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壞人日記025
池白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這得是什麽樣的運氣才會導致姜意和陸逢舟能拿到齊念嫣和溫修然的生辰八字, 而他這個從頭到尾的倒黴蛋卻連今日的目标人物都沒見到。池白一時間有些感慨地望望天,然後一個扭頭,望着姜意問道:“那這個紅繩怎麽辦?”
怎麽辦?
姜意順手一捏, 細碎的塵屑再度洋洋灑灑地落在了車內。
又當面表演了一下何為力大無窮的女孩轉頭笑盈盈地看向了陸逢舟, 彎起了月牙一樣的眼睛, 問陸逢舟:“前輩, 需要我幫忙嗎?”
驟然聽到這麽一句話,池白的反應比陸逢舟還要大。
他想,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和他們相比,姜意一點都不怕陸逢舟。按照姜意如今表現出來的本事, 指不定和陸逢舟打起來還是陸逢舟落下風。池白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直到他的目光下意識往陸逢舟面前一瞥, 看到陸逢舟拒絕了姜意的好心提議, 指尖撚着那四葉草, 咔噠一下,又成了塵屑。
池白:“……”
算了。
就當他什麽也沒說。
這哪是姜意打得過陸逢舟所以不怕陸逢舟啊, 這分明是兩個同屬性的兇獸湊到一起去了, 怪不得共同話題這麽多呢。
昨天被姜意的一個動作吓了一跳,今天又被陸逢舟的這模樣給驚了一下,池白果斷将心裏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扔到了其他地方,随即趕緊詢問:“等等, 今天咱們沒能遇到那個什麽普空大師,你們倒是先抽了紅繩, 明天誰跟我來啊?”
姜意托着下巴, 無辜地朝他眨眨眼睛:“你自己一個人來吧。”
池白:“?”
池白擔驚受怕了一整個晚上, 等到第二天上午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準備出發時, 卻發現自己的車裏已經坐着倆人了。姜意趴在窗口, 揚起一張白皙柔軟的臉蛋,沖他笑:“早上好呀。”
池白愣了一秒,下意識地從窗戶縫裏去找陸逢舟的身影。
Advertisement
事實也沒有讓他失望,陸逢舟今日還是一身簡單的黑色大衣,身高腿長地擠在轎車後座顯得有些擁擠。男人斂着眼眸,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情緒,但池白想陸逢舟應該也不太喜歡他車裏擁擠的環境和氣息的。他趕緊上了車,一邊詢問姜意怎麽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一邊将所有的窗戶打開,任由冬日的寒風嘩啦啦地往車裏吹。
姜意跟他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車輛再次回到白梵寺。早晨的白梵寺和昨日下午的有些許不同,從白梵寺內碰撞傳出來的梵音向四周擴散,又因為位于磐山腳下,隐隐約約有種回音的感覺。今日天氣稍微有點回暖,加上是個大晴天,從山間雲層裏擠出來的太陽向下落着細碎的金芒,一眼看去整個白梵寺好似都被籠罩在了聖光之下。
變得格外神聖。
池白覺得自己的這個念頭有點好笑,甩甩頭扔掉了。
出來迎接他們仨的還是昨天的那個小沙彌,小沙彌見到池白并不意外,但見到姜意和陸逢舟卻有些不太明白,以為這二人的四葉草紅繩也出現了問題,趕緊雙手一合掌,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小沙彌年紀還小,一雙眼睛清澈幹淨,臉上也藏不住事兒。
姜意對他笑了笑:“不是哦。我和前輩昨天剛來白梵寺求取了紅繩,晚上一直不同意我們結婚的家裏人就松口了。我想這一定是紅繩的功勞,所以帶着前輩來還願了。”
池白做夢都沒想到姜意神神秘秘了半天,最後竟然胡謅出了這麽一個借口。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但目光觸及到陸逢舟時又不敢大聲咳嗽,一張臉徹底漲紅,好半天才緩過來。
雖然借口離譜了一點,但小沙彌沒有絲毫懷疑,便帶着三人一起走進了內殿。
與此同時,小沙彌對池白道:“昨日普空大師回來以後,師父便與他提起了此事,普空大師今日特地在禪房等待施主。”
竟然要去禪房?
