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二個世界3

滿打滿算,楚時辭進入這個世界也只有兩天。

他對明哲的印象,只停留在乖巧和可憐上。

晚飯被劉叔按住洗了頓腦,但明哲好像沒受多少影響。

回到卧室後,捧着楚時辭玩了半天。

明哲的房間打掃得很幹淨,在外面也不亂吃東西,應該是有些潔癖。

可面對楚時辭這個橡皮泥小人,他連親帶摸,喜歡到不行。

隔着卧室門還能聽到劉叔罵罵咧咧的聲音,楚時辭仰頭看去。

明哲緊抿着嘴唇,瘦小的身體微微發抖。

楚時辭拍着他手指:“小哲,你好怕劉叔?”

“嗯。”

“他是不是總打你?”

明哲小幅度點點頭,看向房門時,眼中帶了些畏懼。

他十歲被送到劉叔家,估計兩年間挨過不少打,已經打出了應激反應。

楚時辭眯起眼睛。

等劉叔落單的,他就弄死他。

明哲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見劉叔沒有找他麻煩的意思,就去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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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時辭在屋裏亂飛,跟系統讨論計劃時,明哲在寫作業。

等楚時辭制定好計劃,明哲開始背書。

期間又有幾條短信發進來,都是在問他怎麽還不去死。

楚時辭飄在明哲身後,看見他冷着臉回複道:【沒到約定的時間,我這周還活着,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下周六之前,別來煩我。】

短信還在不斷地發送過來,吵鬧的聲音終于引起劉叔的注意。

卧室門外傳來劉叔憨厚的聲音,“小哲,手機怎麽一直響,你在跟誰聊天。”

明哲手上動作一頓,冷淡地道:“和同學,他問我作業。”

他邊說邊打字,【我們這樣不好,明天我上線。我們開個會,把事情攤開說。】

這條短信過後,手機終于安靜下來。

明哲快速删除短信,将手機塞進書架和牆的夾縫裏。

楚時辭正探頭張望,明哲把他放進抽屜。

抽屜關上前,楚時辭聽到明哲無奈地嘆了口氣。

堵門的椅子沒有擋住劉叔,他花了點時間推開門,手裏拿着一根剛洗好的旱黃瓜。

他的頭發剛剛被楚時辭燒過,現在看上去很狼狽。

明哲仰頭看着他的頭頂,劉叔把黃瓜塞進他手裏,摸摸他的腦袋,“小哲,學習辛苦了。”

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拉過椅子,坐到明哲對面。

“小哲,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家裏多出什麽東西。”

明哲自顧自地吃黃瓜。

劉叔繼續道:“叔昨晚被什麽東西劃傷了,今天老李幫我看了,叔後背上全都是小口,是刀子劃出來的。”

他脫下衣服,轉身給明哲展示他的後背。

寬厚的後背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細小的口子。

明哲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傷,他看得一愣,眼睛下意識飄向抽屜。

劉叔穿好衣服,撓撓頭頂,“剛剛我的頭突然着火了,家裏就你跟叔,也沒外人。這事……怎麽看怎麽瘆人。叔感覺挺邪性,準備先去你李叔家住幾天,你收拾下行李,明天跟着一起去。”

明哲略微蹙眉,“不去。”

“叔是為你好,這裏不安全,應該是進了不幹淨的東西。”

“不去。”

“你這孩子,你……”

“不去。”

劉叔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明哲吓得一激靈,身子條件反射般蜷縮一下。

“你這是什麽态度,我養了你兩年,你天天給我甩臉子。老子打你,都是你活該!”

劉叔說着,罵罵咧咧地走了。

明哲将門關上,打開抽屜把橡皮泥小人掏出來。

楚時辭正在琢磨一會今晚要不要繼續捅那個畜生,忽然被明哲捧着親了一下。

楚時辭推着他的臉頰,“別親了,我是橡皮泥做的,很髒。”

明哲抿着嘴唇,看向他時,眼中多了一絲崇拜。

“你能打過他,真厲害。”

他伸手和楚時辭比了比,“你跟我手一樣大,卻能把他吓跑,你真的是超級英雄。”

明哲淺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楚時辭小小的身影。

有一瞬間,楚時辭真覺得自己就是超人。

楚時辭呆愣許久,按住他的手指保證,“以後爸……哥哥罩着你。”

系統嘶哈嘶哈地喘:【我愛他,我要養他!】

‘養,一起養。’

【以後你是爸爸,我是男媽媽,我們的孩子真可愛。】

‘???’

