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濟貧,卻從不計較回報,窮人過上了好日子,他們卻寧願穿着舊衣舊裳,浪跡江湖……真真能稱得上一個“俠”字!
沈臨星又重新打量了這名叫風小滿的女飛賊一番,覺得她若真把錢都分給了窮人,他要是再糾纏下去,倒顯得自己沒有“俠氣”,于是道:“你要是真給了窮人,我也就不追究了,可你要我們怎麽信你?總得拿出個證據來罷。”
“拿就拿,我又不是沒有。”
風小滿理了理衣衫,看了沈臨星與釋真如一眼,“大不了我帶你們去見他們,等見到了那些人,我看你倆還有什麽話說!”
沈臨星默默看向釋真如,釋真如思考片刻,點頭算是應了。他轉身還想去找那位神秘的前輩高人,卻見那酒徒早已不見蹤影,不知往何處去了。
罷了。他暗想:他日有緣自會再會,一酒之約,到時候再履行也不遲。
***
沈臨星與釋真如跟着風小滿一路往南,進了城門,先是看得她買了幾大籠包子,又歪七扭八拐了好幾條小巷子,終于在一間破舊的宅院前停了腳步。風小滿一指房子:“就是這裏了,你們自己進去看吧。”
兩人推門而入,木門吱嘎作響,沈臨星連忙放輕手力,直擔心自己會弄壞了它。釋真如卻沒注意,他只是呆呆盯住這間不大的院子,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自小長在寺中,生活雖過得一般,但也算不上糟糕,至少是吃穿無憂。他曾見過一位遠游而來的苦行僧,見他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私下裏還為他心疼了好一陣子。可今日見到了這院子裏的人,釋真如方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窮苦——
院中人尤以老人與小孩居多,最長的須發皆白,最小的還尚在襁褓之中。一群孩子嬉戲着穿過小院,釋真如看到他們身上竟沒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幾乎全是打了補子的,有的破得連補子也打不上了,只能任憑身體露在外頭。女人們坐在院中縫補衣裳,角落裏三五個乞兒聚在一處,都是蓬頭垢面,正互相數着這一日乞讨來的銅板。
苦行僧雖苦,卻有信仰于心;但是這些人的苦,卻是……無可奈何。
釋真如忍不住喃喃:“我還以為……戰争,已經結束了。”
“戰争自然是結束了。”風小滿走上前,“可那之後呢?戰争又不是一陣風,說走就走了……它是一柄刀子,會劃下傷痕,會留下傷疤。所有被它傷到的人,都不會安寧。”
幾個孩童聽到風小滿的聲音,連忙又跑又跳地湧過來,風小滿對他們嫣然一笑,拿出手頭的包子道:“拿去分了,別搶,記得要請老婆婆先吃。”
“謝謝女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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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長些的孩子接過布包,回到院子裏把包子一個一個地分給衆人,直到每個人手裏都有了吃食,最後才輪到自己。老婦們拿到了包子,紛紛忙不疊“風女俠”地點頭謝過,風小滿忙擺手道“不謝”,反問起她們最近的生活如何,睡得可否安穩,陰天時誰的腰是不是還疼着,夜裏誰的頭風是不是還犯着等等……
沈臨星受不了院子裏的味道,捏了鼻子湊到釋真如身旁。釋真如卻搖頭,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沈臨星便把手放了下來。
釋真如認真聽着婦人們與風小滿的對話,聽見她們提起房頂年久失修,屋漏又逢連夜雨,實在是苦不堪言。風小滿立刻拍了胸脯道沒問題,包在她一人身上便是。釋真如聽了不由笑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如何做得了這些事情?還是請專人來修罷。”
“女孩子又怎麽了?你看不起我?”風小滿擡起下巴,卻見釋真如走近,把先前拿回的錢袋又取了出來,放在一位老婦的手心:“老人家,這些錢你且拿去,請人修繕屋頂也好,請大夫看病也好,切莫省了,若是不夠,改日我再托人送來些。”
風小滿吃驚地瞪大眼睛,沈臨星哼了一聲,道:“你瞪釋大哥做什麽?許你做得好人,難道就不許我們做?”說着他也褪下手腕上的玉珠串,大喇喇就要把它交給老婦人。風小滿将他攔住,嗔道:“你個呆子,我們要你的手串有什麽用?戴着玩兒嗎?你要真有心啊,還不如把它當了,換幾籠包子來。”
沈臨星吃過她的虧,自知嘴上說不過這丫頭,一腔熱血,只好罷休。釋真如聞言笑道:“沈小兄弟你那手串別說買包子了,便是買下個包子攤也綽綽有餘,她那是唬你的,你可別當真了。何況風女俠不是已經把幫你盡了心意?你啊,也算做過好事了。”
“是啊,我的錢袋……”
沈臨星撓了撓腦袋,心想話中帶理,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他明明是抓賊來的啊!怎麽……偷錢的人成了女俠,他這抓賊的反倒是賊也不能抓,錢也不能要,還得心甘情願地給人送去?
