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崩文020% (1)
林飒飒忍不住要發火了。
她感覺她和封啓八字不合上輩子有仇, 今世不死一個這恩怨很難了。
當賀蘭陵和洛水薇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林飒飒正揪着封啓的頭發想要掐他的脖子。
破爛髒灰的裙擺下, 她細白的小腿裸着與裙色對比明顯, 跨坐的姿态蠻狠又豪放,而封啓單手撐地另一手拽着林飒飒裙上的碎布,蒼白的面色泛起極淡的緋意, 搖搖欲墜好似随時會被按倒在地。
真是奇怪又讓人忍不住多想。
最初的震驚過後, 洛水薇壓下心中竊喜,不着痕跡看向賀蘭陵。
不知是不是她敏感過了頭,總覺得自林飒飒墜崖蘇醒後, 她的陵師兄對她的态度變了。明明先前待她那般溫柔體貼, 如今卻任由林飒飒纏在他的身邊,洛水薇可沒忘, 在她剛入宗門時,賀蘭陵待林飒飒有多好。
哪怕身處險境,賀蘭陵一襲白衣依舊纖塵不染, 此刻他站在洛水薇身旁, 面色平靜氣息很淡, 那雙落在林飒飒身上的瞳眸, 如同深潭不起波瀾,讓人無法猜出他在想什麽。
“好巧。”林飒飒從封啓身上爬起來,臉不紅心不跳不慌不忙, 随着她的起身裙擺搖晃, 裙下肌膚暴.露更多,白的刺目。
偏偏她本人毫不在意, 甩了甩暴.露在外的手臂, 她歪頭望着對面的賀蘭陵笑, 語調俏皮又帶着滿滿的諷刺,“哥哥是特意來尋我的嗎?”
救了洛水薇才想着來找她,這樣的恩情她林飒飒可不領。
賀蘭陵依舊望着她,忽然擡步朝她走來。
男人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莫名讓人生出畏懼,林飒飒對危險感知敏銳,不受控制也往後退了一步,她警惕盯着賀蘭陵,“你幹嘛。”
話音落,賀蘭陵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将她整個人包裹其中。
探手拂開林飒飒頰上的亂發,賀蘭陵捧着她的臉細致端詳,低眸溫聲問着:“有沒有受傷?”
林飒飒驕傲躲開他的觸碰,惡狠狠拍開他的手道:“我有沒有受傷關你屁事。”
“現在假惺惺裝給誰看。”
說不委屈是假的。
林飒飒自認已經調解好心态,甚至還想着在見到賀蘭陵時,如何輕飄飄掀過此事繼續做任務,然而當賀蘭陵出現在她的面前、對她柔聲細語披衣服時,林飒飒心态炸裂情緒失控,到底沒忍不住對賀蘭陵發了火。
對,她從小就不親近賀蘭陵,洛水薇人乖脾氣好總與賀蘭陵在一起,賀蘭陵把她當妹妹,會先救她是應該的。
那她就活該是被抛棄的那個嗎?
若是沒有錦鯉圖騰,她早就死在幻境變成一具骨架了!
越想越難受,林飒飒眼眶發熱有些想哭,已經開始在心裏質問自己,為什麽她總是被嫌惡抛棄的那個。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露出脆弱,更不允許她去在意一個心中無她之人。
“還給你!”別開面容,林飒飒扯下身上的外袍團了團摔在賀蘭陵身上,“本小姐才不稀罕你的施舍。”
擱這兒打發叫花子呢。
賀蘭陵何時被人這般對待過,除去雲隐宗弟子的身份,他原有的身份只會更高更尊貴,就算林飒飒是宗主之女,也沒資格對他甩臉子大呼小叫。
面色微變,賀蘭陵周身多了一層寒氣,可當看到少女強裝高傲氣鼓鼓的小臉時,他終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出口。這時,一直沉默的封啓走到林飒飒面前,他表情不太自然的遞上自己的外衫,“不然你先穿我的?”