【親愛的,我們嘴一個。】

‘哥,你冷靜點。’

楚時辭被明哲捧着親,系統也在他腦海裏親來親去。

無論是被小孩親,還是被小光球親,楚時辭都毫無心理波動。

剛簽約那陣,他是最愛說騷話的。

跟蘇哲彥在一起五十年,受他的影響,楚時辭變得穩重許多,現在輪到系統騷了。

再這麽下去,宿主和系統早晚要瘋一個。

……

第二天是周末,劉叔拖着小行李箱出了門。

他走後沒多久,明哲也背着包準備出去。

臨走前,他把大餅幹捏碎,放到小泥人面前,“在家等我,我出去看奶奶。茶幾上有老蛋糕,餓了自己拿。”

看着他通紅的耳朵,楚時辭就知道他在說謊。

在明哲出門的瞬間,他嗖的一下飛出去,鑽進明哲的書包裏。

這棟樓地理位置真得很偏,明哲在公交車上坐一個小時,馬路上的車流才多起來。

楚時辭把拉鏈拉開一點,探頭往外看。

明哲下了公交,輕車熟路地從一個老市場穿過去,從後門進入一條小巷。

巷子裏很髒,小路狹窄,兩側堆滿垃圾。旁邊牆上挂着一個小牌子,上面寫着‘網吧上二樓’

樓道口站着幾個正在抽煙的混混,明哲低着頭從他們中間走過去。

其中一人忽然抓住他胳膊,“是你?你不是只在周六來麽。”

楚時辭很緊張,生怕明哲會吃虧。

明哲躲了躲飄過來的煙,“今天有點事,忙完就走。”

混混把煙掐了,攬住他的肩膀:“別急着走啊,正好哥幾個今天都在,一起玩會。”

明哲直接被人推到樓上的網吧,跟着混混們進了一個包間。

系統抱着紙抽,【我兒子這麽乖,他會被吓哭的。小正太的悲慘人生,好虐心,我已經準備好哭了。】

楚時辭跟它一樣害怕,正在四處找刀。

包間裏還有幾個流裏流氣的混混,看年齡應該也是附近的中學生。

見到明哲來了,把他拉到他們中間,給他遞了根煙。

明哲往後縮了縮,“我今天還有事要忙,趕時間,挑個簡單的來。”

等楚時辭抱着美工刀從背包裏飛出來時,他看見明哲正坐在包間裏,跟混混們一起打網游。

他們打的游戲,楚時辭從來沒見過,應該是這個小說世界特有的。

游戲是戰略攻防游戲,明哲給這群混混所在的公會安排戰術。他在後方指揮,給每個成員分配士兵武器,規劃行軍路線,帶領他們攻打其他公會城池。

明哲沒有游戲賬號,用了會長的號。那個混混坐在他旁邊,緊張地盯着屏幕。

一局攻防戰,打了個兩個多小時。期間明哲在混混口中的稱呼,也從小明變成明哥。

一直打到下午三點多,幫會排名擠進區服前十。

明哲被混混抱在懷裏晃來晃去,看了眼屏幕輕聲道:“先發展龍騎兵,把3號位和5號位的法師換個位置。今晚會有人從北方雪原攻城,下線前把泰坦部隊安排在後方。聯盟賽快到了,你們這幾天不要再攻城。”

能排進前十,那些混混很激動。

他們快樂到滿嘴髒話,時不時說上一句‘明哥牛逼。’

