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成長的煩惱

“親愛的林青”

“一晃已是半年不見,不知你過得可好?林阿姨還有沒有逼你每天早上吃六個核桃?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原本期盼着等你放假能見一面,可是會考将近,我的物理化學都快忘完了,打算抽些時間再看看書,恐怕不能來找你了。你上次提過,想要會考完就休學去打工,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和父母再溝通一下,不要在人生大事上太倉促地做下決定。”

陸宇寧扭了扭青蛙造型的筆蓋,想着林青大大咧咧的樣子,知道他肯定不愛聽自己的說教,連忙又撇開了話題,把心裏隐秘的一點快樂傾訴給了好友。

“還記得暑假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個臭屁轉校生同桌嗎?這次半期考試他總分比我少了三分,特別的不服氣,說要和我打賭期末是誰更厲害,輸了的人就要送對方一件禮物。我之前和你說他很幼稚,你還說青春期的男孩都這樣争強好勝的,現在你懂我的感受了吧,每天都像面對小學生一樣,又是耍無賴又是撒嬌的,簡直受不了。”

臺燈的護眼模式下,燈光很柔和,陸宇寧想到一起在年級公告欄前看成績的時候,顧向年勾着自己脖子嚣張地放狠話的樣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不過他人還是挺好的,除了霸道一點,相處起來倒是很會照顧人。以前讀初中的時候,除了你,我都沒交到什麽朋友,上了高中,才開始體會到呼朋喚友的快樂,可惜高中的課業也繁多了不少,總感覺時間都不夠用,每天晚上看書熬到十二點,數學還是被人甩了一大截,唉,真是難過。”

林青的學習并不好,甚至放最差的學校都是吊車尾的那種。所以中考沒考上城區的幾所高中,他母親就托關系把他弄進了全封閉式管理的八中讀書,那裏深山老林的,移動的信號都只有一格,一個月才放半天假,手機更是全部沒收,陸宇寧初中畢業後,只有暑假能和林青見見面了,唯一還能使用的聯系方式就是寫信。

不過林青倒是很看得開,他一直認為自己只是不愛讀書,不是腦子不夠使,所以堅決和他媽媽準備補腦的六個核桃做鬥争,放完月假返校,就把核桃都分給了室友們。因此陸宇寧只在對他抱怨學習的時候會不那麽“謹慎”。畢竟大部分人面對比自己成績好的朋友吐槽自己學習很累,都會下意識地覺得是在炫耀。

“還有,老纏着你林默舅舅的那個大渣男最近好像不出現了,你可以放下你沙包大的拳頭等待下一場伏擊戰,我會幫你多盯着林默臭叔叔,讓他繼續當個快樂死肥宅的。”

林青爹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所以林青也是跟着媽媽姓,他爹只負責每個月打電話叮囑他好好學習,估計這就是他厭惡讀書的原因。

“好了,一張紙都寫滿了,還有很多的故事都沒法說,寒假見面就是過年了,到時候再去小林診所圍爐夜談。最後,提前和你說一句‘聖誕快樂!’。”

小心翼翼地把淡綠色的信箋紙對折,然後放進雪白的信封裏,陸宇寧特地挑了張天蠍座的郵票貼上去,這是林青的星座,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圖案。

夜色已經很深了,關上臺燈,從狹小書房的玻璃窗望出去,小區裏還亮着燈的房間不多,倒是對面七棟顧向年家燈光閃了一閃,終于歸于靜谧黑暗。

陸宇寧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把鬧鐘調到明天的六點半,剛好能趕上郵差收信之前投遞出去。

一晃眼,高中三年就走完了一半,除了始終不敢松懈的學業,陸宇寧收獲了更多其他的東西,但他也沒有忘記當初在自己最孤獨的時候,相伴左右的老朋友,不希望林青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冬天的早晨,南方的山城總是充斥着漫天的霧氣,汽車的遠光燈像是遠古巨獸的雙眼,在黑暗的白霧裏由遠及近地從朦胧變得清晰,陸宇寧把手裏的信封塞進了小區門口綠色的鐵皮郵箱,轉身示意等待在身後的顧向年穿過馬路進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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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誰寫的信啊?朋友?還是親戚?至于用這種古典浪漫的傳達方式嗎。”

裹着灰藍色圍巾的顧向年瞳孔漆黑,話裏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酸味。

“就好朋友呗,你沒幾個朋友啊,寫信不是很正常嗎,怎麽古典了。”

搓了搓在寒風裏有些僵硬的手指頭,陸宇寧耐心地等着斑馬線對面的紅燈變綠。

沒等顧向年再多發牢騷,從剛到站的公交車上下來的學生軍大潮就湧到身後把兩人往前面擠,陸宇寧只有腳後跟墊在路邊的石板上,被莽撞的學生一推,差點就栽到馬路上了。

顧向年驚得一跳,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轉瞬間,綠燈亮起,呼啦啦地人群洪流一樣裹挾着兩個人向前,顧向年緊緊地拉着陸宇寧的手,生怕他們被沖散了。

“你知道剛剛多危險嗎?萬一被撞出去了,馬路上的車還在開呢!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朋友?我就你一個好朋友!你倒是好友成群,有沒有想過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會多難過!”

陸宇寧被一通劈頭蓋臉的教訓弄愣了,他沒想到顧向年會發這麽大脾氣。

“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他伸手幫顧向年理順了被扯歪了的圍巾,冰涼的手指觸碰着絨線保留下來的溫度。

“別生氣啦!”