林飒飒被氣笑了。
“你臉大?”她說話毫不留情,“不穿,滾。”
封啓表情僵住,他脾氣并不比賀蘭陵好,甚至比之更差。要是往常,他早就對林飒飒冷嘲熱諷,只是如今話到嘴邊他卻什麽也說不出,握着衣衫的骨節青白,沉默把收回手。
不等他再說什麽,賀蘭陵整理好情緒又走到林飒飒面前,放低嗓音輕聲道了句:“抱歉。”
林飒飒以為自己聽錯了,微愣後,扭過面容看向他。
賀蘭陵眼睫低垂态度柔和,只是在為她重新披衣時,多了幾分強勢。林飒飒快被這兩人煩死了,不滿的在他衣服中掙紮,反而被賀蘭陵包的更緊實,他單手攏住衣衫領口另一只手去扶林飒飒的肩膀,像是在哄鬧脾氣的孩子,“乖一點,別鬧了。”
?
乖你個大錘子。
林飒飒逆鱗橫生,用力掙脫他的束縛将外袍扯下來,這次她沒再還給他,而是丢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等看到潔白的布料上滿是腳印,她才解氣踢到他腳邊。
“都說了不要你煩不煩。”
“有時間在我面前演戲,還不如去看顧你那親親小師妹,可別又被藤蔓卷走了。”
林飒飒只是随口一說,哪曾想随着她這句話落,一條粗長的藤蔓從林中蹿出,倏地卷在洛水薇身上往後拖行。洛水薇驚恐大叫,“救命——”
這次不等賀蘭陵出手,距離洛水薇最近的封啓已經追了上去。
賀蘭陵追了兩步停下,回頭看到林飒飒還站在原地,少女滿臉黑灰眼睛明亮大睜,望着洛水薇拖走的方向,她擡手摸了摸嘴巴自言自語,“我這嘴是開了光嗎?”
見賀蘭陵沒走,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小心哦,你——”
藤蔓似乎是猜中林飒飒的心思,從四面八方蹿出朝賀蘭陵湧來,賀蘭陵眸色一凜,單手拎起身旁的林飒飒一躍而起,林飒飒這次沒有掙紮,她不會真傻到以為,這些藤蔓是來為她出氣的。
說來,眼下發生的事并非書中劇情,沒了原書未蔔先知的能力,林飒飒兩眼一抹黑也沒了自信。
她醒來就覺得奇怪,血林中明明有這麽多的藤蔓,為何沒有攻擊她。開始,林飒飒還猜測是她破了幻境,如今随着賀蘭陵和洛水薇的出現,答案顯然沒那麽簡單。
“喂,你家師妹被藤蔓拖入幻境了嗎?”
賀蘭陵摟着林飒飒單手應敵,手中的泯天劍流光四溢,輕輕應了聲。
“我就知道。”林飒飒冷哼,不然她想不出賀蘭陵出現在血林的原因,定是因為他太廢物追不上藤蔓,便一路追來了血林才把人救上。
如此說來,藤蔓再次攻擊洛水薇,就不是因為她破了藤蔓幻境。
那又是因為什麽呢?
有賀蘭陵抵禦藤蔓攻擊,林飒飒窩在他懷裏樂的清閑,便細究藤蔓身上的疑點。她将目光投落下方的血林中,看到暗角的藤蔓圈圈纏繞在樹身,如同死物一動不動。
再去看正瘋狂扭動的藤蔓,身上宛如長了眼睛一直死追着賀蘭陵,在陽光的照耀下,樹藤幽綠泛着詭異光芒,藤葉簌簌抖動。
“我知道了。”
林飒飒激動抓了抓賀蘭陵的衣服,“是陽光!”
“只要陽光照在它們身上,它們就會蘇醒。”
林飒飒從血林中醒來時,太陽還未升起。
賀蘭陵懂了林飒飒的意思,帶着她往陰暗有樹蔭的地方行去,很快,追着他們的綠藤越來越少,封啓救下洛水薇跟在他們身後,見此也往樹蔭下行。
血林極大,随着太陽越升越高,綠蔭也在越來越少。
四人在林中行了近半個時辰,竟還未看到血林出口,林飒飒有些着急的問賀蘭陵,“你還記得你追進來的入口嗎?”