借給他賬號的會長,想讓明哲跟他們一起混。明哲拒絕了,從混混手裏接過十五塊錢,當做今天的報酬。

出了包間後,明哲沒有離開。

他敲開另一個包間的門,問裏面的人需不需要技術支持。

楚時辭縮在書包裏,和系統面面相觑,二臉懵逼。

他以為明哲是個只在家和學校之間,兩點一線活動的乖孩子。

聽爸媽的話,挨最毒的打。

即使再難過,也只是躲在被窩裏悄悄抹眼淚。

幹幹淨淨,乖巧懂事。他這麽好的孩子,怎麽會是黑網吧常客。

明哲應該是經常做這種事,他清楚每個包間裏常去的客人,知道那些混混常玩的游戲。

從他之前玩游戲時的打字速度,能看得出他手速慢,不屬于技術流。

明哲挑的都是策略、經營和棋牌類型的游戲,給那些玩家分配資源,給他們寫對應的攻略。

偶爾親自上手,幫玩牌的人上分,拿虛拟金幣換錢。

不是每個人都會給他錢,他忙了兩個多小時,只賺了五六塊。

最後又回到最開始的包間,找正在喝酒打牌的幾人,蹭了一臺靠近角落的電腦。

楚時辭很震驚,現在才2006年,網絡游戲盛行,網瘾少年還是個新鮮詞。

明哲只有一臺破手機,家裏也沒有電腦。在這種條件下,他居然能想到賣攻略賺錢。

這讓楚時辭想起當初離家出走的那段時間。

跟明哲進行對比,他發現自己真得很菜。

系統沉默許久,【這小孩怎麽還有兩幅面孔?】

‘我也沒想到,我以為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可憐。’

劉叔家裏窮,對男主又不好。明哲零花錢應該很少,甚至可能根本沒有零花錢。

昨天楚時辭還在疑惑明哲哪來的錢上網,是不是被人騙了。

今天才知道明哲上網不需要錢,他是蹭別人機子。

劃掉來回路費,去網吧一趟,淨賺20塊。

楚時辭咂咂嘴,不愧是男主,是個人才。

………

包間裏很吵鬧,又悶又熱到處是缭繞的煙霧。

一群人坐在旁邊喝酒打牌,他們染着五顏六色的頭發,穿着流裏流氣的衣服。

明哲一身幹淨的白色半袖,整潔的淺色牛仔褲。跟他們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

他像是誤入網吧的好學生,端坐着身坐在不良少年中間。

包間裏光線昏暗,楚時辭索性直接坐在椅子靠背上,偷看明哲的電腦。

明哲登上一個聊天軟件,他的列表裏,只有一個名為【全天下聯合起來保護未成年】的群,和一個網名叫【省三院心理醫生陳醫生】的網友。

他先點進陳醫生的聊天界面,裏面有幾條留言。

陳醫生:【你的心理問題很嚴重,我建議我們見面聊聊。】

陳醫生:【這段時間我要來z市,你哪天有時間,我們見一面。】

陳醫生:【方便的話,給我發一張你的照片,免得到時候找不到你。】

明哲回複道:【不方便。】

楚時辭神色複雜地看向他。

似乎也覺得這樣不好,明哲又補充:【我手機不能拍照,很抱歉。只做網友就好,謝謝醫生。】

對面沒有回複,應該是不在線。

明哲又打開那個名字很長的群,群裏有21個人。

他發了個一個句號,立刻冒出一堆辱罵他的消息。

等消息不再刷屏,明哲敲下鍵盤,【我想了很久,藍藍的死與警察無關,問題不是出在報警上。】

會跳舞的小兔子:【你在給自己找借口,想逃避責任。你為什麽不去死,你該跳樓自殺。】

明哲保身:【我試過,被發現了。】

琉璃星兒:【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活着?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呵呵,】

明哲保身:【我有了一個哥哥,他告訴我自殺不對,活着才有機會感受幸福。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

我繼續孤獨:【又來了,你又要講大道理。你網名取得跟我班主任一樣,如果不是打過電話,我都懷疑你是大人裝嫩。你是不是又想去報警,然後像害死藍藍一樣害死我們!】

明哲許久沒有回複,屏幕裏都是罵他的話。

楚時辭悄悄湊過去,看見明哲攥着拳頭,眼中蒙上一層水霧。

他抹抹眼淚,繼續跟那些人聊天。

無論他說什麽,換來的都是嘲諷,最後話題總會扣到一句話上,‘你把藍藍害死的,你是騙子,是殺人犯。’

很快到了幫派活動時間,明哲退出群聊。

陳醫生給他發來一條消息,【我會去找你。】

明哲在删除好友界面停留半晌,還是沒有下去手。

他退出軟件,把電腦還給那個不良少年。

在回去的路上,明哲時不時去垃圾桶裏撿空水瓶。壓扁了塞進書包裏,準備攢起來賣錢。

楚時辭擠在一堆瓶子中間,心情格外複雜。

………

晚上明哲回到家,楚時辭趁他不備偷偷飛出來。

明哲把瓶子放進廁所的紅桶裏,沖了個澡,換上衣服回到卧室學習。

他很愛看書,書架上擺了很多二手三手的舊書。

桌上堆滿了練習冊,上面寫着別人的名字,很多題都做過。

應該是高年級不要的東西,他去垃圾桶裏撿回來自己用。

掙到的20塊錢,明哲一分都沒花。

他從書架後面隐蔽的角落裏,拽出一個鐵盒,将零錢疊好放進去。

楚時辭飛到他旁邊,盒子裏零零散散放了很多紙幣硬幣。

他好奇地問道:“你攢錢做什麽?要離家出走麽?”

