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謝安嶼不是在回避餘風, 他是在規避“失去”的風險。餘風對他來說很重要,是不能随便“失去”的。
可是表現得這麽不坦然, 或許會失去得更快。
謝安嶼嗯了一聲, 接着餘風的話應了一句:“我知道。”
餘風知道謝安嶼臉皮薄,之後便不再提這件事了,随他在後座坐着思考人生。
謝安嶼手裏的奶茶就喝了兩三口, 他單手捧着奶茶,手腕搭在大腿上, 拇指在奶茶杯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蹭着。過了沒多久,餘風的聲音從前座傳了過來:“之前怎麽沒聽說你在北城還有朋友。”
還是個大學生朋友。
“他是我高中同學。”謝安嶼說。
“老鄉嗎?”
“嗯。”
餘風想起來了,他之前還用“小舟”的身份跟謝安嶼網聊的時候, 謝安嶼還問過他送朋友什麽禮物合适,那個朋友應該就是這個男生。
待會兒要去樂來家吃火鍋,火鍋食材周祎已經上超市買了帶過去了, 他讓餘風帶着謝安嶼直接過去。
今天樂來家裏還多了一個人, 是樂來在書店的同事,一個性格挺開朗的女生,長相白淨,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之前餘風還覺得周祎對樂來這麽上心可能是因為藏着點兒不一樣的心思,今天看到這個女生, 他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樂來和這個女生明顯對彼此都有好感,喜歡一個人,跟對方接觸時表現出來的肢體語言是騙不了人的。
吃飯的當兒餘風觀察了一下周祎, 這家夥全程都樂呵呵的,而且明顯也看出來了樂來對這女生有意思, 一直有意無意地把話題往他倆身上扯。
出去抽煙閑扯的時候, 餘風直接跟周祎說:“我本來還以為你對樂來有意思。”
周祎叼着煙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着:“人家都是腐眼看人基, 你怎麽還基眼看人基。”
周祎說着說着就樂了,偏過頭噴了口煙:“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是基佬呢。”
餘風斜着眼看他:“這麽久也沒見你找個女朋友啊。”
“志不在此。”周祎笑了笑說,“我可不想吃愛情的苦,像你這樣。一個人多自在,我啊,現在就覺得自由才應該擺在人生的首位。”
“你最近怎麽抽上煙了?”
周祎當了老師之後就把煙給戒了,餘風已經很多年沒見他抽過煙了,最近不知怎麽又抽上了。
“因為我憂愁。”
“說點人話。”
周祎往一次性紙杯裏撣了撣煙灰,嘆了口氣:“跟家裏吵架了……一個月能給我安排七八次相親,恨不得我立刻找個女的就結婚了,擱誰誰受得了。”
周祎對他父母一直挺遷就的,又孝順又心軟,當初也是聽了他們的話才選擇當的老師。
周祎看着餘風笑笑:“我到這歲數才想起來叛逆了。”
“時機剛好,經濟穩定,三觀成熟。”餘風看了他一眼,“這年紀叛逆最有資本。”
周祎朝他挑了挑眉:“懂我。”
“主要是不想草率地陷入婚姻關系。”周祎抽了口煙,“沒辦法對不喜歡的人負責。”
周祎把煙頭塞進紙杯裏,杯子裏裝了水,“呲”的一聲煙頭滅了。
“對了,這次去霜葉渚我要帶我一個同事。”周祎說,“樂來他們不去,就咱們仨太冷清了。”
本來他們想喊樂來和那個小姑娘一起去玩的,但他們至少得在霜葉渚待四天,書店請不了那麽長的假。
餘風點點頭:“嗯。”
“回頭讓小謝給咱做個攻略。”
餘風瞥了他一眼:“你怎麽自己不做。”
周祎啧了一聲:“一頭吃空氣的牛還擺個家屬的架勢。別太溺愛孩子了我說。”
“那裏對他來說是從小長大的地方,又不是旅游景點,而且他家都被拆了,你要他帶着什麽樣的心情去給你寫攻略。”
周祎一陣沉默,皺眉道:“哎……我……哎,你非說這個,本來我今天心情還挺好的。”
聽餘風再一次陳述謝安嶼的遭遇,他心情瞬間就降到谷底了,仿佛這些事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臨走的時候謝安嶼那杯奶茶還沒喝完,來的時候剩多少,走的時候還是剩多少,偏偏他還不舍得扔,畢竟是郭田陽女朋友特意給他買的,就這麽扔掉挺不合适的。
謝安嶼捧着那杯奶茶跟餘風一起往巷子外走,餘風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奶茶,問:“這奶茶救過你的命嗎。”
謝安嶼腳步頓了頓,餘風的話讓他有點想笑。
“不想喝就扔了。”餘風說,“一直拿着不嫌累麽。”
謝安嶼對奶茶不感冒,這是丁盈在他們來奶茶店之前就點了的,最原始的珍珠奶茶,人家都點了,他總不能當面拒絕對方的好意。當時硬着頭皮喝了一口,之後就喝不下去了。
不是奶茶不好喝,是他喝不慣。
他看了看手裏的奶茶。
算了,一口悶吧。
謝安嶼低頭猛吸了一口,一口下去嘴裏全是珍珠,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你朋友給你買的?”餘風問。
謝安嶼嚼了幾口,把珍珠咽了進去,說:“他女朋友買的。”
餘風眉毛一挑:“他有女朋友?”