賀蘭陵當然記得。
他一路跟着綠藤而行特意留了标記,聞言從懷中捏去一枚符紙畫咒,随着符紙亮起,林中也亮起數道金光,金光蜿蜒如龍留下長長一道金線,是賀蘭陵入血林時走過的路線。
林飒飒看呆了,她又驚又懵又覺得奇怪,望着那條金色線路忍不住問:“你哪來的功夫做這麽多标記?”
貼符記路,要的不只是修者的修為靈力,還需對符箓之術極為熟練。林飒飒知道賀蘭陵天賦極高樣樣精通,可饒是如此,他貼這麽多符紙也需時間。
一邊追救洛水薇一邊沿路耗時間留标記,他究竟是游刃有餘對自己的修為太自信,還是壓根不在意洛水薇的死活、抱有別的目的入林?
林飒飒覺得,她從未看懂過賀蘭陵。
賀蘭陵抱着林飒飒順着金光線路而行,以輕飄飄的語氣解答林飒飒的疑惑,“樹藤是共生之物,它們可以隐匿四散在各個角落,但終會回歸本體。”
林飒飒不太懂,“這和你貼符記路有什麽關系?”
賀蘭陵瞥了她一眼沒回,只是微彎唇角回了句:“的确沒關系。”
林飒飒感覺自己被耍了,惱火沒再說話。
順着金色符光線,衆人很快出了血林。林飒飒順着賀蘭陵的肩膀往後看,大片血林披在山野妖異詭異,與整個崖底氛圍割裂不容,像是兩個世界。
“好奇怪。”林飒飒低喃着。
結合原書路線與劇情發展,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賀蘭陵與她有相同的感覺,所以在退出血林後,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重新畫符将符紙推向半空,任由符紙起火化為灰燼。
“你這是幹嘛?”
灰燼飄灑到林飒飒身上,被她擡手拍落。
隐約有焦味傳出,她吸了吸鼻子順着氣味望向血林入口,只見一縷縷黑煙從血林飄出,那些散在林中的金光符紙齊齊焚毀,化為火龍迅速将血林吞噬。
!!!放火燒.山!!天打雷劈!!
眼看着火勢失控朝着林外湧來,林飒飒拽住賀蘭陵沖着封啓大喊:“還不快跑!”
賀蘭陵站在原地未動。
火勢越蹿越高,空氣蒸騰變得灼熱稀薄,賀蘭陵衣衫紛飛直面大火,火光映入他的瞳眸照亮他半邊面容,他回握住林飒飒的手語氣平靜:“再等等。”
等死嗎?
不等林飒飒把話說出,火光沖出血林鋪天蓋地朝他們湧來,幾人躲閃不及被火光吞噬,林飒飒掙不開賀蘭陵的手只能将臉埋入他的懷中,失去意識前恨恨的想:
逃生時拽她衣袖,作死時倒是把她的手攥的死緊。若她還能活着,她定要敲開賀蘭陵的腦殼,看看裏面究竟裝了些什麽歹.毒玩意兒。
“……”
“姑娘。”
“公子。”
“你們快醒醒。”
林飒飒再次醒來時,火光沒了,映入眼簾的是蔚藍天空,以及一圈……人臉。
身下有什麽随着她輕動,林飒飒的意識逐漸恢複清明,發現自己正趴在賀蘭陵身上,被他環護在懷中。與林飒飒同時蘇醒,他扶着林飒飒從地上坐起身,按了按額角看向四周。
此時,他們身邊正圍繞着一群人,嚴密的人群繞成圈将他們包裹在其中,除了能看到頭頂的天空,就只能看到周圍人的衣裳。林飒飒感覺自己好像被圍觀的猴子,她在人群中環視一圈,挑了個看起來面善的年輕女人問:“姐姐,這裏是哪兒?”