池白瞪大眼睛,仔細一問表情愈發生無可戀。
他竟然還要和這勞什子普空大師單獨相處。
…
池白和姜意陸逢舟在一道走廊處分開,姜意和陸逢舟去給白梵寺撒香油錢了,而池白則是緊張兮兮地被帶去了普空大師的禪房。
普空大師的禪房帶着一股肅靜之感,池白一推門進去便聞到了濃郁的沉香,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背對着他,手掌木魚的老和尚身上,深吸了一口氣道:“普空大師。”
普空大師過了一陣才将木魚放下來,他起身回頭,一雙漆黑的眼眸直直看向了池白。
池白心髒狠狠一震。
眼前這位普空大師于人和昨日那位大師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後者看向世人帶着悲天憫人的大愛,而這一位眼神深深,像是一眼要将池白的慌張看穿。但這樣的眼神只維持了一瞬,普空大師的目光便與昨日那位大師毫無區別。
“施主。”普空大師微微斂起眼,對池白一彎腰。
聲音、眼神,正如所有的和尚一樣,溫和極了。
池白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尋思着難道是屋內燈光太暗淡,導致他看錯了嗎?
他還有些心慌慌,便只能沖大師點頭,随即又迅速将手鏈弄丢的事情簡單敘述了一遍。
普空大師:“昨日普慧師弟已經将事情告知貧僧了。施主不必覺得抱歉,貧僧這就為施主準備一條新的紅繩。”
池白:“辛苦大師。”
池白再次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了普空大師,他倒是想胡亂寫一通,畢竟他這行為無異于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還給殺人犯遞了一把刀。但一想到胡亂寫一通上交了其他無辜人的生辰八字,也說不定弄砸了姜擇秋的計劃,這問題可就大了。
普空大師:“請施主在外稍等片刻。”
小沙彌重新出現将池白帶到了姜意和陸逢舟所在的偏殿,他一走,普空大師的禪房四周便顯得極為安靜。他這禪房位置極好,四周都是濃郁的樹木,但冬日以來樹葉便稀稀拉拉全部掉落在地,如今雪壓枝頭,有風一吹便吹落了些,砸在地上。
這點細微的動靜覆蓋了禪房內的交談。
普空還是一身袈裟的和尚模樣,他一雙眼看着禪房內的碩大鏡子。暗淡昏沉的環境內,鏡子裏呈現的卻并非是普空的臉,而是一道扭曲、陰沉的黑霧。那黑霧像是被風吹動,在鏡子裏輕輕晃動着,不多時便有沙啞得像是陳舊機器轉動齒輪的聲音傳來:
“那個年輕人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氣息。”
“什麽熟悉的氣息?”普空低聲問道。
“榮春醫院那只惡鬼被消滅以後,我聞到了天師的氣息。”黑霧潺潺流動,聲音低啞,“真臭啊。”
普空雙手合掌,低低的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那黑霧見到他這副模樣卻嘲諷地笑出了聲:“普空和尚,你在說阿彌陀佛的時候心虛嗎?你我都合作了十年了,就不必再裝模作樣将阿彌陀佛四個字挂在嘴邊了——”
普空的眼睛是池白後來見到的模樣,同樣的悲天憫人,然而細看之下眼裏卻藏着深深的欲望。他緩緩閉上眼睛,默念了幾遍佛經,但黑霧的笑聲卻愈發張揚。
它最看不上這和尚。
明明比誰的欲望都要深沉,卻非得裝出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來。可到頭來,不過只是它的稍加引誘,這老和尚便一腳踩進了它挖出來的深坑中。現在十年時間一晃而過,它覺得老和尚應當也是享受的。
他被那麽多人類奉為高僧,實力一步一步加強,到現在白梵寺的所有和尚包括普慧都将他奉若神明。
“和尚,你最好還是出去一趟。”黑霧幽幽道。
“貧僧知道了。”
…
池白拿着自己的那條四葉草紅繩手鏈從普空的禪房出來,一路随着小沙彌找到還在往功德箱裏塞錢的姜意。池白一路上也沒有沉默,和小沙彌逼逼叨叨說了許久的話,字裏行間也試探了不少,例如——
“普空大師真厲害啊,你們白梵寺是不是就普空大師最牛逼?”