可方才這麽一做,他又覺得心裏頭暖暖的,像是有誰在裏頭燃了一把火,讓他隐約感到自己離夢想中的那些人,似乎又近了一步。
于是他偷偷問向釋真如:“釋大哥,我們這樣做,算不算是行了俠義之事?”
釋真如但笑不語。他轉身又與老婦孩童們攀談了幾句,記了些要添補的物件,然後起身恭恭敬敬向風小滿行了一個禮,并許下諾言,說改日一定會再來探望。
“哼,不用你操心,我一人也能照顧他們。”風小滿嘴上雖這麽說,擡手卻也回了他一禮。
釋真如又道:“偷竊之事到底有違禮法,不管女俠是出于什麽原因。以後,這邊的事就交予我等,女俠也請切莫為了他們再行偷盜了。”
“你管我?”風小滿嘟起嘴巴,“古有盜跖盜亦有道,更有紅線盜盒止戰,誰說做偷兒的就不能做大俠?我風小滿,偏要做這天下第一的女盜俠!”
釋真如怔了一瞬,卻也不再相勸,抱拳與她又行了一個禮,便拉着沈臨星離開了。
沈臨星有些不明所以,待兩人走出一段距離,終于忍不住問道:“釋大哥,風姑娘她也是做了好事,你為什麽不讓她繼續下去?”
釋真如頓住腳步,卻沒有回答。他擡頭望着西落的夕陽,忽然拉住了沈臨星的胳膊:“沈小兄弟,請跟我來。”
沈臨星還沒反應回來,人已被釋真如拉出了老遠。兩人越過胡同巷口,一直跑到靠近城門的地方,然後釋真如指着面前一座頗高的樓閣道:“沈小兄弟可會輕功?”
沈臨星木讷地點了點頭,釋真如就抛下他一躍而上,在下層的屋檐上連借了兩三次力後,輕而易舉便落在了最高的一層屋頂上。沈臨星雖會輕功,但因內力遠不如釋真如,剛跳了幾步就被他遠遠抛下。待他費了好一通氣力來到屋頂,還沒站穩腳跟,就聽得釋真如道:“沈小兄弟,你看那邊是什麽?”
沈臨星氣喘籲籲地朝天邊望去,卻見得落日殘陽之下,城外一片廣闊荒地,寸草不生,連顏色好似血染過的一般,此刻看在眼裏,煞是駭人。
“那是……”
“古戰場。”釋真如嘆道,“十五年前,英雄們就是死在那裏。”
沈臨星輕叫了一聲,竟是再也不敢朝那裏望去,好像再多看一眼,自己的魂魄便會被什麽奪走。
他不知釋真如為何要帶自己來看這一片廢墟,只默默聽得他道:“沈小兄弟,你覺得什麽才是俠?”
沈臨星腦中一懵,學着從前聽過的說書先生們說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可若真為了國與民,他就一定是大俠嗎?”釋真如道,“比如風姑娘今日劫富濟貧的确是為了那些窮苦之人,可她偷盜之行到底還是有違禮法,一個不合禮法道義之人,當真能算的上是大俠嗎?”
“這……”沈臨星答不上來,又想起了本子裏讀過的話,“‘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劍客殺的都是壞人,風姑娘盜的也都是有錢的人,這樣……也不對麽?”
釋真如堅定地搖頭:“壞人自有王法處置,交送于官府又有何不可?至于金錢……君子愛財,卻也應該取之有道,不管為了什麽原因,偷盜之舉始終不是正道。”
沈臨星初入江湖,哪裏懂得這些道理?他只知道,這位釋大哥每說一句自己就要抓一次頭發,等他一句說完,自己的頭發早已亂成一團。他頂着一頭亂發,迷茫地看着釋真如,問他:“那釋大哥以為,什麽是俠?”
“我……”釋真如滞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擡頭看着那片荒蕪的古戰場,啞聲道:“我真的不知……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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