“不是,這是我高中的學費。上回劉叔喝醉酒,讓我初中畢業去他朋友那打工。上完義務教育,他不會再供我。”

明哲聲音裏帶了些不安,“我想上學。”

聞着他頭上還未散去的煙味,看着盒子裏皺皺巴巴的零錢,楚時辭突然很心疼他。

楚時辭明知故問:“你從哪弄到錢的?”

明哲抿抿唇,紅着耳朵道:“賣瓶子賺的。”

可能是覺得黑網吧不是他該去的地方,他什麽都不肯說。

今天劉叔不會回來,明哲心情一直不錯。

他給楚時辭擦幹淨身體,坐在書桌前看書。

家裏沒有什麽休閑娛樂的工具,讀書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

楚時辭坐在他手腕上,聽明哲用稚嫩的聲音給他講故事。

剛讀到書裏的王子為報殺父之仇,準備和叔叔決裂時,明哲的手機響了起來。

屏幕上是一條新短信,【#今天你準備跳樓麽。#】

【下午說過了,我現在很猶豫。】

【#慫包,騙子,叛徒。#】

【你們再催我,我就報警了。】

【#你還敢提報警,你個殺人犯。#】

明哲垂下頭,久久沒有回應。那邊還在不住發短信嘲諷他。

楚時辭轉過頭,明哲看上去快要愧疚到哭出來。

他摸摸明哲臉頰柔聲問:“小哲,藍藍是怎麽回事?”

藍藍兩個字戳中了明哲傷心事,他紅着眼圈不肯說,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系統卧槽兩聲,開始瘋狂截圖:【彥哥也是,哲弟也是。現在的男主都這麽會哭嗎,嘶哈嘶哈小正太,讓爸爸抱抱!】

昨天楚時辭還跟系統一樣,看見明哲哭就嘶哈嘶哈。

現在他看到明哲無聲落淚的模樣,只覺得心疼。

明哲很努力,撿瓶子、賣攻略、上學期間說不準還有其他兼職。

他在努力求生,即使活力值已經降到負數,他依舊沒有自甘堕落。

那邊的短信還在狂轟亂炸,鈴聲響個不停。

楚時辭終于壓不住火氣,趴在明哲手機上,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

對面似乎沒想到明哲會打電話,鈴聲響了半晌,電話才被接通。

出乎楚時辭意料的是,聽筒裏傳來的居然是一個稚嫩的童音。

“不是說好不打電話麽。”

明哲想把電話搶回來,楚時辭轉頭用激光燒了下他的手指。

他這濃縮版小激光威力并不大,明哲的手指像是被煙頭燙了一下。

他嘶了一聲,下意識縮回手,上面連個紅印都沒留下。

只是這麽點功夫,楚時辭就跟對面嗆上了。

“你誰家的孩子,怎麽一直騷擾小哲。”

楚時辭的嗓音幹淨清亮,平日說話時,還帶着些含笑的小尾音,但一聽就是成年男人。

對面聲音變得更小,“你是誰,明哲在哪。”

“我是他哥。”

“他說他沒……”

“現在有了。”

電話那邊的小孩吓得不吭聲了。

“藍藍是怎麽回事,什麽叫小哲害死了她。你毫無證據一口一個殺人犯,小心我告你污蔑。事情很嚴重,影響很惡劣,叫你家長來。”

他話音未落,電話被挂斷了。

楚時辭後知後覺,感覺自己有欺負小孩的嫌疑。

他良心不安了兩秒,繼續打電話狂轟亂炸。

明哲沒再搶手機,而是趴在桌上,歪頭安靜地看他。

連着打了十幾通後,電話再次被人接起來。

對面還是個小男孩,這回聲音裏都帶了些哭腔。

“你到底想幹嘛,別再打了,煩不煩啊!”