“普空大師雖然德高望重,但看我們這種麻煩精體質的小喽啰一點也沒責怪我們诶。”
池白的形容在小沙彌聽來多少有點粗鄙,但他還是雙手合掌點點頭。
到最後池白說得嗓子都有點幹了,轉頭看向姜意。雖說他本人也是個有錢人,可驟然看到姜意跟撒白紙似的撒錢行為,眼尾還是突突跳了兩下。他想他好像突然理解了為什麽大家都在傳姜家要破産。身為長輩的姜令淵拍寶貝不看價格,身為女兒的姜意也不逞多讓。
錢多也不是這麽造的啊。
“姜一一,你塞多少了?”池白問道。
姜意回頭看他,目光在對方的身上轉了兩圈,鼻尖一聳動輕輕地嗅了一下,像是發現了新奇的物品,她也不在意普慧大師就在身側,笑眯眯道:“你身上有好濃的檀香味。”
池白愣了一下,随即立馬解釋:“因為普空大師的禪房內點了香。”
姜意唔了一聲,沒将剩下的話說出口。
雖然真的很香,但是好像纏繞着一股很淡的臭味。
再細細一聞,這股臭味好像又消失不見了,仿佛這一切都是姜意的錯覺。
正說話間,身後側殿的大門口緩緩走來一名身披袈裟的和尚,一眼望去便能注意到來人身上沉穩的氣質和濃郁的佛香。池白見到他,趕緊對姜意和陸逢舟道:“這位就是普空大師。”
普空大師:“施主。”
他擡起眼,眼中神色淡淡,看向姜意手中還捏着的紅鈔票時,眼神沒有絲毫的變化,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微微一彎腰道:“施主,金錢多或少都是心意,不必刻意追求數量。”
姜意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對方。
她聞到了那藏在濃郁佛香中的一股惡臭,就好像有人為了隐藏屍體腐爛時的惡臭,在周圍噴上了效果奇佳的香水。而今,香水味道過于濃厚輕易便遮住了屍臭。可嗅覺良好的姜意卻還是立刻分辨出來了。
這股又香又臭的味道交織擴散在鼻翼間,對普空大師本人大概只起到了掩耳盜鈴的作用。
對于姜意□□直白的視線,普空大師恍若不覺。最後還是姜意收回了視線,摟着陸逢舟的手臂笑眯眯地與陸逢舟對普空說了句“今天來主要是謝謝大師的,等結婚了我就送喜糖過來”。
雙方在五分鐘後告別,普空大師站在原地望着姜意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緩緩垂下眼眸。
他回到禪房,再次面向偌大的鏡子,鏡子中的黑影逐漸浮現,黑霧向四處流淌時響起了頗有幾分遺憾的嗓音:“不是他們倆,那小子身上的味道與這一對男女身上的全然不同。”
普空大師轉過身,坐在墊子上重新念起了佛經。而黑霧卻迅速從他身上剝離,随後從打開的窗戶縫裏鑽出去,瞬間隐匿在空氣和寒風中。
與此同時,姜意一行人已經回到了車上。池白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嘴巴一直沒停下來。姜意懶洋洋得撐着下巴随口說了句:“看上去這位普空大師人還不錯。”
池白立刻便想到了自己和普空大師見面,第一眼望進對方眼中的畫面。
他皺了皺眉,雖然沒有告知姜意,但轉頭卻把事情全部告知了已經等候在咖啡廳的姜擇秋。池白在将姜意和陸逢舟送到荟萃庭之後便果斷開車去找了姜擇秋,他将再次得到的四葉草紅繩交給了姜擇秋,叭叭叭的途中見姜擇秋将四葉草一反轉,上面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池白接下去的話像是突然卡在了嗓子眼。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湊過去驚訝道:“怎麽什麽都沒有啊?之前那個明明刻了別人的生辰八字的!”
姜擇秋将四葉草紅繩手鏈還給池白,聲音冷淡,眼眸裏更是沒什麽情緒:“那就證明這件事情和你口中的普空大師沒什麽關系。”
诶?
