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選
冬去春來, 門前庭院的花又開了，而裏奈也覺得自己又變得厲害了一些。
她已經可以拿起系統送的斬鬼刀的，并且在父親的手下勉強可以過上幾招，真的是很大的進步了。
要知道, 裏奈從小到大, 可真的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一件重的東西都沒有提過。
雖然跟系統給她開了一點挂, 還有她關閉了痛覺有些關系, 但是裏奈還是覺得很開心，覺得自己終于崛起了。
她今天又來蹭課, 坐在不遠處的松樹下岩石上, 看着父親正在認真地教導着繼國岩勝。晃蕩着兩條細細的小腿, 忽然就想到了緣一。
“裏奈。”
小小軟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吓了裏奈一跳, 有些驚恐的朝着身後看過去。
“還真是不能想呢……”怎麽說來就來, 還沒有聲音的。
裏奈拍着自己的胸口小聲嘀咕了一聲, 心中有點吐糟。
又長大一歲的裏奈沒什麽改變，而長大的繼國緣一也是那副模樣。
頂着一頭有些毛躁的頭發, 發尾像是正在燃燒起的火焰, 左邊額頭上有着火焰般的紋路，耳朵上依舊帶着繪着太陽圖案的耳劄。
繼國緣一看着不遠處拿着竹刀的繼國岩勝，嘴角帶着笑容，又忽然說了一句讓人震驚的話。
震驚到岩勝手中的竹刀都掉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
緣一認為岩勝想要成為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而裏奈也想要成為一個武士。他想要跟兩人永遠一起, 所以也想要成為一個武士！
裏奈看着岩勝愣住的模樣，覺得他是因為第一次聽見緣一說話, 才會這樣的震驚。
不過想想，好像緣一确實沒有再別的人面前說過話……
看着緣一的笑容，裏奈一時間有些走神，等回過神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已經站在了父親的對面。
而她的父親，則是笑着對緣一說，讓他用手中的竹刀攻擊他。
裏奈原本是當做熱鬧看的，還打算要是緣一被父親弄摔倒的話，等一會就安慰一下他。
結果，劇情的走向完全不朝着她的想法發展。
那個個子還不高的孩子，似模似樣的拿着手中的竹刀，在她的父親的示意下朝着他猛攻過去。
裏奈目瞪口呆的站來起來。
四下……
只有四下而已……
他的父親就已經失去意識倒在了地上。
裏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低着頭站在那裏的繼國緣一，他并沒有初次拿刀，就打敗了一個武士的興奮和開心。
事情完全朝着裏奈不可掌握的方向發展。
這個被率先抛棄的孩子，他拿刀的天賦，甚至比任何人都要高，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他所擁有的，是許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地步。而他握在手中，絲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讨厭。
當時裏奈一句髒話都跑到嘴邊，差點就說了出來。
不過看着岩勝那仿佛吃了屎一樣惡心的表情，裏奈想，其實最糟心的還是他吧。
原本是繼國家當之無愧的繼承者，結果被當了繼承人培養了七年之後，就要被自己一直同情的弟弟所取代。
好狗血的一段劇情……
繼國家是武士家族。一個人當武士的天賦，勝過了一切。
繼國緣一是一個天生的武士，裏奈的父親在醒過來之後，就将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禀告給了自己的主人。
不止裏奈想得到，繼國岩勝同樣想得到這些。
岩勝白皙精致的臉看不出表情，這個才年僅七歲的孩子，就讓裏奈無法看透他的內心。
她又看向了緣一，小小的少年只是對她軟乎的笑了笑。
——哎……
裏奈心中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兩兄弟最後的命運會如何。
裏奈有些腳步沉重的跟在了，被主人準許回家休息幾天的父親，回到了家中。她看着父親在屋中坐下來，母親拿着藥給他身上鼓起的傷塗抹，問道：“真的會換繼承人嗎？”
其實裏奈的心中還抱着一絲小小的期望。
她覺得不管是岩勝還是緣一，都是很好的孩子。她不希望這兩個兄弟，最後因為這種事情而反目成仇。
而且緣一根本就不想當什麽繼承人，在他的心裏，哥哥比那什麽繼承人重要多了。
但是身為孩子，還是毫無勢力的那種，他們的意見根本就不會被大人聽見和采納。
所以面對裏奈的問題，她的父親只是閃爍着眼神說道：“緣一少爺是一個天才，他必定會繼承繼國家的武士精神。”
裏奈的心涼了一截。
是了……她忘記，她的父親也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武士……
當時的裏奈以為，這是一場避免不了的紛争，有可能他們三個人就此會走上陌路……
可是劇情的發展永遠都沒有按照裏奈的想法來，而她從來都沒有猜中過結局。