“叫你家大人接電話。”

“我不叫!”

“那我直接報警了,慫恿人自殺情節嚴重就是故意殺人罪,最高無期,不想在監獄蹲一輩子就叫你爸媽來。”

這些話明哲說沒用,他是個孩子,對同齡人威懾力不夠。剛剛短信交流時,明哲語氣已經足夠冷硬,對面依舊咄咄逼人。

楚時辭是個成年人,尋常小孩都怕大人。他說的話題又那麽嚴肅,對面小孩都吓哭了。

孩子在電話裏哇哇哭,但就是不肯叫家長。

楚時辭正隐隐感覺哪裏不對,明哲按住他的圓腦袋輕聲道:“他爸媽不要他了,和我一樣。”

明哲已經不哭了,淺褐色的眸子一轉不轉地盯着他。

那雙眼睛很幹淨,看向楚時辭時,眼中多了一絲崇拜。

他湊到楚時辭身邊,“你懂得比我多,可不可以幫幫他。他總是挨打,很可憐。”

電話裏是小孩不安的哭泣聲,耳邊是明哲軟糯又帶着些許期待的懇求。

見楚時辭一直沒反應,明哲沉默一瞬,別開視線,紅着臉小聲喊了句哥哥。

楚時辭深吸口氣,捂住胸口。

幫,現在就幫。

別說這點小事,就是讓哥哥去天上摘星星都沒問題。

系統嫌棄地看着仿佛打了雞血的宿主,【沒出息。】

明哲拿起楚時辭親了一口,“謝謝你幫我說話,哥哥。”

系統愣了愣,随後邊哦哦地叫着正太,邊掏出錢包準備買挂。

不就是挂麽,它又不是買不起。

…………

騷擾明哲的孩子,明顯沒有明哲嘴嚴。

被楚時辭連哄帶騙,幾句就套出了家庭背景。

男孩姓何,13歲,父母離異各自成家。他跟了母親,但後爸覺得他是別人的種,不待見他。

小何在家裏吃不飽穿不暖,經常被後爸打。剛開始他媽還攔着,又生了一個弟弟後,就沒那麽護着他了。

13歲的小何學會了離家出走,跟着社會的混混進了黑網吧,給網吧打白工換網費。

白天就在網吧裏幫忙收拾衛生,喝別人喝剩的飲料,買店裏的桶裝泡面。

晚上挑個沒有人的沙發,蓋着衣服縮在上面睡。

不上學,也不回家。學校給家裏打過電話,母親去找過他一次。見他還活着,就不再管了。

前幾天網吧被警察查封,他沒地方去,這段時間一直住在一個混混家裏。

至于為什麽打電話騷擾明哲,小何說得吞吞吐吐,似乎想要隐瞞。

楚時辭看向明哲,明哲緊抿着唇,也不肯說。

楚時辭邊觀察着明哲的表情,邊對電話裏的小孩道:“小何,你怎麽知道明哲要自殺的事。”

明哲伸手想搶手機,楚時辭抱着飛到棚頂,明哲怎麽跳都夠不到他。

小何猶豫半晌,“他自己說的,我們說好的。”

“說好了什麽,你是不是也想自殺,你們說好了一起自殺?”

小何聲音突然變大:“不是,你別亂說!”

聽他這種反應,楚時辭心都涼了半截。

明哲正在搬椅子,準備搶回手機。

他只是想讓小超人安慰一下小何,再幫小何出出主意。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小超人鐵了心要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一直在追問小何。

電話裏男孩的聲音越來越慌亂,“這件事跟你沒關系,這是我們的秘密。你不要再問了,我沒偷沒搶,連點秘密都不能有麽!別逼我了,別逼我了!”

楚時辭見男孩情緒更加激動,語氣漸漸放緩。

他聲音變得緩慢溫柔,細聲細語地安撫道:“你想換個地方住,可無處可去?”

小何也不說話,只是嗚嗚地哭。

聽起來很委屈,再沒了短信裏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求助過警察麽?”

