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這話你不是剛才才說過?”
杜無倏地揪起明光的衣襟:“少廢話!我警告你,如果你要用這種方法證明我……”
“證明你什麽?”明光笑道,“杜女俠,你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是聽了你的故事,但可沒空為你的經歷操半點心。我所做的,全是為了我自己。”
杜無想了片刻,驚道:“你根本就是為了自殺才上山的!是不是!”
明光不言只笑,用沉默承認一切。
杜無退後兩三步,又問:“可……為什麽?”
明光道:“怎麽?只允許你杜女俠殺人,就不許我自我了斷?”他收起一貫笑容,正色說道:“杜女俠,我與你不同。你怕死,但我不怕!因為在我心中,有着遠比死去更加煎熬的東西!我怕的,是活着。就像現在這樣,毫無感覺的……活着。”
他邊說邊掀起袖口,露出腕子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可怖疤痕:“這幾條是用匕首,這幾個是用燭臺……過去的六年裏,我想過一切辦法體驗痛苦,可這些都失敗了,我還是個沒有感覺的瞎子!”
明光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眶,他握緊雙拳,用盡了所有力氣吼道:“杜女俠,你告訴我!像我這樣的人,除了去死,還能做什麽!”
杜無愣住。她想今日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那樣一個安靜的少年心中,藏着的居然是這樣無比陰晦的念頭。
一個不想活,一個不想死。杜無想她和少年還真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她沒有辦法站在他的立場上去說些什麽,因為她連最起碼的自己也說服不了。
“別死。”
短短的兩個字,杜無沒來得及說出口,只好哽在了喉中。
因為她聽見了腳步聲。
來的有兩人。
杜無屏氣細聽,發現那腳步聲一重一輕,登時就聯想到了侯平與素若紅。她本能地拉住身後明光:“殺你的人來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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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牽着手開始在林子裏疾奔,後頭的腳步聲也随之加快加重。忽然有一瞬杜無聽不見腳步聲了,卻覺得後背空門處似有一道勁風襲來。她頓時醒悟,暗道不妙。
“趴下!”
杜無扯過明光,兩人頓時一同撲倒在雪地裏。杜無忽覺背後一陣刺痛,卻咬牙忍過,接着只聽“噼裏啪啦”的碎裂聲在周遭響起,兩人四周原先高聳指天的杉樹,竟是一棵不落地都被攔腰擊斷!
如此迅猛狠戾的招式,自然不會出自用毒的書生之手,除去身份尚不明确的小矮子,如今還剩下的殺手中,便只有那個人了……
纏骨鞭,侯平!
杜無起身回望,果然——來的是侯平與素若紅。
侯平手執纏骨鞭,一身衣服漆黑如夜,立在雪地裏也看不清楚究竟染了多少血。杜無的視線下移,停到他右手的兵器上,卻見那條鞭子上布滿了鋒利的鋼刺,而每一根鋼刺都是褐紅色的,覆滿了幹涸了的血跡。
杜無再向上望,看到了另外一人,素若紅,則是坐在侯平身後杉樹的樹丫上,翹起一條修長的腿,正饒有興致地看着此刻的對決。
後脊背一陣涼意,杜無下意識反手摸去,才發現背後衣物不知何時已裂了一道口子。她仔細回想,覺得應是方才來襲的鞭力太猛,她為顧及明光躲避的速度又太遲,是以她躲過了纏骨鞭本身,卻未能躲過鞭子帶來的厲風,結果讓衣服成了他纏骨鞭的獵物。
杜無指尖一挑,哭魂劍已出鞘。低沉的劍鳴如野鬼嗚咽,回蕩在覆滿白雪的群山之中,經久不散。
“莫姑娘,你可讓我二人找得好苦!”侯平抖了抖手中鞭,高聲說道,“還是我應該叫你杜無……杜女俠?”
杜無道:“不必多言。你們若是想殺了他,便先做好死在我劍下的準備!”
樹上的素若紅玩味一笑:“大話誰都會說。石大勇不也說要拿人頭回來?可結果呢?他現在啊,只怕連自己的頭在哪裏都不知道呢!”
她說着随手丢來一樣物什,杜無穩穩接住,卻發現那是一枚玉飾:正面畫了一朵荷花,反面刻了一個“音”字。
“這是……伍随歡……”
杜無自然認得此物:那是伍随歡寸不離身的寶貝,那男人寧願窩在街邊喝最下等的糙酒,也不願将這東西當了或是押了,足見它在他心中的重要。伍随歡雖沒說,但杜無知道,若非身死,他是絕對不會把這塊玉交給別人的!
