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是笨蛋
幾天之後,到了阮艾離開的日子。
阮爸開車來接阮艾,阮艾抱着阮知慕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阮爸稍微一催他,他眼眶立刻就紅了。
阮知慕刮他的鼻子:“多大了還哭,不丢人麽。”
阮艾把頭埋在他肩膀上:“我想哥哥跟我一起回去。”
“哥哥要上學,這會兒回不去,等放了暑假我就去找你玩,”阮知慕道,“昨晚說好的,我陪你睡覺,你今天就不會耍賴的,都忘啦?”
阮爸有些意外,拉下墨鏡,從墨鏡上方看着大兒子。
阮知慕以前從來不肯陪阮艾睡覺,說是怕自己打呼嚕影響他。
其實他們都清楚,阮知慕是對從前的事心有芥蒂,不願意和弟弟單獨待在一起太久。
阮艾委委屈屈的,知道再耍賴下去哥哥可能會生氣,終于肯松開手了。
阮知慕把阮艾抱給阮爸,揉了揉酸痛的肩:“真特麽重啊……”
阮爸把阮艾的藍色書包接過來,發現裏面好重,打開一看,裝了一堆新買的奶酪棒玩具槍樂高積木。
阮艾把書包緊緊抱在懷裏,寶貝地道:“都是哥哥買給我的,因為我這幾天一直很聽話!”
阮知慕:“嗯,那你回去以後也要聽話,知不知道?”
快十年了。
因為那一次月夜的猜忌,阮知慕對他們冷淡了整整十年。
阮爸看着終于态度松動的阮知慕,心中的大石頭落地。
——
新學期開學後的第一次月考,嚴越考進了班級前二十。
這發生在一個半年前還打架鬥毆考試白卷的差生身上,堪稱世界第九大奇跡。
班主任那個激動的,特地讓嚴越在周一的班會課上講講成功經驗。
嚴越嫌麻煩,懶得搞,班主任就讓白川來給他做思想工作。
白川跟嚴越說:“我給你寫稿子,你照着念就行。”
嚴越答應了。
當天一看稿子,才知道白川為什麽這麽積極。
八百字的篇幅,四分之一講學習方法,四分之一講學習态度,剩下二分之一用來吹捧白川同學的辛勤輔導。
嚴越:“……”
不過白川确實幫了他不少忙,他懶得在這種事情上費腦子,照着幹巴巴念完了。
演講的成效顯著。
白川“講題之神”、“起死回生妙手書生”的名號逐漸在年級裏傳開。
找白川請教題目的同學明顯多了起來,有本班的,有外班的,其中包括一些白川舔了很久的小帥哥。
白川:逐漸樂不思蜀.jpg
體育課。
依舊是自由活動時間,乒乓球桌旁。
白川正忙着挨個兒回複小帥哥們的消息,突然感覺到身旁傳來一道幽幽的凝視。
轉頭一看,嚴越正盯着他的手機屏幕。
白川抱緊了手機:“這些可都是我大海撈針撈出來的大肥魚,你不許搶。”
嚴越:“不稀罕。”
白川:“那你偷看我手機幹什麽。”
嚴越:“好奇,你居然能同時和這麽多人聊天。”
白川振振有詞:“我只是不忍心帥哥們生活寂寥,遂把愛的光輝播灑人間、普度衆生罷了。”
白川看出嚴越心情不好:“怎麽,和你那位大叔進展不順利?”
白川知道他有個年長的暗戀對象,但是不知道具體是誰。
嚴越:“嗯。”
白川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架勢:“來來來,什麽情況,跟我說說。”
嚴越:“之前想告白,他态度有點排斥,覺得我年紀小,不希望我早戀,我就忍住了。”
白川理解地點點頭:“那說明他對你挺負責的啊,不是随便玩玩。”
嚴越面無表情:“他不是對我負責,他是根本不知道我喜歡他。”
明明已經暗示得那麽明顯了,那家夥還是一點察覺都沒有,絞盡腦汁找他談心、反鎖大門、關緊窗戶,生怕他半夜又跑出去找“情郎”約會。
真是笨蛋。
笨死了。
白川:“那如果,直球告白呢?”
嚴越:“大概會吓暈過去吧。”
他稍微一提“暗戀對象”,阮知慕就緊張成那個樣子。
要是知道暗戀對象就是自己,以他的性格,就算沒有吓暈,也一定會立刻拒絕。
都喜歡男的了還這麽謹慎保守,真不知道是腦子裏哪根弦搭得不對。
白川:“……”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貌似是一塊異常難啃的骨頭啊。
他同情地拍了拍嚴越的肩膀:“老大加油,任重道遠啊。”
——
嚴越放學回家,看到門口多了一雙黑色網面男士運動鞋。
鞋的尺碼比阮知慕大了足足一圈。
嚴越頓了一下,換鞋進門,看到廚房裏正熱鬧着。
阮知慕在廚房裏擇菜,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正站在他旁邊,幫他洗生菜。
男人有一米九幾,身材魁梧,胸肌健壯,穿着運動背心和七分褲。
相貌不算英俊,但是也許是身材的緣故,有一種天然陽光的爽朗氣質。
男人低頭看着阮知慕的時候,眼神溫和。
阮知慕聽到聲音:“嚴越回來了?”