謝安嶼點點頭:“你來之前我們就在一塊兒聊天。”
“你這一杯下去,今天晚上該睡不着了。”
謝安嶼心道睡不着最好,可別又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他不想再一睜眼就看到自己的濕內褲了。
一想到喝奶茶今天晚上可能會失眠,謝安嶼忽然來勁了,噸噸噸吸了好大一口,這一口堪比暴風吸入,杯子裏一半的奶茶沒了。
餘風看出他心裏的小九九,被他的腦回路逗得笑出了聲。
這一聲低沉的笑好似沖散了一直彌漫在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息,給謝安嶼帶來一種一切都回歸正常了的錯覺。
謝安嶼的心緒短暫地平靜了一下,把剩下半杯奶茶喝掉了。
回家後餘風給謝安嶼的傷口重新塗了一點碘伏,主要是塗那些比較深的傷口。昨天晚上因為手包着紗布不方便,謝安嶼就沒洗頭,就簡單沖了個澡。今天不能再不洗了,再不洗該有味兒了。
餘風知道謝安嶼昨天沒洗頭,他把藥箱放回書房,回來時對謝安嶼說:“先去沖個澡,沖完澡我給你洗頭。別忘了把手包起來。”
謝安嶼愣了愣,一下子沒吭聲。
餘風邊往廚房走邊回頭看了他一眼:“嗯?”
-表現得這麽不坦然,或許會失去得更快。
嗯,他應該表現得坦然一點,正常一點。
謝安嶼點頭說了一聲“好”。
謝安嶼在浴室待了七八分鐘裏面的水聲就停了,餘風在門外問了一聲:“好了?”
謝安嶼套上睡衣應了一聲。
餘風推門進去,撲面而來一陣水汽,伴随着沐浴露的清香。
謝安嶼挺愛幹淨的,別看他平時着裝樸素好像不怎麽講究,但衣服上永遠是香香的。
這不,手都半殘了沖個澡還要抹沐浴露。
謝安嶼的睡衣就是他穿爛了的T恤,領口跟被蟲蛀過的一樣,一圈都是破的。
“等會兒,我去客廳搬張板凳。”餘風說着走出了浴室。
餘風去客廳搬了張小椅子,讓謝安嶼坐在浴缸前邊。謝安嶼低下頭去,餘風把花灑調到了合适的溫度,開始幫謝安嶼沖頭。
他以前也這麽幫程晟洗過頭,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他年紀還沒謝安嶼大,程晟還在念小學。
謝安嶼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垂在身側。他穿着涼拖,因為腿弓着,褲腳縮了上去,腳踝露了出來。他剛洗過澡,腳踝凸起的部位還微微透着點紅。
謝安嶼的腳踝很瘦,平時穿着襪子腳踝骨也很明顯。
他喜歡穿白色的運動襪,半長不短的那種,遮到腳踝上方五六公分的地方。謝安嶼的小腿結實但精瘦,這陣子天熱了,他經常穿運動短褲,白色的運動襪搭配上運動板鞋,兩條修長的腿就在跟前打晃,每次餘風都得不動聲色地多看幾眼。
說他色迷心竅也好,他承認。
因為謝安嶼本來就長得好看,而且哪哪都很吸引人,五官,嗓音,皮膚,骨骼。
食色性也,無可厚非。
餘風輕輕搓着謝安嶼的頭發,眼神是專注的,人卻是心猿意馬。
謝安嶼的脖子僵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咔”的一聲斷掉了。
不是因為姿勢保持太久,而是因為餘風穿插在他發間的手。
他後悔了。
他就不該硬着頭皮讓餘風幫自己洗頭。
現在這情況有比昨天餘風幫他塗藥換紗布的時候更好一點嗎?
并沒有。
溫熱的水流從謝安嶼耳後滑到了他的臉頰上,他閉着眼睛,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