她那個行李箱，說：“那什麽，你怎麽今天過來了，我表姐不在家。”

“……”程諾知道她是在故意轉移話題，雖然很生硬，但也沒有拆穿。黎曼畢竟是林亦言前任，她是現任，徐佳佳當着她的面說黎曼确實有點不應該。

只是不理解，徐佳佳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和林亦言在一起是為了進娛樂圈？

程諾來不及深想，聽到徐佳佳問她為什麽過來，緩了緩神，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說：“她說她今天會回來。”

“我表姐今天回來？”徐佳佳訝然，“可是《訓練營》還在錄制，她哪有時間……等等，今天幾號？

“4號。”

“4號！那難怪了，她應該是趕着回來祭拜……”徐佳佳突然一驚一乍，說了一半又戛然而止，表情古怪地看了程諾一眼。

“？”程諾歪頭，完全沒聽懂她想表達什麽。

徐佳佳卻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眼神一陣飄忽後，低下頭，說：“你慢慢等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

“……拜拜。”

徐佳佳說走就走一刻不停留。

程諾還有點摸不着頭腦，找來拖把開始把地，經過客廳時，看到架子上擺放的魚缸，丢下拖把走過去。

兩條魚兒好像長大了些，趴在假山上一動不動。

林亦言說要去A市出差時，程諾就把這兩條魚帶回了寝室養，五一放假她要回家，擔心這兩條魚沒人管，還發愁問過林亦言怎麽辦。林亦言當時就想到了辦法，讓她把魚給趙越。但是趙越家裏養了貓，怕家裏的貓趁她不在把魚撈出來吃了，最後還是放回了林亦言家，自己每天過來喂一次。

魚兒蔫蔫的看着沒什麽精神，程諾想趙越今天可能還沒過來喂，順手丢了幾顆魚食金魚。

聞到香味，兩條魚兒頓時生龍活虎起來，躍到水面搶食。紅色的更生猛些，一口一個，比金色的還多吃了三顆。

程諾看不慣，手指輕點水面，笑罵道：“程小諾，不準欺負林小言。”

“程小諾”嗖地一下躲到假山的縫隙裏。

“林小言”慢悠悠沉進水裏。

程諾看着“林小言”這幅慢條斯理的模樣，想到了林亦言，沒忍住又給對方打了個電話。

結果還是關機。

程諾這回不淡定了，這麽久了人不可能還在飛機上，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

她瞬間慌了神，地也顧不上拖了，急得在原地轉圈。

這時，手機冷不丁響了一聲。

以為是林亦言有了回應，程諾忙拿起手機，發現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一條彩信，想都沒想點開了。

窗口裏跳出一張照片，程諾定睛一看，居然是……林亦言？

這張照片是從側面拍的，林亦言身着黑衣黑褲，沒有化妝，優越的五官被光線勾勒出立體的輪廓，依舊是迷人。她微仰着頭，閉着眼，晶瑩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無聲哀戚。

程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要把照片放大看那滴淚是不是P上去的，手機又是“叮咚”一聲響，眼前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陌生號碼：我是黎曼。很神奇吧，是不是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模樣？林亦言這個人很會隐藏，你看到的并不是她真實的樣子。你被她騙了知道嗎？我也不是存心調查你，只是看你年紀輕輕，不希望你像當初的我一樣，傻傻地交付真心，落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別人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