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含着橘子瓣的胤祚呆呆地看着胤禛，只覺得他的這個動作好熟悉，以前哥哥就經常剝橘子喂自己吃，尤其是自己病着難受或者不高興的時候，乍一看，仿佛從前對自己萬般寵溺的哥哥如今又回來了。

他下意識咬了一口，酸澀的橘子汁差點兒沒把他給送走了，小臉上的五官驟然擠在一處，眼淚也溢出來了。

胤禛有些愕然，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橘子，趕緊往桌上一扔，吩咐小六的奶嬷嬷道：“這橘子我沒嘗過，不知道是酸的，嬷嬷快給胤祚喂些溫水。”

“喲！六阿哥快将嘴裏的橘子吐出來！”程嬷嬷小聲對着胤祚說。

胤祚一邊掉眼淚，一邊硬是堅持着把嘴裏方才哥哥喂的橘子給吃下去了。

座位上的康熙不知怎麽瞧見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于是皺着眉頭問了一句：“小六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哭上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程嬷嬷趕緊抱着六阿哥從座位上起身，跪下回話。

“回皇上，六阿哥方才吃了一瓣兒桌上的貢桔，不曾想那味道十分酸澀，六阿哥吃進嘴裏，一時受不了那刺激的味道，這才開始掉眼淚的，奴婢方才是想讓六阿哥把吃進去的那瓣兒給吐出來，沒想到六阿哥卻不肯，硬是吃下去了。”

胤祚睜着一雙淚眼朦胧的大眼睛朝着皇阿瑪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橘子是哥哥喂的，若是皇阿瑪歸罪哥哥就不好了，所以他笑一笑，皇阿瑪一高興，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牽涉哥哥。

康熙得知實情之後，沒忍住笑出了聲。

“叫你貪吃。”

“這就是小六吧？抱來哀家這兒，叫哀家瞧瞧。”太皇太後也對這個愛笑的重孫子起了興趣。

方才還保持的淡定的衆妃，一下都将目光聚集到六阿哥身上去了，莫不是六阿哥竟入了太皇太後的眼？

蘇麻喇姑親自過去，從程嬷嬷的手裏接過小胤祚，起初蘇麻喇姑還有些擔心小阿哥會怕生哭鬧，不曾想，到了自己懷裏他竟也一直笑呵呵的，瞧着乖巧得很。

“太皇太後您瞧，六阿哥倒是不認生。”

太皇太後瞧着小家夥眼淚汪汪的，見着自己卻還是笑着的，頓時覺得他可憐又可愛。

“哀家是你的烏庫瑪嬷，瞧瞧咱們小六這招人喜歡的小模樣，烏庫瑪嬷給咱們小六擦擦眼淚。”

“啊咿呀~”謝謝烏庫瑪嬷~

“太皇太後，六阿哥這是在喊您呢！”蘇麻喇姑笑着說。

“是嘛，小六快九個月大了吧？哀家記得他是二月裏生的。”

康熙點了點頭，笑着回答：“太皇太後好記性，二月初五生的。”

宜嫔不忿，她的胤祺哪一點不如德嫔生的那個病恹恹的六阿哥了？

“六阿哥還不會說話呢？胤祺雖然比六阿哥只大了兩個月，可已經會喊人了，臣妾記得他前頭的幾位哥哥，都是早早地就會說話了，六阿哥卻……，不過六阿哥生下來就體弱，這也正常，但是方才那橘子分明酸澀得很，六阿哥也不知道吐出來，臣妾瞧着怎麽覺得六阿哥天生憨憨的呢？”

位子就在宜嫔下首的德嫔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宜嫔這是踩着她的小六給五阿哥擡轎呢，不但暗地裏嗤笑她的小六體弱，還諷刺他天生愚笨。

宜嫔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有維持多久，上頭的六阿哥就像是聽懂了她方才說的那番話似的。

