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花
因為傷了腳,窦家富只能暫時在家歇着,與甄之恭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是右腳有疾,互相取笑貶低一番也不算無聊。
快到中午時,院外響起一個女聲,“家富在家嗎?”
窦家富應道:“在家!是寶山嬸嗎?我這就來。”接着起身單腳跳着要往外迎。
看他那滑稽的模樣甄之恭就想笑。
“你傷了腳,別出來了,就在屋裏歇着吧。”外面的女人說着人就進了院子。
話音剛落,門口現出兩個女人,一個正是昨天送窦家富回來的張寶山之妻趙氏,另一個卻是個年輕姑娘,十七八歲的年紀,個子比較高,體形豐滿,臉如銀盤。
那姑娘見到窦家富便張口叫道:“家富哥。”
家富哥……甄之恭牙都快酸倒了,這女人看起來年紀明明比窦家富要大。
窦家富明顯意外,“桃花妹子,你怎麽來了,身體不要緊麽?”
張桃花十分爽利地答道:“不要緊,已經沒事了。昨天多虧了家富哥,不然我肯定沉河底了,還害得你傷了腳,真是過意不去。”
趙氏笑道:“這丫頭記挂你的腳傷,硬要我帶她來看看。”
張桃花聞言臉頰微紅,略為忸怩地抿唇微笑。
窦家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沒什麽的,一點小傷,不礙事。”
甄之恭抱臂斜倚在床頭,不說不動,大爺一般懶洋洋地看着。
趙氏頭一天已經見過甄之恭,但懾于他的氣勢也不好跟他搭腔,裏裏外外随便掃了一眼道:“瞧這亂的,這家裏沒個女人還真是不行哪。”
窦家富騰地一下紅了臉,吭哧吭哧地接不上話。
Advertisement
甄之恭聽着卻沒來由地覺得不舒服,終于慢條斯理地開了腔:“亂點怕什麽,住得自在就行。”
其實,窦小富家雖然窄小簡陋,家什都粗舊笨拙,但打掃得還是很幹淨的。窦家富手腳勤快,再忙也時常會抽時間洗洗擦擦掃掃,只是東西擺放随便了點,看着稍顯零亂。
往日裏甄大少自然是嫌棄的,可是眼下突然來個八杆子打不着的老女人指手劃腳,更讓他不爽。
趙氏被堵得沒話說,臉上頓時有點挂不住。
張桃花适時接口道:“家富哥,你們還沒吃午飯吧,我剛才多做了一些,不嫌棄的話就将就着吃點。”
說着便将手上挽着的竹籃放到桌上,揭開上面蓋着的一塊藍底碎花布,現出兩個大海碗來,各自盛着一大碗白米飯和堆得冒尖的菜,随便一瞟就能看到油汪汪的大肉片,熱騰騰的香氣撲鼻。
窦家富趕忙道:“這怎麽使得,你們留着自己吃吧。”
趙氏不由分說将兩個大碗端了出來,一邊道:“怎麽使不得,你救了桃花一命,還受了傷,我們怎麽感謝都不為過,這點東西算什麽,趕緊趁熱吃吧。”
窦家富也說不出什麽客氣拒絕的話,只是摸着頭嘿嘿笑。
張氏又道:“吃完了把碗擱着就行,桃花下午再來拿。”
之後也不再廢話,母女倆便離開了。
送上門的飯不吃白不吃,也不用窦家富招呼,甄之恭徑自在桌邊坐下來開吃,吃了兩口便挑剔道:“肉炒得太老了,跟豆腐渣似的,還沒你做的好吃。”
窦家富老媽子一樣伺候了他一個月的吃喝,還是第一回得到他對自己手藝的肯定,雖然也不是什麽很中聽的表揚,但也足以令窦家富受寵若驚了,當下咧着嘴傻笑着謙虛:“桃花妹子做的也不錯的,很香。”
甄之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什麽哥啊妹的,也不嫌倒牙,都是老姑娘了。你有十六沒?”
窦家富立馬瞪圓了眼睛,“怎麽沒有,我今年都二十了!她才十八!”
二十了啊,只比自己小兩歲,還真看不出來,怎麽看都像個發育不良的十多歲少年——不過,這不是重點。甄之恭眯起了眼,“喲,這就把生辰八字弄清楚了,動作很快嘛,什麽時候和你的桃花妹子拜堂成親啊?”
窦家富霎時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什,什麽成親,哪,哪有這,這回事……”
甄之恭挑挑揀揀吃着碗裏的菜,顯得沒什麽胃口,漫不經心道:“怎麽沒有,那村姑明顯是看上你了,又是上門探望又是親手做飯的,只差對你以身相許了。”
窦家富吓了一跳,壓低聲音道:“你別亂說,對姑娘家的名聲不好!”
甄之恭擡頭緊緊盯着他,直截了當問:“你喜歡她?”
窦家富下意識答:“哪有!”
甄之恭勾唇一笑,“沒有最好。那姑娘長得那麽粗壯,一個人快有你兩個寬,若是親熱起來趴在你身上還不得把你壓扁了。再說,你現在窮得叮當響,連聘禮都給不起,拿什麽來成親。”
窦家富窘得臉上都快冒煙了,想反駁又沒某人那麽厚的臉皮,何況甄之恭說的也是實事,半晌才怏怏不樂地悶頭吃飯。
甄之恭看不得他這副愁眉苦臉的郁悶模樣,忍不住在他頭上敲了一筷子,“本來就醜還皺着個臉,快成苦瓜了。沒錢就努力賺錢,等你發財了,大把美女向你投懷送抱,你娶她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
窦家富破罐子破摔,豁地一下起身憤然大吼:“醜又怎麽樣,大不了我一輩子不成親了!我才不像你,花心爛肝,娶一大堆禍害人家姑娘!”
說罷端着碗怒氣沖沖出了門,再與那個禍害同桌吃飯,他怕自己忍不住會摔碗掀桌。
甄之恭本來就吃得沒滋沒味,當下也摔了筷子。
這小王八蛋,人長得不大,脾氣倒不小,居然還敢跟他吹胡子瞪眼,真不可愛!關鍵是,他又沒成親,哪裏禍害了一堆姑娘,什麽花心爛肝,分明是污蔑,真是豈有此理!
這頓飯兩人不歡而散,之後幾天關系緊張,互不搭理,好似仇人一般。
張桃花後來又跟着她爹或娘來過幾次,窦家富再遲鈍也看得出姑娘對他的意思,而且張寶山夫妻倆對他的家境顯然也并不如何嫌棄。
換作以往,這無異于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可是那天被甄之恭陰陽怪氣地嘲諷一通後他就落下了心理陰影,眼下對成親娶媳婦兒的事半點提不起興趣。
見他态度消積沒有半點主動,張桃花自然委屈,張寶山夫妻倆熱臉貼個冷屁股更是不快,數次後便再也不上門了。
于是,窦家富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撞上的“桃花運”,就這麽被甄大少白白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