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研究人員把黎之送回隔離室安頓起來, 便回到實驗室加緊研究新的分子式。
刑聿還是忍不住看了黎之一眼，接觸到他渾身是血的模樣時，瞳孔忍不住壓緊。
黎之拯救這個世界的決心, 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中徹底展現給所有人，但他仍舊為黎之的付出感到心驚。
藍星的科學家已經幫他們把解毒劑的提取目标确定為他的血液, 他現在不用再被切割肌肉，只需要每隔一段時間貢獻出一點血液。跟黎之的遭遇比起來，他的經歷似乎也沒有多麽難以接受。
他現在腦海裏已經完全沒有了什麽複仇計劃，眼睛緊盯着黎之身上突起的一根根肋骨, 心情随着他的呼吸不斷起伏, 越發複雜。
他為什麽沒對實驗室的人說，這是最後一次實驗？
解毒劑的研究, 時間緊任務重，而且研制出來的解毒劑，有效期并不長, 如果等到下次實驗開始，他才說自己無法繼續參與實驗，無疑是對實驗資源的浪費。
難道是忘了？
黎之可是在劇痛之中，都能條理清晰的說明一切, 并且部署接下來的實驗目标的人，要說他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根本沒人能夠相信。
刑聿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黎之醒來後，依然按照平常實驗結束後的安排，驗血驗尿、吃營養餐、跟研究人員一起讨論下一次實驗的時候, 越發強烈。
他到底想幹什麽？
藍星的科學家不都說了, 他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下一次實驗了！
他難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目光灼灼, 但黎之一點都感覺不到。除了日常的照顧之外，他很少将目光放在這個實驗體身上。
在他的心裏，刑聿或許只是一個取血用的工具而已。
刑聿忍不住握緊拳頭，身體不自覺的繃緊，不知不覺間竟然将束縛自己的鋼條掙開了一些，引得實驗室警報大響，所有人都驚慌的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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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醉藥劑的藥效應該還沒有過才對，他什男豐毒佳麽時候恢複了力氣？”
“難道他的能力又增強了？”
衆人憂心忡忡，解毒劑只剩最後一個分子式，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盡棄！
他們沒有意識到，兩個月時間下來，他們的心态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從原來只想自保，現在想的更多的卻是如何保證解毒劑能繼續研究下去。
發現刑聿異動的第一時間，他們想的也不再是逃跑，而是本能的拿起麻醉藥劑，準備去給實驗床上的刑聿注射。
是黎之奉獻自我的精神，潛移默化之中影響了所有人。
研究人員拿了針劑就準備去給刑聿注射，誰知卻被黎之中途攔了下來。
黎之看着因為刑聿的掙紮而變形，卻還跟實驗床保持着一定連接的鋼條，瞬間便意識到什麽，從研究人員手裏拿過了針劑。
“我去吧。你們先研究分子式。”
研究人員不疑有他，只是提醒黎之：“郭博士您自己小心，別被他傷到了。”
黎之面上不動聲色，腳步平緩的靠近了實驗床。
他的眼睛時刻緊盯刑聿，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快堅持不住，每做一個動作都劇痛難忍，但這個實驗室是他的所有心血所在，如果刑聿真的想暴起傷人，他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也會制止刑聿。
好在刑聿除了最開始引起警報的那次之外，一直乖乖的躺在床上沒有動彈，四肢軟綿綿的平放在身側，仿佛剛剛的警報是衆人的錯覺。
但他手腕處變形的鋼條卻足以證明一切。
一直走到實驗床邊，給刑聿的靜脈中注射了催眠藥劑，黎之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卻沒有因此掉以輕心。
實驗床上的情況足以證明刑聿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黎之甚至懷疑，只要刑聿想，他能立刻掀翻這所實驗室的屋頂，就此逃出去。
雖然不明白刑聿為什麽遲遲不動手，但不用想都知道，刑聿按兵不動的原因裏肯定沒有心軟。
如果不是他們強行控制住了刑聿，他現在原本應該是聯盟和帝國最受人尊敬愛戴的人之一，可僅僅是因為黎之發現了他血液中的秘密，他還沒有享受過任何人上人的待遇，就被困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實驗室，成為了一個不能說話不能動的實驗體。
換做是黎之，一旦恢複了體能，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這些人。
黎之的第一反應是，刑聿想在他們接近成功的時候暴起，破壞掉所有一切，讓他們功敗垂成。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但如今他的身體虛弱成這樣，似乎也沒有了可以威逼刑聿的資本。