紫裙小姐姐捂嘴一笑,回道:“神農谷呀。”
林飒飒一愣:“啥?”
“神農谷。”
“這裏是神農谷。”
随着周圍人群散開,林飒飒才發現他們就躺在谷門處,高大的城牆将山林與城池分割,城門中央挂着張揚的三個大字——
神農谷。
他們怎麽就忽然到了神農谷?
林飒飒的記憶還停留在被大火吞噬。
賀蘭陵将她扶起,與她同樣看向牌匾,确認沒什麽問題,他才開口解釋:“血林是幻境。”
其實不是綠藤致.幻,而是整個血林都是幻境,往大了說,自墜入崖底,他們就陷入了幻境。賀蘭陵就是看出其中問題,才會放火燒.山,其實他燒的是幻境。
“所以,我們之前都在幻境中,眼下才是真實的?”林飒飒有些信了。
如此解釋,倒是對上了原文劇情,雖說他們與書中入的幻境不同,但大致走向與結局未變,他們都是破了幻境才入了真正的神農谷。
神農谷,并非是隐在山谷中的小村落,林飒飒站在城門往裏望,看到城門中高閣矗立黑白屋瓦鱗次栉比,街邊攤鋪齊全應有盡有,城中人山人海極為熱鬧,看起來比崖上城鎮還要繁華。
這與書中的描述對上了。
林飒飒舒了口氣,這時忽然聽到有人在她耳邊笑。扭頭,她看到剛剛同她搭話的年輕女人還站在原地,她正捂嘴看着林飒飒,對上她投來的目光,她笑着問:“妹妹是怎麽來的神農谷?”
林飒飒有些不解,注意到女人一直在看她的衣服,霎時反應過來着急解釋:“我不是乞丐!”
“嗯,我知道你不是乞丐。”女人又看了眼她身旁的賀蘭陵,男人面容俊秀衣衫微亂,端的是尊貴公子的氣質。其他二人各有各的狼狽,卻都衣衫齊整,唯有林飒飒是個例外。
好在,神農谷與外界不通,谷人的服飾也比外界開放自由,林飒飒露着手臂小腿的模樣并不算太奇怪。
女人名為石蜜,是一家客棧的老板娘,林飒飒該嘴甜時特別會哄人,聽到這個名字不由誇贊,“真好聽,我記得有種藥植也叫石蜜。”
“是呢,就是取自藥名。”石蜜有些好奇,“你還懂醫術?”
“略知略知……”
林飒飒難得謙虛,誰知石蜜噗嗤一聲又笑了,“略知可不行,學醫不是兒戲,稍有不慎救人不成就是殺人了。”
神農谷與外界最大的不同,便是谷中無醫館,因為這裏人人都會醫,各有所長極為厲害,随便拎出一個都能受得住外面醫修的‘老師’之稱,然而想解林扶風身上的勾襄之毒,還得是谷主澤蘭。
只是,在沒有摸清谷中情況時,他們還不好貿然詢問谷主下落。
知他們來自谷外沒有這裏的靈石,石蜜便收留他們住她家的客棧,臨行前,賀蘭陵拉住她的手道:“先去換身幹淨衣服。”
作為愛美的大小姐,林飒飒正有此意。
只是,這話從賀蘭陵口中說出來就不行了,她以為自己是被他嫌棄太髒,氣呼呼甩開他的手吐出二字:“我不!”
賀蘭陵颦眉,“飒飒……”
林飒飒不聽,捂住耳朵跑到石蜜身邊。
“師兄。”這時洛水薇輕輕開口:“師妹這脾氣你是知道的,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你現在說什麽她都不會聽。”
還會适得其反。
賀蘭陵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林飒飒的背影,少女裸着左臂和右腿,任由街邊行人的打量。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她的身上,表情是自己都未察覺的幽冷,語氣不明道:“難道就任由她這般胡鬧?”
在他眼裏,這只是胡鬧嗎?