池白仔細一想,腦袋裏的那根筋倒是轉過來了。
是哦,既然這次的紅繩上沒有旁人的生辰八字,那不就證明普空大師不知情嗎?所以初見那眼神應該也是他看錯了?池白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将身體放松地倚靠在身後的椅子上,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卻又聽見姜擇秋慢條斯理道:“當然,也不排除你的意圖被他發現了,他故意給了你一根沒有生辰八字,并且佛光四溢的紅繩。”
池白又呆住了,不過這次很快回過神來,認真的問姜擇秋:“那你覺得是哪種?”
“後者。”
男人的聲音低沉冰冷卻又十分篤定。
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确認那些紅繩與白梵寺的和尚逃不開關系。
池白:“理由呢?”
姜擇秋:“這根紅繩上的佛法加持太多了,與你之前那根相比,就像是西瓜和芝麻的區別。”
池白後知後覺地聽懂了言外之意——
他今天帶回來的紅繩就是普空在發現了問題之後,刻意給他們看的。
刻意給他們看一串沒有各種騷操作,甚至只有濃郁佛光,真的被淨化過的紅繩。
此時此刻池白滿腦子都是‘我暴露了?’、‘我什麽時候暴露的?’、‘我是怎麽暴露的?’、‘我演技真的這麽差嗎?’這般問題。想來想去,他覺得應該不至于吧?他和普空大師就沒說過幾句話,也沒有表現得很心虛,那借口在還未見到普空時已經被他排練了十幾遍,甚至讓齊念嫣這種專業演員培訓過的,怎麽還能看出來?
大概是青年臉上的表情太多變,終于引起了姜擇秋的注意。年輕的男人擡起眼眸,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口安撫了一句:“不必自責,惡鬼和人類是不同的,不必用人類的本事和思維去思考惡鬼,會吃虧的。”
這并不算走心的一句安慰,但池白還是松了一口氣。
雙方交談完,池白在臨走時還多問了一句:“還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嗎?”
姜擇秋:“不必了。”
先前讓池白去試探一下白梵寺的和尚,那是他不想暴露身份。但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那只惡鬼顯然是聰明的,在對方的眼中一切隐藏都無用,既然如此他也可以直接去找對方了。
這樣的想法在當天晚上實現了。
唯一不同的是,是對方親自找上門的。
寒冬的深夜冷得透骨,窗外雪花飛舞,樹枝搖晃。姜擇秋擡眸看着跳動的電梯數字,從別墅的三樓到地下室不過幾秒鐘時間,但事實上他和黑貓已經在這裏站了足足五分鐘了。在這五分鐘的時間內,電梯屏幕上的紅色數字不斷跳動,從3到1,再到-2 ,唯獨跳過了-1樓。突然之間,電梯內的燈光啪嗒一下被熄滅,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像是驟然湧進了一股陰風,吹在臉上陰冷又詭異。
嘭!
濃郁的黑霧自內向外炸開,将姜擇秋徹底包裹其中。
忽然,男人的指尖露出一點星火,黃色的符紙虛空燃燒,将姜擇秋英俊卻冰冷的臉龐照得清楚。他緩緩眯起狹長的眼眸,還未動手,肩膀上的黑貓已然向前一躍,它張開嘴巴,一口咬住了其中一團黑霧。
短短兩分鐘,周圍的黑霧消散幹淨,而黑貓卻因為吸食了太多的黑霧身體驟然變大,一眼看去竟然有成年老虎那般大小。
姜擇秋扔出一張符紙,啪叽一下電梯猛地震動,随後緩緩打開。
一腳跨出去,卻并非是地下車庫,而是一片夜間的山野。山野間有一抹血紅的月自頭頂高高懸挂,月光也是紅色的,落下時印出了斑駁的樹影。與此同時,姜擇秋眼尖地注意到了一旁突兀的影子。那影子顯得格外長,搖搖晃晃,在片刻的寂靜之後忽然發出了桀桀的笑聲。
“我當是誰呢,竟然是個小娃娃。”
黑影只露出了個簡單的影子,威脅卻并不少:“你既然能找到那個年輕人,試探白梵寺的和尚,自然也發現了什麽吧?不過我奉勸你一句,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好,否則你這條年紀輕輕的命大概也沒了,你說是不是?”