“嘤~嗚~~”胤祚口不能言，雖然生氣，但也無法跟宜嫔辯駁，于是他便将之前從他爸爸的小三那兒學來的招數給使上了。

一向愛笑的小六眼睛裏含着碩大的眼淚花，鼻頭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兩個小拳頭攥得緊緊的，他委屈巴巴地哭了，而且也不是尋常嬰孩那種惹人厭煩的嚎哭，是那種一抽一抽，特別小聲的哽咽。

太皇太後跟蘇麻喇姑都心疼的不得了。

“不哭不哭，六阿哥不哭啊。”

“瞧這孩子委屈的，定是聽懂了方才宜嫔說他不好的那番話了，哀家瞧着小六不僅不憨，還聰明的很呢，大人說的話他全都明白，皇帝你瞧瞧。”

太皇太後的位子就在康熙的右手邊，康熙一扭頭就看的清清楚楚的，小家夥臉上的眼淚和委屈明顯得很。

還不等他訓斥有些過了的宜嫔，就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鴿鴿~”胤祚才不是不會說話呢！他只是沒有說過而已，本來想着私下裏給哥哥一個驚喜的。

底下的太子眼睛一亮，小六是在喊他嗎？不管是不是在喊他，反正他也是小六的哥哥之一，這聲哥哥可真好聽，得像個法子讓小六私下裏單獨叫一句，太子在心裏這麽想着。

“這孩子竟說話了！喊的是……哥哥？蘇麻喇姑，哀家沒聽錯呢吧？”太皇太後驚訝地問道。

“是，奴婢方才也聽見了，正是喊的哥哥。”

康熙心裏不太樂意了，小六第一句學會的不是皇阿瑪，竟然是哥哥？雖說也不是不知道這小家夥最喜歡他四哥，可到底還是不大高興。

同樣的，底下坐着的德嫔也不是那麽高興，小六竟不是頭一個學會喊額娘，她好生失落。

此時康熙與德嫔都對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宜嫔心有不滿。

可被打臉的宜嫔還是不怎麽高興。

“德嫔私下裏是怎麽教的六阿哥？怎的六阿哥不會叫皇阿瑪，倒是先學會叫旁人了。”

胤禛殼子裏頭畢竟是個成熟的大人，他擔心皇阿瑪會因為小六先喊的哥哥而對小六不滿，于是站了起來。

“皇阿瑪，胤祚很聰明的，方才宜嫔娘娘說他憨傻，那是因為那橘子是兒子喂給他的，小六怕兒子不高興才堅持吃下去的，小六是想說這個，所以才無意中吐出哥哥二字。”

“小四的口齒倒是伶俐，都是德嫔生的，兄弟連心，想必小六正是想說這個呢，是不是啊，小六？”太皇太後主要是覺得方才宜嫔有些過了，心疼懷裏這個小的，才幫着說了一句。

沒想到小胤祚竟然真的很認真的點頭了，仿佛十分贊同她方才所言。

“嗯咿呀~”就是就是~

康熙想了想，“哥哥”這兩個字确實比“皇阿瑪”這三個字喊起來容易，若說德嫔有意教小六，倒也不至于，要教也該教他喊額娘才更合理。

“宜嫔醉了，說話難免失了分寸，朕知道并非是德嫔有意為之，好了，今日請了外頭的戲班子入宮，太皇太後最愛看戲，不如便叫他們開始吧。”

衆妃嫔嘲笑的目光略過宜嫔時，宜嫔更是覺得自己臉上臊得慌，她今日竟敗給了一個九個月大的奶娃娃！德嫔果然是好手段，平日裏不聲不響奪走了皇上的寵愛也就罷了，還把她的兩個兒子也教的這麽巧舌如簧！

太皇太後笑了笑，沒說什麽，知道皇帝這是有意護着宜嫔，所以才不輕不淡地訓斥了這麽一句，她老了，孫子也大了，由得他去吧。

“烏庫瑪嬷給小六剝甜甜的貢桔吃可好？”

說完便親自從自己面前的果盤中挑選了一個，親自剝開，并提前自己嘗了一小瓣兒。

“這個甜，來，小六張嘴。”