洛水薇更覺得是傷風敗俗、放.蕩.□□,低下眼睫,她以無奈的語氣勸說賀蘭陵,“總歸也沒多少路,就随她吧。”
賀蘭陵沒再說話,邁步跟到林飒飒的身後。
石蜜家的客棧不遠,就在對街的盡頭。
說實話,林飒飒不披賀蘭陵的衣服也不要封啓的衣服,并不只是任性怄氣,而是确實沒覺得她這樣有什麽。
外界雖不如神農谷開放,但也并不迂腐古板,女修到了夏日穿些涼薄露臂的衣衫很是正常,林飒飒先前也經常穿,只是這次露的比平日多些,也就只有一丢丢,又不是光着屁.股遛鳥。
所以,林飒飒心安理得走在街上,行人從她身上掠過也無怪異之色,反倒是賀蘭陵和封啓,一左一後跟在她周圍,将她堵得嚴嚴實實像個犯人。
林飒飒好想發火,但在不小心對上賀蘭陵的眼睛時,男人面無表情與她對視,那雙漆黑黑的漂亮瞳眸平靜無波,過分的平靜就顯得尤為詭異,林飒飒縮了縮脖子連忙調轉目光,就這麽任由他跟在身後。
随便吧!!
林飒飒累了,直到入了客棧的房間,那束貼在她背上的視線才消失無蹤,林飒飒終于能緩口氣了。
奔波了這麽久,入房後她先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等到将皮膚泡到泛出緋意,她才慢悠悠從水中出來挑選衣裙,因身上的傷還未處理,所以她挑了件寬松單薄的粉衫,系帶系的松松垮垮。
這時,屋外傳來敲門聲,林飒飒以為是石蜜興沖沖跑過去開門,沒想到門外站的是賀蘭陵。
“怎麽是你?”含笑的小臉瞬間垮了,她抱臂倚靠在門框前,一副不準備讓他進房的架勢,“有何貴幹?”
她沐浴清洗了太久,原本淩亂的青絲已經溫順披在身後,皮膚水靈又白嫩,哪怕不施粉黛不戴飾物,依舊漂亮動人,又恢複了平日的張揚耀目。
賀蘭陵聞到她身上的馨香,是與之性格不符的嬌甜清新。他并未回答,而是直接邁步往屋裏走,林飒飒連忙阻攔,“你幹嘛!”
門框就這麽大,林飒飒堵了大半,而賀蘭陵肩寬腿長又強行往裏走,在被林飒飒攔住後,便與她相貼擠在一處,呼吸拉近。
低眸望着幾乎嵌入他懷中的少女,賀蘭陵開口:“讓我進去。”
林飒飒倔脾氣上來,努力将人往外推,“別想!”
在雲隐宗多年,賀蘭陵裝的人模人樣待人溫和好脾氣,這讓林飒飒誤以為他當真如此。随他出來走一遭,她才發現此人的溫和是假的,好脾氣也是假的,見林飒飒當真不想讓他進,他微微後退,就在林飒飒以為他要放棄時,竟直接摟腰将林飒飒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
“放我下來!”林飒飒懵後開始掙紮。
她覺得自己也不矮啊,雖然看着瘦但能吃,所以她實在不理解,賀蘭陵為何總能用單手把她抱起,太過輕松的模樣好似她是什麽小貓小狗,一點也不尊重她身為人的重量。
好過分,但這好像也不是重點。
在她撲騰掙紮間,賀蘭陵已經将她抱到床榻,林飒飒想起身又被他按回去,在被他執起手時,她一巴掌拍到他的手背,沒好氣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賀蘭陵坐在她身側,再次執起她的手撩起袖子,望着她手臂上的刮傷道:“幫你上藥。”
崖底的風刀裹挾寒氣,剮蹭到的傷口并不容易好。
确定她傷的不重,賀蘭陵才放心,只是在想到那半截染血的袖子,他還是多問了句:“還有哪裏受了傷?”
有人幫自己處理傷口,林飒飒樂的清閑,于是短暫對賀蘭陵的态度好了些,又将自己受傷的手遞給他。
賀蘭陵細致查看着她手上的傷,微微眯眸,“怎麽傷的?”