第二天風和日麗的早晨，裏奈醒過來之後，照常去了繼國家，卻聽見了繼國家的夫人在昨天夜裏去世的消息。
裏奈如被驚雷劈中一般，怔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及國家的仆人忙前忙後的布置着靈堂，挂上靈幡。
裏奈腳步一轉就朝着繼國緣一的三疊屋跑去，卻在還沒有到地方的時候又停住了腳步。
繼國岩勝背對着裏奈站在三疊屋的不遠處，頭上系着一條白布條。
“岩勝……”裏奈放緩腳步，走到了繼國岩勝的身旁，叫他。
繼國岩勝被她叫了一聲，好似才回過神來。
他一雙眼睛平淡的望向她，那一刻……裏奈覺得自己好似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站在她面前的岩勝讓她覺得那般的陌生。
“你沒事吧……”
裏奈覺得，他或許是在為母親的突然去世而悲傷。好吧……又或許還有繼承人位置被奪走的傷心憤怒。
又或許還有其他的……
岩勝看來她一眼，而後又轉過頭看向緣一的三疊屋，“你是來找緣一的嗎？”
“嗯……是。”裏奈愣了一下，才猶豫的說道。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地道。
同樣都是小夥伴，結果她在聽見了繼國夫人去世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緣一。她覺得自己偏心了……
“緣一走了……”岩勝垂下眼皮，看向地面上的小草，說道。
裏奈一時間沒有理解這個‘走了’是什麽意思。
“昨天晚上的時候，緣一來找我，和我說了母親去世的消息，然後就離開了繼國家，說是要提前去寺廟出家。”
裏奈奔跑在不甚平坦的土路上，腳跟還帶起了一陣陣的煙土。
她跑的口幹舌燥，心跳的仿佛是要從喉嚨跳出來。肺就像是快要燃燒起來一樣，火燎火燎的難受。
她難受的眼角都開始滲出生理性的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劃過她的臉頰墜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敢停下來。
想要自己快一些，在快一些……
可是當她跑的快要斷氣，終于到了那間寺廟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繼國緣一根本就沒有來過的答案。
聽說一大早的時候，繼國家就已經派人來尋找過了，結果跟裏奈是同樣的。
那個從來沒有撒過謊的孩子，第一次騙人，竟然就是騙了自己的哥哥。
怕是岩勝都沒有想到，繼國緣一根本就沒有來過這間寺廟，而是去往了不知名的地方。
裏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寺廟的。
現在日頭正盛，明明不是夏天，裏奈卻覺得曬得自己頭暈。
她開始覺得自己委屈，再加上之前跑的急的，還沒有緩過氣。
她抽噎了起來，而且還是越來越大聲的那種。最後竟然還劇烈的抽泣起來，看着就像是會一下子抽過去一樣恐怖。
根本沒辦法在走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裏。
裏奈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一顆樹下，抱着腿，将臉埋在了膝蓋中，不可抑制的大聲哭泣了起來。
有一只小小的，溫暖的手心落在了裏奈的頭頂，那一瞬間裏奈覺得那是一個錯覺。
可是那只小小的手從她的頭頂滑落，最後摸了摸她的耳朵，帶着一絲安撫的意味。
“裏奈，你別哭了……”
一個帶着一絲小心翼翼語氣的聲音響起，讓裏奈徹底的确認了，這不是她的幻覺。
但是抽噎一時間停不下來，她滿是鼻涕眼淚的擡起腦袋看過去。
穿着單薄和服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紅色的瞳孔帶着無法忽視的擔憂。像是被火燃燒過發尾的頭發依舊是毛毛躁躁的，像是一只做錯了事情，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小貓咪一般。
“哇！”
裏奈一下子撲過去，将繼國緣一抱在懷裏，頭埋在他的胸口處，眼淚和鼻涕全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你去哪裏了，擔心死我了，我找了你好久……到處都找不到你。”
“你知道你才多大嗎！你才七歲……你要去哪裏啊！要是遇見了危險怎麽辦啊！”
繼國緣一眼底蕩起了笑意，他彎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的說道：“嗯，都是我的錯，讓裏奈為我擔心了。”
“當然是你的錯！你要走竟然都不告訴我！”裏奈錘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
裏奈是真的擔心他。
就算他的天賦再怎麽高，也只不過是一個七歲的孩子罷了。
這個世界上，除了劍道，還有許多別的東西……
比如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