在以往的快穿世界當中，黎之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時刻，自身虛弱到了極點，卻面對着一個很可能已經徹底蘇醒，并遠遠強于自己的對手。
他沒有多少安撫人的經驗，只能按照之前跟杜淩霄相處的經驗，擡手摸了摸刑聿的頭。
已經是盛夏，實驗室裏空調開得不高，他冰涼的手指穿進刑聿的發絲間，給刑聿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自他記事開始，就沒有人這麽摸過他的腦袋。
但意外的，這感覺給他一種朦胧的熟悉感，他原本狂躁的心情莫名平靜了不少，只是看着黎之幹瘦的臉龐，心中竟然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傷感。
他們之間似乎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時刻。
說不上來為什麽，他感覺自己和黎之曾經無比親密，但他從來無法阻止黎之的決定，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不斷遠離自己。
心頭忍不住湧起一股無法遏制的哀傷，刑聿忍不住閉上眼睛，以克制眼眶的酸澀。
黎之因此無法看清他眼中的情緒，只以為他不願意看到自己。
受害者不想看到施暴者，非常合情合理。
黎之心頭微緊，不抱希望的低聲懇求：“就差最後一個分子式……”
刑聿眉心微動，這是黎之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以往黎之站在他面前，卻總是自言自語，又或者是跟實驗室的其他人，讨論他血液的用處，仿佛對待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
他因此怒過、罵過，卻根本無法改變任何。
黎之在求他，刑聿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得意，會忍不住吐痰到他臉上，嘲諷他的無能，但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心頭一陣陣的發緊，反而比黎之不理他的時候，更加慌亂。
就聽見黎之虛弱的接下去說道：“等研究成果之後，我随便你處置。但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實驗室成員。他們都是被逼無奈，才做了這些事。”
刑聿猛地睜眼，怒瞪黎之。
他竟然以為他會殺死這裏所有的人？
他當他是什麽瞎子還是聾子？這兩個月來，他們就差直接把電腦屏幕擺到他面前來，讓他看清楚解毒劑是如何制作，又是如何生效的，再加上黎之自己親身試驗……這樣經歷下來，他難道還能不明白，這個實驗室是真的在嘗試拯救人類？
他們這些人是無名英雄，是甘為人類奉獻的聖人，他就是個只顧自己的傻子麽？！
他甚至都沒有完全掙脫鋼條，在警報響起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收起了自己的力道。
他的态度難道還不夠明顯？
刑聿生氣至極，明明就在兩個月前，他還恨不得生吃了黎之和蘇岚兩個人，如今面對黎之的誤會，他卻更加窩火，仿佛小時候被父母誤會他做了沒做過的事情一樣難受。
然而沒等他開口解釋，眼前黎之的臉便驟然放大，緊接着，他感覺自己額頭上接觸到一個軟軟涼涼的東西。
刑聿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家夥，他……他這是幹什麽！
他震驚無比，黎之卻只是拍拍他的腦袋，然後轉身，下定了決心一般，朝身後的研究人員說：“今天晚上加個班，研究出分子式，盡量在明天進行下一次實驗。”
研究人員愣了下，不明白黎之為什麽突然加快實驗進程，但轉念一想，外界情況危急，黎之着急也是無可厚非，驚訝一下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知道一切的刑聿卻是大驚，他的預感成了現實！
明天？！
黎之的身體本就已經承受不住下一次實驗，他還要提前進行實驗，他在一心求死不成？！
他忍不住想張嘴咆哮，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巨大的困倦感襲來，強勢的将他拉入黑暗當中。
就在剛剛，他沒注意到的時候，黎之悄悄将催眠藥劑換成了蘇岚研制的加強版。
他從不會把性命托付在其他人一時心軟這種虛無缥缈的可能上，更何況如今他身後站着的，不僅是實驗室衆人，還有整個人類。
坐回電腦前，交易系統裏，藍星沒有收到他的回複，焦急的再次發來消息，催促他趕緊聽從命令，中止實驗。
黎之沒有回複，只是将交易系統發給了公司新上任的CEO，讓他用自家公司研制的科研器材，跟其他世界換取資源，并找來律師，将自己的遺書交給對方，讓他在自己去世後，将自己所有的資産捐給實驗室，繼續研究。
做完這一切，黎之閉了閉眼，深吸口氣。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将是他最後一天待在這個世界。
有了他的資産，實驗室應該還能繼續堅持一段時間。蘇岚的催眠藥劑還能拖住刑聿一段時間，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實驗體，應該很有希望研究出解毒劑。
只可惜，他始終沒有找到愛人的蹤跡。
說好的他會一直等到愛人找到他，看來只能失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