掌心并非風刀所傷,明顯是被利劍劃傷。
林飒飒随口回了句:“還不是因為封啓。”
“封啓怎麽了。”
說來話長,但也可以長話短說,偏偏林飒飒不想說。
她注意到賀蘭陵手背上的傷痕,反問道:“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賀蘭陵的手很好看,指骨筆直修長,握劍時賞心悅目。如今,在他手背上橫了三條極長的血痕,雖然傷口已經上過藥,但看着還是很嚴重。
林飒飒确定在墜崖前,賀蘭陵的手完好無損,于是猜測,“是為了你家小師妹?”
賀蘭陵握着她的手一緊,語調平平,“你也是我的小師妹。”
“別,這可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林飒飒道:“洛水薇可是你的心肝寶貝,我頂多算……”
将賀蘭陵上下掃視一遍,她盯上他纖長濃密的睫毛,伸手撩了下有了比喻,“我就像你眼睛上的睫毛,掉一根無關緊要,欸疼……”
賀蘭陵再次捏痛林飒飒的手。
林飒飒有些惱,“你要不想幫我上藥就出去,是你死皮賴臉非要來糾纏我的,又不是我求着你來幫我上藥。”
賀蘭陵力度放松,耐心将她身上的傷痕塗抹後,他才淡淡吐出幾字:“小沒良心。”
“你罵我?”
林飒飒聽清楚了,在他起身時拽住他的領口,把人往自己面前拉。
大半身體前傾,反倒讓林飒飒撐不住他的身體往後仰。賀蘭陵任由自己與她貼近,單手撐在榻上,他低眸與林飒飒對視,學着她的動作撩了撩她的眼睫,輕輕癢癢讓她忍不住閉眸。
她聽到賀蘭陵說:“沒了睫毛,眼睛是會瞎的。”
林飒飒回怼,“瞎了就瞎了,修者視物又不是只靠眼睛,可沒了心肝,人就死了。”
賀蘭陵呼吸一滞,落在她眼角的指腹下滑捏上她的下巴,嗓音涼涼道:“飒飒這張嘴,是真的厲害。”
他就沒見誰吵的過她。
“那當然了。”眼睛上的威脅消失,林飒飒睜開眼睛有些得意,“我都是以理……”
話說一半,她看到賀蘭陵與她的面容相貼距離極近,正垂眸凝視着她的軟唇。眸光被長睫遮掩,林飒飒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麽,但她莫名就是把唇瓣阖嚴實了,好似再晚一點就要出事。
只是,出事,出什麽事呢?
林飒飒做完這一舉動,自己也不理解了。
反倒是賀蘭陵笑了,他捏着林飒飒的下巴不放,目光從她的唇瓣落在她的臉上,悠悠道:“怎麽不說了?”
