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反方向的鐘(3)

姜煥走的很幹脆。

妙安聽到他問“為什麽要繼續”之後就離開了。

直到時年醒來,妙安都沒再出現。

時年應該是照顧連清時間太長了,精神一直緊繃,所以妙安來了之後他才稍稍松了口氣,他出來和自己聊天的時候雖然肉眼可見的疲憊但是說的話卻很幸福,他說連清在追他,他很開心。

姜煥坐在那裏聽着,心裏無悲無喜。

他無法做到替時年開心,畢竟他曾被時年幹脆的拒絕,但是他也沒那麽難過,只是像聽一件平常的事。

原來感情真的就這麽消散了,姜煥想,原來不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快,這樣簡單。

時年睡得時間不長,他還擔心連清,所以醒了之後就回到了連清的病房。

姜煥一個人坐在病房的走廊上,只是過了一個小時,感覺卻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他本來就是被妙安拉過來的,所以什麽行李都沒有,走的時候他去了買了張車票,馬上就能發車的,坐一個白天加一個黑夜就能回到江州。

他的手機裏還有那個小明星給自己發的消息,他問姜煥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他發現總有人跟着姜煥。

姜煥第一次聽他這樣說的時候很驚奇問他是不是太敏感了,小明星說不是,以他躲狗仔的經驗來看姜煥肯定是被人盯上了。

然後姜煥就開始留心了起來。

一些人影,一些目光,姜煥生病之後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于極度敏感的狀态,直到他和妙安在一起後才有所緩解,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姜煥覺得到處都有人在注視着自己,他們記錄自己的一言一行,向別人訴說他的另類。

妙安常常會說喜歡他,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是那語氣就像是在逗一只小貓,一條小狗,一個供人取笑的玩具一樣。

姜煥知道妙安對自己很好,他也想盡自己可能的對妙安好,但他能做到的東西太少了,他只能做點吃的,然後用個袋子拎過去,最後得到妙安一兩句贊賞。

後來這些食物發揮了別的用途。

妙安的那個房間是壓垮姜煥的最後一根稻草。

姜煥在片子裏見過這種地方,差不多的,皮鞭,繩子,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

妙安問他喜不喜歡。

喜歡啊,怎麽會不喜歡,姜煥曾經幻想過這種場景,可是這種喜歡真的可以延伸到現實裏嗎?

白膩的奶油吃起來的味道的确美味,人比奶油還要可口,道具的确用起來的感覺都很棒,總是讓人在極限掙紮,姜煥覺得這裏可以釋放自己所有天性,還有妙安,他是最高超的操控者,他知道什麽時候仰起頭,也知道什麽時候擡下腰。

姜煥覺得這個房間真的是完美,無懈可擊,在他醒來之前他都這樣想。

可是當他被妙安叫醒,妙安塞給他一只手機讓他給家裏的父母打電話,然後随便說個謊話,再跟着他飛到大西北去,那個姜煥從來沒去過,也沒有想去過的地方,他就像妙安的一個挂件,被他帶着走。

這樣的日子有多久了?

這樣混亂的生活着的日子有多久了呢?

好像之前給他帶來困擾的那些問題都解決了,他可以順利的去上學,可以拿到畢業證書,他還可以把愛好發展成事業,一邊做甜品一邊賺錢,關鍵是他不用發愁店面,不用發愁客源,就連家那邊的生意也變得出奇的好,一單接一單,最關鍵的是他進入了頂級醫院治療,他現在甚至可以不帶阻隔貼去打籃球,在球場上揮灑自己的汗水。

球場,球場也有人。

他們假裝成路人,坐在球場對面的便利店裏,吃着三明治,可是鏡頭卻對着自己。

姜煥坐在房間的毛毯上,解下自己的頸圈,他摸了摸自己的腺體,上面的熱度已經退了下來,他這時候才稍稍有了些真實感。

他出了房間覺得自己好像走出了夢境,可是上了飛機他又覺得自己開始做夢了。

這不應該是他的生活。

飛機上的妙安依然衣冠楚楚,沒人知道他襯衫裏面有多少痕跡,這些痕跡都是姜煥的手筆。

妙安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那顆,他把自己掩飾的很好。

也是,妙安他有這個資本,他想做什麽就能去做什麽,姜煥覺得好像沒什麽事能難倒妙安,妙安總是笑,他總是從容不迫,他像是坐在樹樁旁的狐貍,等着他這只兔子自己撞上去。

可兔子再傻也不會一次兩次三次的去撞同一棵樹吧……

于是姜煥和妙安說要到此為止。

那時候姜煥正看着窗外的雲彩。

他知道這句話來的毫無預兆,他甚至之前也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他就像妙安和他說的那樣,每天都得過且過,日子看似過得舒服實際上卻是渾渾噩噩。

妙安很安靜,他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該做什麽依然做什麽。

姜煥也沒有再重複一遍,他知道妙安聽得見,就算他真沒聽見也沒有關系,在走的時候,他會再重複一遍。

還沒等到姜煥重複,妙安就找到了他。

妙安還是那樣眉眼動人的笑着,他踢了踢自己的腳,說是責怪更像是撒嬌,他問自己是不是說過要到此為止。

是的。

姜煥當然承認,可他不敢大聲,他怕吵醒肩膀上的時年。

妙安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

為什麽要繼續呢?

為了繼續過着現在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活嗎?

為了繼續讓自己陷入荒唐的夢境嗎?

為了繼續在別人的監視下扮演個普通人嗎?

姜煥找不到繼續的理由。

他忽然想和妙安分開,然後他就覺得一定要和妙安分開,他想自己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好好靜一靜,他也想知道為什麽。

當初為什麽會開始,後來又為什麽慢慢脫離了軌道,直到現在,他們為什麽要離開。

他像一個反方的鐘,想讓時間回到最初的時候,他想尋求答案,然後再去告訴妙安: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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