顧向年側過臉,眼角有點不甘心又有點澀澀的狼狽,最後狠下心一轉身大步踏入江城中學的大門。

“喂?要不要這麽小氣啊!”

陸宇寧聳了聳肩,白眼一翻,覺得今天又要花費大半天去讨好這位酷哥了。

“那麽呢,我已經給大家比較了文藝複興和啓蒙運動的不同點,大家記得要把這個知識點劃上重點标記,下周,我會安排默寫。”

這學期剛從鄉鎮中學調任過來的新歷史老師陳圓,梳着大背頭,用着老土的粉色橡皮筋緊緊地把濃密的長發束在背後,厚重得像啤酒瓶底的眼鏡後面,一雙眯縫的小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她手裏的教案,絲毫沒有注意到粉筆灰落在了她微微前傾的肩上。

講臺下幾個平時比較“跳”的男生一聽要默寫,立馬發出怪叫,并互相遞了幾個暗示的眼神。

“老師,我們下周要會考,還要準備呢,沒時間默寫啊!”

“是啊,老師,你怎麽老讓我們默寫啊,不能換點花樣嗎?”

陳圓其貌不揚,教學方式也很刻板,總是讓背書默寫,這讓習慣了活潑美麗的前任歷史老師趙鑫的學生們都很是不滿。

陳圓推了推她厚重的無框眼鏡,有些手足無措地問道:

“那咱們會考過後再默寫?”

帶頭的男生立馬反駁道:

“會考完了就要準備期末考試了,其他科的老師還有複習資料呢,陳老師,咱們不搞這套了好嗎?”

本就因為學生的反感情緒頭痛的陳圓,眉頭皺成一團,她師範畢業以後,就被調配到鄉鎮的中學去教書,那裏的孩子大都聽話老實,很少會像城裏的孩子這樣,明晃晃地和老師作對的,有些無計可施的她,只能嘆了口氣,妥協道:

“那大家就自己有空的時候自己默寫吧,這一章是很重要的知識點,千萬不要因為要會考,就不去複習了。”

臺下的學生們都敷衍地“嗯”了兩句。

陳圓只好無可奈何地收拾教案宣布下課。

因為自己家庭的特殊情況,原先任教的鄉鎮中學領導努力給她争取來了城區教書的機會,她很珍惜,也很努力地備課了,但眼前的孩子們好像并不領情。

等下課鈴響完,歡呼雀躍的男生們立馬投入了接下來體育課的興奮中,三五成群的結伴去領籃球了,顧向年人氣很高,原本他還想等陸宇寧一起去操場,沒想到三個男孩子硬是把他拖走了。

不急着去玩的陸宇寧簡單地梳理了一下陳圓的板書,他是覺得這位新老師雖然老套古板了一點,但是的确是認真負責的,光是知識點的梳理和脈絡的勾畫就很清晰,比起以前愛在課堂上講笑話扯東扯西浪費時間的趙鑫老師,他更喜歡這位“老土”老師的課。

等他放下筆,教室裏已經沒有多少人了,不過坐在他前面的肖央倒是一反常态地還在奮筆疾書,不知道寫了些什麽。

“怎麽了,平時體育課你不是跑的最快的嗎,怎麽今天不急着和他們打籃球了?”

站起身走到肖央身邊,陸宇寧拍了拍他的肩膀,借着眼角的餘光,發現肖央抄了滿滿的一篇重點,看起來比教科書上的原文還多。

“你轉性了啊?以前怎麽沒見過你這麽用功。”

肖央硬撐這把歪七扭八仿佛塗鴉的幾個關系圖畫完,把筆一扔,仰着腦袋靠在背後的課桌上。

“你說我怎麽就這麽笨呢,明明都是很簡單的字,就是理不清楚。”

像是怕老朋友嘲笑自己,肖央又蹦起來,用力地把大筆記本合上,

“走吧,這幾個小妖精,等我打完籃球再回來收拾它們。”

陸宇寧跟着他往操場走,倒是有些清楚肖央脫胎換骨的原因了。

“又在你女神面前丢臉了啊?”

肖央對白沁動了真格的了,自從她轉班過來後,原本肖央每周一封的無法寄出的情書就消失了,他開始找着各種理由和白沁聊天,奈何白沁走的是文青小清新的風格,所以常常讓肖央的冷笑話顯得格格不入。

肖央聽到陸宇寧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自己的困境,不免耷拉着腦袋,像只洩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踢着一顆掉落的幹枯松塔,

“我總想讓她開心,可每次聊天,都是我說她聽,可我知道,就算我說再多,其實她也不感興趣,她根本不喜歡籃球足球和冷笑話,可她說的小說詩詞歷史,我又一知半解,總讓她尴尬,這樣她只會變得讨厭我。”

陸宇寧停下腳步,搶先一腳把被蹂躏得不成樣子的松塔踢到草叢裏解放了它,一邊拍了拍肖央的肩膀。

“梅花香自苦寒來,你這麽努力的去靠近她,她會感受到你的真心的,就像兩條線,雖然看起來是平行的,永遠不可能相交,但是只要其中一條努力地去靠近另一方,哪怕只偏離了一點點,那它們也終有相交的一天。”

肖央咧嘴無聲地笑了笑,夏日烈陽留下的黝黑已經褪去,剪着短短碎發的小皮猴,也漸漸成長成了眉目舒朗的小青年。在成長的道路上,每個人都遭遇着煩惱,可年輕人的內心也開始變得柔韌而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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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漢三再次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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