林飒飒去推他的手,等退到安全距離,才捂着嘴巴繼續,“你少把我當傻子糊弄。”
“我都是以理服人。”
“要是沒什麽事你就快出去。”
賀蘭陵的确要走了,只是走了兩步,他又轉身回來了。林飒飒正在看手臂上的擦傷,見他回來連忙将袖子遮到手指,警惕道:“你還有什麽事。”
“還有一事需要确認。”賀蘭陵拉過她的手腕将袖子撩起,見那枚錦鯉圖騰還好端端長在她腕上,面不改色又用袖子将其遮住。
“??”林飒飒一臉疑惑看着賀蘭陵。
賀蘭陵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轉身推門出去。
房門開的突兀,外面的人出現的也讓人意外,賀蘭陵身形一定,微微彎唇喚道:“師弟。”
封啓沒想到賀蘭陵會在房中,與他對上表情有些緊繃,握藥的手不着痕跡背在身後。
“我找林飒飒。”他的語調盡量保持平靜。
賀蘭陵嗯了聲,側身任封啓進屋,目光掃向他的手心定了兩瞬,擡步出了房間。
林飒飒還以為賀蘭陵又回來了,沒想到是封啓。
小變态良心發現,竟還給她帶了藥,可惜賀蘭陵已經幫她上過藥了,她打了個哈欠靠在榻上,如一只慵懶高貴的貓咪,“我困了,無事就走,記得把門給我帶上。”
封啓盯着她看,眸中映出她粉粉的衣衫色,此刻的她與幻境中的少女徹底重疊。
啓字由她所賜,最開始,她也曾溫暖試圖哄他開心。
幻境裏,雖然都是假的,可恐懼都是真的。
在他殺紅眼陷入絕望時,就只有她肯靠近他,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望着他時,幹幹淨淨沒有厭惡畏縮,她明明看到了他最肮髒不肯面對的過往,卻還有心情占他便宜,說她不讨厭他會帶他離開,她還說他有光明未來該受人敬仰。
幻境中的林飒飒與洛水薇在眼前并肩而立,林飒飒衣裙揚動在對着他笑,而洛水薇在看到他情緒失控滿身殺意時,卻在失神後退。
……師姐。
封啓心中悶悶泛起疼痛,回憶着那些過往,他一時竟看不穿自己的心思,平生第一次無措不知該如何行事。
林飒飒閉眸都快睡着了,等了半刻都沒聽到動靜,她還以為封啓走了,又打了個哈欠,她掀開被子正準備往裏鑽,餘光掃到人影連忙扭頭,發現封啓還定在原地站着。
“你怎麽還在這兒?”林飒飒瞌睡蟲都吓跑了一半。
這一個個都是什麽毛病,怎麽都愛盯着她猛看。
林飒飒先摸了摸臉又去摸脖子,被封啓專注複雜的目光盯得渾身發毛,有些惱道:“我知道我好看,但你能不能別看我了!”
封啓眨了下眼回神。
他沒法再用以前的偏見敵視林飒飒,忽然覺得她生氣惱火時很是可愛,像只炸毛又軟綿綿的小動物。
她說的沒錯,她确實好看,漂亮的讓人忍不住想要珍藏,可他還未發現自己心态的轉變,只是溫順将藥放到桌上,關門前說了句:“好好休息。”
“快滾!”
林飒飒在床上撲騰了一下,并未看到封啓離開時的笑意。
真是,越看越可愛了。
林飒飒不知封啓所想,她覺得賀蘭陵和封啓是商量好了,故意輪流來折騰她。
托這兩人的‘福’,她睡着後又重新墜了一次彎月崖,在夢中又将先前經歷過的事重來了一遍,直到漫天大火朝她撲來,她才打了個激靈醒來,生氣翻了個身嘟囔:“睡覺都不讓人安生。”
不小心壓到手臂上的傷痕,她疼的抽氣搓了搓手。
忽然間想到什麽,她撸開袖子細看手臂上的傷痕,細細長長滲着血漬,與賀蘭陵手背上的傷痕如出一轍。再回憶墜崖那段記憶,林飒飒好像知道賀蘭陵為何會抓她的袖子了。
他本應是要握她的手,但風刀突襲割傷他的手背,躲避間,他才與林飒飒伸來的手錯過,勉強抓在了她的袖子上。
所以,賀蘭陵的手是為她所傷?
睡醒一覺,林飒飒的思維變得清晰起來,這般解釋下,讓她對賀蘭陵的氣消了一些。可縱使他說話算數是真心護她,可他抛下她去救洛水薇這也是事實。
他不在意她。
比起她林飒飒,他更在意他的心肝師妹洛水薇。
【樹藤是共生之物,它們可以隐匿四散在各個角落,但終會回歸本體。】
【這和你貼符記路有什麽關系?】
【的确沒關系。】
忽然間,林飒飒又想起她和賀蘭陵在血林的對話,反複咀嚼後隐約猜到了他話後的意思。
綠藤與血樹共生,無論綠藤延伸多遠,它都會回來到血樹身邊。所以,賀蘭陵才會在救洛水薇的沿路留下符紙,符紙與記路無關,可能與林飒飒有關。
她終于正視一個問題:那就是賀蘭陵都能沿路用符紙記路、火燒血林,又怎麽會追不上綠藤将洛水薇半路救下呢?
