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持劍相抵,兩劍之間擦出刺眼的火花,又迅速彈開。

“果然是你。”伍随歡退後穩住身形,說得一字一頓,“劍魔,何無心!”

“也果然是你,伍随歡!”黑衣劍客咯咯笑道,“萬華寺一別,至今已然十五載有餘!我守在這林子裏六年,還真怕遇不着你了!”

伍随歡卻道:“你為什麽在這裏?你們要保護的那個少年,他是誰?”

黑衣劍客沒有立刻答話,他挽出一個劍花,似是諷刺地笑道:“伍随歡,十招之後你若還活着,我便告訴你!”

“是麽,”伍随歡也笑,“那我得注意點,在這之前不要把你殺了。”

“廢話少說!”劍客持劍而上,“我何無心今日,但求一敗!”

“自是——奉陪到底!”

作者有話要說:[5/8] 捉蟲。

8、【哭魂劍】章七 ...

明月當空。

白色的雪地,在銀色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持劍的女殺手一身黑衣,行動迅猛如同追逐獵物的鷹隼。她黑色的眼瞳裏泛起精光,眼神堅定無比,仿佛生來就是為了此刻這一場刺殺。

雪花在她的腳邊揚起,還未落地,人已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明家宅院近在咫尺,杜無足尖點地,人在半空一個旋身,再落地時便到了圍牆之內。她仔細觀察着眼前的這一處院落,卻發現它實在太過平常,若非地處山坳樹林之中,周圍又有神秘劍客守衛,還真跟普通的民間小宅沒什麽兩樣。

杜無環顧一周,發現視野之內并無守衛。院子的東西兩側各有一排黑洞洞的小房,整間宅院死寂沉沉,只有中間的一座二層小樓上點了燈火,仿佛是這間大宅中唯一有生氣的地方。

是目标,還是陷阱?

Advertisement

杜無握緊了手中哭魂,想自己生無可懼,縱是請君入甕的陷阱,憑手中一柄利劍,她也定能全身而退。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走向小樓。

“後來呢?”

未至大門,杜無便聽得樓內有人聲傳出。聲音的主人是個少年,嗓音清澈純淨,有如滑過山石的溪流,或是叮咚作響的山泉水。杜無殺人八年,聽過劍鳴,聽過刀響,聽過人哭,也聽過人笑——卻是不曾聽過那樣的聲音,一時竟怔在原地。

但哭魂劍硌在掌心,杜無很快就回了神。她仿佛又聽到了佩劍如同鬼哭的劍鳴,想起自己依然是個殺手。

“後來啊……”另一個聲音響起,杜無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聽過,“後來那杜大俠一聲暴喝‘惡賊,納命來’,接着橫劍一掃,一下就砍下了四五個西圖人的首級!”

“好身手!”是少年拊掌的聲音。

另一聲音又道:“接着杜大俠一劍刺入馬腹,又将那西圖将軍從馬背上踹了下來,緊接着擡手準備又是一劍,然後……”

“然後?”

“然後……”那個聲音支支吾吾,“然後……他死……”

“咣當”一聲巨響,卻是杜無踹門而入。角落裏一人應聲而叫:“別殺我別殺我……我也是被抓來的!”

說着他不見有什麽動靜,終于鼓起膽子擡頭看了來人一眼,卻不由又驚道:“怎麽是你……莫……”

原來坐在地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了一日的石大仁!他此刻手腳皆被綁着,蜷在地上活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奴隸,臉上衣襟上汗水鼻涕眼淚早已糊成一團,又沾上了些不知是枯草還是泥土的污物,要不是那頗似石大勇的聲音,杜無還真辨不出是他。

屋裏亮得異常,杜無眯起眼睛,片刻才适應了這詭異的亮度。她抛開石大仁不看,扭頭望向屋子另一頭的少年,卻是吃了好一大驚。

那是一個瘦弱的少年,跪坐在一方草席之上,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而在他的四周包圍着他的,竟然全是正在燃燒着的蠟燭——密密麻麻,足以百計,将這個不大的屋子點得亮如白晝!而整間房屋——杜無環視了一番,發現除了少年膝下的那一方草席,竟再沒了其他的家具。

小小的燭焰随着杜無的氣息而動,一個個東倒西歪,如同暴風驟雨中的野草。而白衣少年穩穩坐在光的中央,閉着雙眼,臉上笑容平和如初。

那一瞬,他在光中,她在影中。持劍的女殺手眼裏映出無比閃耀的光芒,好像平生從未見過。

杜無下意識地退後,心中竟無端地懼怕起這些燭光來,但頃刻後她又上前了一大步,并且揮劍斬滅了靠近自己的一排蠟燭。

“你就是明光?”女殺手問道。

少年依舊閉眼,點頭道:“我是。”

“滾!”