姜擇秋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他生來冷漠,卻對部分妖物懷有憐憫之心。
但很顯然,眼前這個,不算在內。
數張符紙倏然淩空出現在黑影的身旁,火苗竄起的那一刻,已然形成一個陣法将黑影團團圍住。那黑影見狀卻絲毫不慌,怪笑了一聲猛地化作一縷黑霧蹿向了姜擇秋的正臉,姜擇秋擡手便将符紙扔了出去,符紙如同一根麻繩迅速黑影捆綁。但對方只是掙紮一下便輕易逃脫了。
姜擇秋冷眼看着它逃竄,聽着它在躲閃過程中還要嘲諷幾句,下一秒,修長的手指一勾,他冰冷若霜的嗓音緩緩流淌而出:“你在得意什麽?”
吧嗒。
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連接起來的符紙再次形成了一個陣法,如同一座巨塔,哐當一聲狠狠砸在地面上,也順利将黑影給牢牢地困在了其中。黑影那怪笑卡在喉嚨裏,眼神從不甚在意逐漸轉為陰冷,它猛地撞向陣法,竟然發出了哐哐哐的聲音。
黑影的力道确實足,幾十下之後竟然将陣法的一角撞裂了一部分。
眼見着黑影便能順着那縫隙鑽出來,姜擇秋冷着臉擡手又加了一道防固。
黑貓在消化了半天以後終于恢複了原先的大小,它打着嗝躍到姜擇秋的肩頭,低聲道:“這家夥還蠻厲害的,竟然能将你的陣法給撞裂。”
姜擇秋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此刻眉心微皺。
他垂眸思考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意識到原先還在瘋狂撞陣法的黑影卻沒有了動靜。黑貓伸長脖子,好奇的問:“撞累了?”
姜擇秋上前一步,指尖觸碰上陣法一端,面色突然一變。
他猛地擡手撤掉陣法,只見陣法下空空蕩蕩,只有微微晃動的草屑。
與此同時,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從遠處飄來,鑽進了姜擇秋的鼻子。
姜擇秋冷笑一聲:“白梵寺的和尚。”
姜擇秋開車來到白梵寺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他看着位于山腳,此刻顯得格外寂靜的寺廟,隐藏在黑暗中的寺廟像極了一只随時等待張開巨口吞噬萬物的怪獸。他擡步走向大門,敲響了寺廟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小沙彌,小沙彌臉上還殘留着睡意,聽聞姜擇秋是來找普空大師的,一時間也有些無措。正巧此時普慧聽到動靜從拐角口走出來,見到姜擇秋又聽聞了姜擇秋的來由,只低聲道:“普空師兄在晚間便離開白梵寺了。”
姜擇秋眉心微動,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忽然問道:“大師,晚輩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普慧彎腰:“施主請說。”
姜擇秋看着他:“萬物皆有氣運,氣運天生而成,又經後世改變,位于白梵寺的草木沾染了佛性,經年不衰,我看這草木,大概也就有這院裏的兩棵即便在冬日也能綠葉繁盛,這是為何?”
普慧順着姜擇秋的視線回頭,目光落在那兩棵古樹上。來寺廟祈福的賓客在見到這兩棵古樹時總是會感慨一句——真不愧是沐浴在佛光中的樹木,冬天到了也沒掉葉子。
普慧回過神,回答:“是我佛慈悲。”
姜擇秋又問:“那那邊的樹呢?怎麽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剩下。你佛又不慈悲了?”
姜擇秋絲毫沒有冒犯了白梵寺以及普慧的自我意識,他只是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戳穿了這份虛僞的慈悲:“不過只是你們所供奉的佛祖沒有足夠的能力将這寺廟中的一切都平等對待。所以,普慧大師你真的認為你所供奉的佛祖或者你的師兄真有能力改變那麽多人的氣運嗎?”
普慧微微皺眉:“施主有所不知,貧僧的師兄——”
姜擇秋:“神都做不到這種份上。”
姜擇秋扔下這句話,不再多言,只将情緒一收,面無表情地一彎腰:“既然普空大師不在,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白梵寺的大門重新被關上,姜擇秋修長的身影逐漸消逝在山道上,普慧大師卻還站在原地,他的目光落在院子裏的幾棵古樹上,如果佛不能滿足所有人,那麽為什麽他們的香客皆滿意地回來還願呢?