林飒飒不要臉而大膽的猜測:
賀蘭陵只能選一人救,但他知這些綠藤最終會回到同一地方,所以便故意沒救洛水薇,而是沿路留符跟着綠藤進入血林後,才将人救下。
跟蹤綠藤進血林是為了找林飒飒,沿路留符是在給林飒飒做标記,方便她跟着符紙與自己彙合。就算林飒飒看不懂符紙,但只要她在貼有符紙的地方經過,賀蘭陵便能感應到她的位置。
!!!
林飒飒被自己的猜測吓到了。
對于賀蘭陵的煞費苦心,說不不感動是假的,可她同時也覺得恐怖。究竟是何等城府心機,才能在面對困境如此緊迫的情況下,如此完美布局做到兩者兼得。
只是,賀蘭陵不是最疼洛水薇嗎?他怎麽忍心讓洛水薇被綠藤拖行沿路受苦入幻?
還有,他怎麽就能确定林飒飒能憑自己破開幻境脫困?要是沒有錦鯉圖騰幫她,她可能在他沒尋到她前,就已經死在幻境中。
雖然還有幾點疑問,但因為這些猜測,林飒飒對賀蘭陵的氣确實散了大半。
消氣,并不等于原諒,林飒飒可是很記仇的,這事算是在她心裏紮根了。
不過,看來她這眼睫毛當得也并不是可有可無,雖要不了他的命,但能讓他瞎一瞎也算成功一半。林飒飒滿血複活,準備在之後的時間裏,徹底将洛水薇從賀蘭陵心裏拔除,然後進行踹人計劃。
外面天已經黑了,半掩的窗外透出亮光,街上人聲嘈雜傳來商販的吆喝聲,看着竟比白日還要熱鬧。
林飒飒心中藏不住事,有了猜測,她就必須得到證實,推門本想去找賀蘭陵,卻發現他正在大堂坐着,不止是他,洛水薇、封啓還有石蜜也在。
“睡醒了?”看到她下樓,石蜜笑眯眯擡頭。
林飒飒掃過幾人的位置,拍了拍衣裙擠着賀蘭陵坐下,賀蘭陵微頓後往旁邊移了移,讓她能舒服坐下。
“你們在聊什麽?”林飒飒與賀蘭陵貼的依舊很近,粉色衣衫與白袍糾纏在一起。
洛水薇回道:“剛剛我已經問過石蜜姐姐了,她說谷主住在城北的神宮,等過了今晚的祈神節就帶我們過去。”
林飒飒笑意微僵,聞言看向石蜜,心裏不知為何生出一分怪異感。
石蜜以為她不知祈神節是什麽,便解釋道:“這是我們谷中每年最熱鬧的時候,街上不止有游燈展,還有詩展茶話會,家家戶戶都會出來祈福,谷主會很忙。”
見洛水薇一直往窗外看,她提議,“不如我帶你們出去逛逛?”
“好啊好啊。”多日精神緊繃,洛水薇難得有機會放松,況且,街上确實很漂亮,是她在外界不曾見過的好看。
林飒飒面上也沒什麽意見,要是以往,有熱鬧湊她定要換身新衣裳好好捯饬自己,但這會兒她就是提不起心情,便随意披了件同色系粉色外衫,半挽着頭發随石蜜出門。
在他們出門後,林飒飒無意回頭,好似看到夜色下的客棧微微扭曲晃動,眨了眨眼睛,一切便又恢複正常。
可能是錯覺,林飒飒在心中壓下疑惑。
街上确實很熱鬧。
人山人海人擠着人,見每人手上都提了燈,她沒忍住也買了一盞,只是買燈的功夫,他們幾人便被人群沖散了。
“賀蘭陵?”
“石姐姐?”
林飒飒站在攤旁踮腳往人群中望,大概是街上燈火照耀太晃眼,她總覺得人群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