“他人呢!”杜無問向素若紅,但她眉眼彎彎,卻是只笑不語。
杜無将劍握緊,又聽得侯平道:“杜女俠,你是聰明人,我二人并不想與你為難。我們這次的目标是你身後的那個少年,杜女俠此行既然不為殺人,那便請讓開罷!待我取了那少年的人頭,定會請你一杯好酒,以表謝意……”
“你休想!”杜無把玉石收入懷中,持劍道,“你要來盡管來!難道我杜無還怕你不成?”
侯平啧道:“杜女俠,我可是好心為你着想!要知道你杜無雖是江湖第一殺手,但此刻你一人,我這裏卻是兩人!就算你能擋得住我的纏骨鞭,但你身後的少年呢?你一心兩用,此戰,必輸!”
“不試試怎麽知道?你的結論未免也下早了些!”杜無緊盯住前方二人,腦中飛快地拟出對手所有可能的進攻路線,然後一陣風動,她已運足內力。“放馬過來!”她大喝,緊接着的是哭魂劍特有的劍鳴——
如鬼哭,如魂泣。哭魂劍出,無人幸免。
侯平的纏骨鞭迅猛而狠戾,凡是被它掃過的樹木,不是齊腰斬斷便是樹皮撕裂,至于被它擊中的人會如何,杜無簡直不敢想象。女殺手帶着明光在林中轉過幾圈,發現那纏骨鞭雖樣子沉重,但在侯平的手下竟靈活如蛇,區區一片樹林,根本不足以将他的速度減下。
“你往後退,我不會讓他們過去的!”杜無忽對明光道,“快!”
“可你……”
明光剛要說什麽,耳邊一陣風響,剛出口的話便已被勁風吞沒。他咬着唇,終于還是聽了杜無的話,摸索着往後頭退了幾步。
侯平見他二人分開,立刻也對此時正在觀戰的素若紅說道:“若紅!你去殺了那少年,杜無由我來對付!”
“做夢!”
素若紅剛飛離樹丫,杜無已然欺身而上。女殺手右手挽起劍花,目标正對着鬼影盜人的肋下空門!素若紅旋身閃避,杜無左腳借力又出現她另一側,素若紅大驚,眼看女殺手就要得手,斜裏卻劈過來一陣風,瞬間就把兩人彈了開來!
“若紅!”
侯平急切的聲音傳入耳鼓,杜無聽得極清楚。她擦去掌心方才被鞭上鋼刺所傷流的血,心頭橫出一計。
“傷我若紅,我決不饒你!”
風聲再起,侯平的鞭再度襲來,只是這一次更狠、更快!杜無前腳離開樹枝,後腳那整棵樹竟然被鞭子豎劈成了兩半!杜無暗嘆着這力道之大,人已轉過了兩個彎閃到了素若紅面前。
“受死!”
杜無大喝,卻不出手,只等着侯平的鞭子追來。素若紅深知自己不是哭魂劍的對手,只得靠着一身輕功躲躲藏藏,杜無便耐着性子陪她在林子裏繞起了圈,侯平的纏骨鞭尾随其後。到了某一個地方,杜無腳下一頓忽然變了方向,素若紅被她所惑,想也未想就往另一個方向藏去,結果竟是迎面撞上了侯平的纏骨鞭!
侯平驚呼一聲立刻收手,杜無瞅準時機迎身而上,黑色的劍鋒直指侯平的胸口而去。侯平旋身,鞭子如靈蛇轉過一個詭異的角度,竟是要向着杜無的腰間劈來。杜無見狀身子一歪,左手一抓反拽住了鞭子,再一轉,鞭子便在她的手臂上繞了兩圈。
鋼刺透過衣衫勒入了她的手心與胳膊,疼得她冷汗直冒,好在這一招她也并未失手——她的右手之上,黑色的哭魂劍已刺入了侯平的胸口,只要再稍稍往前一些,那個人便會立斃于劍下!
“我的鞭子若是往回一收,你的手可就徹底廢了!”侯平咬着牙齒道,“杜女俠,這一局算你我平手!如果你還想要你那只手的話,那就收回你的劍!”
“是麽?”杜無冷笑,“一只手換一條命,我還覺得我是賺了!侯平,我們要不要再打一個賭,看看究竟是你的心髒重要,還是我的這一條手臂值錢!”
侯平瞪着眼看她,杜無不甘示弱,撐着劇痛扯了扯鞭子,侯平身子向前一動,胸口的利劍便又入了半分。
“別別!”侯平忙道,“我可賭不過杜女俠,這局算我輸!”他額頭淌下一滴汗,正滴在雪地裏:“我數一二三,你收劍,我松手。”
“可。”
侯平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