胤祚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帶着天真純粹的笑，他張開了小嘴巴，橘瓣吃進嘴裏果然甜甜的，他的小嘴巴一鼓一鼓的，瞧着有趣極了。

吃完了以後，他還主動扒拉烏庫瑪嬷的手。

“啊咿呀~”還要吃~

太皇太後跟蘇麻喇姑笑着說：“你瞧，這小家夥果然是個聰明的，知道哀家手裏的這個甜，還知道再管哀家要呢。”

“可不是麽，六阿哥不僅聰慧，還很親近太皇太後呢。”

整個晚上，太皇太後心思全然不在臺上，而是顧着投喂自己的小重孫，逗弄他笑，等到看見他玩兒累了，打了個哈欠，才叫蘇麻喇姑送回德嫔身邊去。

“孩子困了，讓德嫔先帶他回去吧，夜裏冷得很，這孩子身子又弱，別叫他凍病了。”

“是，奴婢這就去跟德嫔說一聲。”

蘇麻喇姑親自抱着六阿哥過來的時候，德嫔立即起身。

“德嫔娘娘，六阿哥困了，太皇太後的意思是讓娘娘先帶着六阿哥回宮去休息，不必坐着相陪，皇上那兒奴婢會替娘娘說一聲的。”

“是，還望蘇麻喇姑替本宮多謝太皇太後對胤祚的照顧。”

蘇麻喇姑笑了笑，沒再說話，太皇太後并不偏袒任意一位妃嫔，也無意讓哪位妃嫔親近慈寧宮。

胤祚倒是沉沉睡去了，也不知道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只是第二日永和宮收到了好些皇上的賞賜，似乎是為了昨晚他們母子倆受了些委屈，特意給的補償。

笑着謝了恩，等禦前的人離開之後，德嫔臉上的神色變得淡淡的。

“都收起來吧。”

蓮心看了一眼自己手裏捧着的這對嵌着碩大寶石的精致金簪，試探着問：“娘娘不打算把這對金簪試一試嗎？奴婢瞧着很好看呢。”

“不必了，回頭留着送人吧。”這種讓她的小六受了委屈才得來的賞賜，她不稀罕戴出去。

“啊咿呀~”額娘早啊~

恰好這時候胤祚被程嬷嬷抱進來了。

柔菀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來，額娘抱抱小六。”

胤祚咧嘴笑着朝額娘伸出了兩只小胳膊，趴在額娘的肩膀上之後，他瞧見了蓮心拿着的那個首飾盒裏頭裝着兩只很有分量的金簪。

“阿嗚哇~”真好看啊~

“小六喜歡？”柔菀笑了笑，示意蓮心把其中一只拿出來給小六拿着玩兒。

胤祚抓着那支金簪，吐着小舌頭，把它往額娘的頭上比劃，但又無從下手，女子的發髻對他來說好生複雜，他完全不知道該插在哪兒。

“娘娘，六阿哥似乎是想要為您戴上這支金簪呢。”慶姑姑笑着說。

柔菀面露訝異，她問道：“果真麽？那慶姑姑便幫着小六替本宮戴上吧。”

“诶。”慶姑姑上前，替自家娘娘把兩只金簪都戴上了。

胤祚看着漂漂亮亮的額娘很是高興，還拍起手來。

“咦嘻嘻~”

柔菀笑着擡手輕撫頭上的金簪，對着面前喜氣洋洋的小家夥問：“額娘好看麽？”

“啊咿呀~”額娘最好看啦~

柔菀方才的抑郁情緒盡數消失不見了，捂着嘴輕笑。

“就你嘴甜，這麽大一點兒就知道女子帶着金簪好看了，将來你若是個跟你皇阿瑪一樣風流的，額娘怕是得提前多給你準備一些呢。”

蓮心笑着将空了的首飾盒關上，看樣子，這對金簪是不必拿去送人了，六阿哥喜歡看娘娘戴着呢。

作者有話說：

我們的小綠茶胤祚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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