“我不敢找,他們只會把我送回家。藍藍都死了,我害怕。”

明哲已經站到椅子上,手裏拿着晾衣杆,戳着在棚頂亂飛的小泥人。

小超人飛得太快,他根本戳不中。

等明哲想到怎麽把小超人弄下來時,楚時辭已經從小何口中套出了他們的秘密。

藍藍姓聶,叫聶藍田。和明哲、小何兩人不同,她爸媽沒有虐待她,對她也很好。

她15歲,和父母住一起。她卧室沒有門鎖,她爸經常不敲門就闖進去,也不在意她是不是換衣服。

冬天的時候浴室門鎖壞了,有幾次她洗澡,她爸直接進來上廁所。

她跟媽媽告狀,她媽說,‘你爸是你親爸,還能把你怎麽的。都是一家人,你怕什麽,他能害你?’

藍藍胸部發育,家裏只有背心式的胸衣。一個走在潮流前沿的學姐跟她關系好,覺得她總是穿這個,不僅露點以後還會胸下垂。就送了她幾個自己的塑形內衣,黑色蕾絲邊,樣式很辣很潮,但穿着舒服。

沒過幾天,蕾絲內衣被爸媽發現。他們很保守,覺得這玩意不是正經女孩穿的,把藍藍一頓罵。又拎着她去學校,把那個學姐一頓罵。

學姐因此跟她絕交,藍藍在學校被孤立,繼續穿露點的小背心。

她的手機能聯網,在網上建了個聊天群,和群裏同病相憐的人傾訴自己的痛苦。

那個群有21個人,全都是未成年人。大家每天互相取暖,互相安慰。明哲是代理群主,小何是管理員。

5月份的一個晚上,藍藍忽然在群裏說,‘我媽灌了肉腸,讓我現在去送點給工地的叔叔們吃。’

當時是晚上九點,群裏小孩的手機大多不能聯網,除了她沒人在線。

等第二天小何在網吧上線時,看見藍藍十點多發了消息,‘我跟我媽說,他們一直盯着我看。還有人誇我吃得好,發育好。她讓我不要多想,大家都是一個村出來的,知根知底,沒有壞人。’

這時畫風還和往常一樣,群裏人都在安慰她。

直到下午三點多,明哲上線。

他翻完聊天記錄,直接讓藍藍收集證據,立刻找警察求助。

群裏的孩子全都蒙了,不明白這種事和警察有什麽關系。

明哲說再這麽下去很危險,那裏全是男人,出事逃都沒處逃。說不準哪天,藍藍就出不來了。父母不管,那就求助警察,他們會管。

他察覺到了潛藏的危險,但終究是年紀小,事情考慮不全。

群裏藍藍最大,可也只有15歲。明哲說完她也覺得害怕,懵懵懂懂地應下,下線去報了警。

之後她再也沒上過線,後來才知道她是跳河自殺了。

她父母哭得很傷心,不明白女兒為什麽想不開。

群裏其他人也不明白。

經過讨論總結,他們認定是明哲亂指揮,把藍藍害死了。她本來好好的,被群友安慰完,還稱周六要去旱冰場長見識。

一件小事而已,明哲非要把事情搞大,鬧到警察面前。現在好了,藍藍死了。

群主死後,群裏只剩20個人。

這20人裏,19個都在罵明哲是殺人犯。

小何也是其中一員,甚至是罵得最狠的一個。其他人只是群裏罵,他有明哲手機號,天天發短信罵。

此時跟楚時辭說這件事,他聲音裏透着掩藏不住的心虛。

楚時辭又跟小何說了幾句,那邊背景裏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

是收留他的幾個混混叫他去幫忙,小何也顧不上哭,匆匆地挂斷電話。

楚時辭抱着手機落到明哲面前。

明哲垂着頭,他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見他愧疚的哽咽聲。

淚水一滴滴砸在椅子上,他小聲道:“哥,我真的錯了麽?”

楚時辭摸着他柔軟的發絲:“是說讓藍藍去報警的事?沒錯,你沒有亂出主意。她的死跟你沒關系,你是在幫她。”

明哲把他捧在手裏,蹲在椅子上無聲抽泣。

楚時辭擦着他臉上的眼淚,“可以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麽?”

明哲沉默許久,終于說出了他們的秘密。

21個孩子在網上結識,他們來自全國各地,有着不同的人生經歷。

唯一相同的是,家庭環境都很惡劣。

那個群是他們發洩的空間,他們在裏面互相安慰,相互取暖。

群主藍藍的自殺,打破了群裏寧靜的表象。

他們排好了順序,從代理群主開始,一個個了結生命。

20個孩子,相約自殺。

明哲是代理群主,是第一個。

現在剩下的19個人,都在等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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