杜無大喝一聲,不是對少年,而是對着身後的石大仁。她右手一揮,挑斷了綁在石大仁手腳上的麻繩,道:“想活命,就給我滾出去!”

石大仁又驚又怕又喜,忙不疊抹了把臉,連滾帶爬地出了屋子。

“接下來,”杜無持劍走近燭光,“到你了。”

“什麽?”少年問。

“殺你!”

杜無踢翻擋路的蠟燭,燭焰倒在地上,火苗點燃少年的草席,可兩人皆是避也不避,尤其是那位喚作明光的少年,甚至面不改色地說道:“我知道啊,不單你是,剛才出去的那個人也是。我讓人把他帶到我面前,但一天過去了,他卻沒有動手。”

杜無道:“他是個膽小鬼。”

明光道:“那麽你也是。”

杜無道:“我不是。”

明光笑道:“你此刻還在同我鬥嘴,還說不是?”

“我會殺了你!”杜無怒極,手下劍鳴如鬼哭,直抵在少年的喉頭,“你不怕死嗎?”

“原來怕。”明光道,“但現在有人比我還怕,所以我就不怕了。”

“你撒謊。”

“不信的話,不如我們就此耗下去。”明光笑了一下,然後睜開自已空洞無神的雙眼,“我看不見,所以無論是人間還是地獄,在我眼裏全是一樣的。而且……”他忽的向前一傾,讓杜無的劍擦破自己的喉嚨:“我是個沒有感覺的人,感受不到冷,感受不到熱,自然也感受不到痛。就算你現在用劍穿過我的心髒,我也感受不到那是什麽樣的滋味。既然感覺不到,又何必要怕呢?”

杜無怔住,看見少年流着血的脖頸,還有正在被火苗舔舐的衣角……他竟是真的沒有感覺。

“相反,你,”明光道,“你是殺手。因為只有殺了別人,你才能活着,所以你比誰都怕死。”

周圍的溫度漸漸上升,杜無的額角淌下汗來,她不知是因為少年的話,還是真的因為這熱度。她只知道自己的手心也在冒着汗,讓她險險拿不穩劍。

她很想殺了少年,然後完成任務,說不定還能順道拿走另外一家的一千金珠,但她又不想殺了少年,原因……原因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大概是因為她不想承認自己怕死,不想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

又或者是因為這個少年他既是瞎子,也沒有感覺,足足是個殘廢,所以她可憐他。

是了,她可憐他。可憐他哪裏也去不了,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呆在這極北的大雪山裏,雖有神秘的黑衣劍客守護,卻只能靠抓幾個人聽幾段江湖故事解悶。

杜無想着,然後笑了。她抓起少年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放下劍,“你剛才救了自己一命。”

明光擡眉:“你不殺我了?”

“不殺,我改主意了。”杜無道,“我杜無不殺殘廢。”

聽到那兩字,明光臉上有一瞬的不悅。不過很快他又恢複了笑容,說道:“你不殺,但外面還是有好多人想要殺我。”

“那些人我管不了。”杜無把他拎出火場,“那是他們的事。”

“不行!”

明光猛地捉住了杜無的手——他雖看不見,但總能準确地辨別出對方的位置。“不行,”他重複道,“你得負責。”

杜無問:“什麽負責?”

“你燒了我的房子,總得給我找個新的去處。”少年狡猾一笑,“我的要求也不高,帶我離開這裏就行了。”

笨蛋!杜無在心底狠狠罵了他一句,覺得這少年腦子還真的不靈光:呆在這裏還有人保護,可出了林子還不知要有多少想要他命的殺手等着,何況他又是個什麽也看不見的瞎子,這不是找死麽?

不過她杜無也不是救死扶傷的大善人。既然人家提了要求,她照辦就是,至于之後的事情……她放手不管便是。

于是她“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少年。

可杜無剛拉着少年走出宅院,就遇到了老朋友。

那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表情總是一副謙卑好欺負的模樣,額頭帶着一點紅印——是今早剛留下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