普慧回憶起了姜擇秋開口的話。
萬物皆有氣運,氣運天生而成,又經後世改變,
他們的氣運被改變了。
是怎麽樣的改變可以維持平衡,卻又并非人人都被我佛保佑。
當然是一榮一損,一損一榮。
普慧大師平靜的面色微微一變。
第二日一早,青市當地便有一則新聞引起了池白等人的關注。
是一個叫做[青市旅游景點攻略]的賬號,在一大早便發布了微博:最近這段時間想去白梵寺的朋友們注意了,今天一早就被通知白梵寺近幾天閉門不見賓客,好像是有什麽事情要處理吧。另外,我順便提一句,那些已經在白梵寺求了四葉草紅繩手鏈的兄弟姐妹們,趕緊把你們手腕上的紅繩扔了吧(別問,問就是不好的事情)
[發生了什麽???]
[什麽情況啊,我還跟朋友約了這周周末去的,現在是周末也不開門嗎?]
[啊?啊?啊?沒說什麽理由嗎?還有那紅繩幹嘛要扔啊,我求了紅繩以後真的覺得有用的啊!]
[謎語人達咩!還不快交代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不會是胡扯吧?]
[有沒有其他人來說說是不是真的閉寺啦?]
這條微博在短時間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若只是白梵寺閉寺倒也不至于讓人這麽關注,主要是這位博主還特地加了紅繩的情況,導致大部分人都格外感興趣,尤其是已經求了紅繩戴在手腕上的。
當天上午,便出現了一個帖子——讨論白梵寺的紅繩到底有沒有作用。
其中出現的大部分人當然都是言之鑿鑿的表明這紅繩簡直絕了,想要什麽來什麽,什麽買彩票中獎啦,天降餡餅啦,考試滿分啦各種情況都發生了 ,這還不能證明白梵寺就是求啥靈啥嗎?而後,卻又冒出了一部分人,言明自己自從帶上了白梵寺求的紅繩以後,運氣越來越差,幾乎次次與死亡擦肩而過,而且其中一位層主直言:
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點無厘頭,畢竟在我自己看來也是這樣的。我原先是很相信白梵寺的這個紅繩手鏈的,所以我和我朋友特地去求了紅繩。結果就今年吧,我朋友突然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下來,去世了。而在此之前,他甚至有過走在路上差點被廣告牌砸死的經歷。
我也差不多,反正倒黴的要死,就各種離譜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我身上發生。我還和朋友吐槽可能是水逆比較嚴重,導致這紅繩都保佑不了我。
後來我朋友去世,我也摘下了紅繩,沒想到最近的運氣好像又有所回升了。
大概就是這麽一回事吧,反正我是不會再信白梵寺這狗屁紅繩了。
這樣的一條回複在短短時間內收到了許多點贊,池白見狀趕緊也點了一下。而後在他刷新看樓裏回複的時候,目光頓時落在其中一條上:
或許你們知不知道,有個說法叫做借運啊?
随後這位層主又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你看看,樓裏有人突然倒黴,有人突然好運,那是因為運勢轉換,有人的運氣被借走了,所以突然倒黴了啊。再悄悄說一句,你們那群戴着紅繩的人,極有可能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害死了其他人。
這樣的回複自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震驚和怒罵,畢竟誰也不想莫名其妙背上殺人犯的稱號。
但有一部分心思細膩的人卻已經在惴惴不安。
等到了晚上 ,池白再去看這個帖子時,發現已經有不少人曬了自己把紅繩摘下來的照片。
他愣了愣,趕緊将這件事情告訴了姜擇秋。
姜擇秋的回複也很簡單:我讓人開的帖子。
池白:“……”
難怪呢,他說怎麽有人把借運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不過他也意識到了姜擇秋的想法,此時此刻紅繩是存在的,甚至這個起到借運作用的紅繩已經存在了十年,已經有無數人遭了殃以及正在遭殃。他們無法将這些來過白梵寺的人全部找出來,只能盡力而為。
能少傷害一個人,就少傷害一個。
池白嘆了一口氣。
而姜擇秋安靜坐在書房的窗口,微微皺眉。
發帖子并不是徹底的解決辦法,他得趕緊找到普空和那只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