嚴越:“嗯。”
阮知慕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鐘德鵬,下午來附近辦事,我就請他順便來吃個晚飯。”
又對鐘德鵬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寄宿在我家的高中生,嚴越。”
嚴越和對方對視了一眼。
鐘德鵬彬彬有禮地伸出手。
嚴越沉默一秒,慢吞吞伸出手,敷衍地和對方握了一下。
鐘德鵬是一家健身房的健身教練,27歲。
阮知慕和他是在一次婚禮上認識的,阮知慕是婚禮司儀,鐘德鵬是伴郎,兩人聊天得知是老鄉,就加上了微信。
上個月阮知慕去人社局辦一個手續,因為辦理流程混亂,辦事人員态度也敷衍,跑了三四天都沒辦下來。
阮知慕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碰巧遇見了也在辦事的鐘德鵬。
鐘德鵬在人社局有熟人,熱心地替他找了人,聽到他說有材料忘在家裏,立刻開車帶他回來取。
阮知慕原本以為要拖上一個月的手續,當天就辦好了。
阮知慕感激不已,想請他吃飯,不過鐘德鵬是大忙人,交際圈相當廣泛,每天還要在健身房工作,一直沒能約成。
直到今天,鐘德鵬終于得空了,不過他說不想吃外面飯店的菜,天天吃都吃膩味了,只想吃阮知慕親手做的菜。
阮知慕不太會把朋友往家裏帶,家裏比較亂,他不習慣私人空間被占據。
不過鐘德鵬主動提出來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下午特意提早回來收拾了一下,掃灰拖地,整理雜物,弄得幹幹淨淨了,才将鐘德鵬請進門。
吃晚飯的時候,氣氛融洽。
鐘德鵬和阮知慕算不上特別熟,但是他能言善道,風趣幽默,說話做事都很有教養,讓人心生好感。
他講述健身房的趣事,阮知慕好幾次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吃完飯,鐘德鵬提出想周六上午約阮知慕去玩室內跳傘。
阮知慕猶豫了一下。
嚴越忽然道:“班主任讓你周六上午去一趟。”
阮知慕瞬間一級戒備:“你又犯什麽事了。”
嚴越:“不知道,可能是關于上周的語文測驗。”
嚴越現在已經能跟上教學進度了,數學上甚至有點小小的天賦,偶爾能解出一些又偏又怪的附加題;但是語文就比較拉胯,寫作文十次有六次偏題。
阮知慕抱歉地對鐘德鵬道:“不好意思,下次吧。”
鐘德鵬溫和道:“沒關系,你有空的時候再聯系我。”
鐘德鵬臨走,提出想和阮知慕散散步,正好附近有個夜市,可以去逛逛。
阮知慕答應了,囑咐嚴越在家好好寫作業,不許打游戲或者跑出去玩。
嚴越阻攔不及,站在陽臺上,向樓下望去。
幽暗寧靜的小路上,只見兩人并肩走着,不知道鐘德鵬說了句什麽好笑的話,阮知慕笑得前仰後合。
嚴越面無表情看着,在兩人身影消失在拐角的那一刻,臉色徹底冷下來。
——
晚上十一點,阮知慕回家了。
他提前打電話和嚴越說了會比較晚回來,讓他先睡。
客廳裏黑漆漆的,悄無聲息。
阮知慕心想,嚴越大概已經睡了,換了拖鞋,順手打開客廳的燈——
一個黑色背影安靜地坐在沙發上。
阮知慕腦子裏閃過無數恐怖片的情節,吓得魂都差點飛出來:“……嚴越?!”
嚴越轉過頭。
阮知慕一瞬間擔心恐怖片的情節會不會在現實生活中上演,比如嚴越轉過頭來,出現的還是後腦勺,貞子式黑色拖地長發什麽的。
幸好不是。
嚴越沒什麽表情,垂着眼睛,臉色有些冷。
阮知慕拍拍胸口:“你坐這兒幹嘛,怎麽不去睡覺。”
嚴越:“……睡不着,坐着打發時間。”
阮知慕:“失眠?不應該啊,你白天上學那麽累,這會兒應該困得要命才對。我上高中那會兒就沒有哪天能睡飽的,濃縮咖啡都不管用,一大半早自習都是睡過去的……”
阮知慕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滔滔不絕地懷念自己的高中生涯。
嚴越沒接話。
氣氛有些古怪,阮知慕叭叭叭說了一大段才感覺不對勁。
嚴越安靜得過分,不插話也不接茬,似乎心情不太好。
阮知慕正覺得奇怪,嚴越忽然開口了。
嚴越:“你們玩得開心嗎。”
阮知慕:“還行。”
其實夜市也沒什麽好玩的,吃了些路邊攤小吃,買了幾個鑰匙扣小玩意兒,套圈啥的。
嚴越難道是責怪他們出去玩沒有帶着他?
不至于吧,夜市對這種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能有什麽吸引力,而且夜市上都是些均價不超過二十的便宜貨,嚴越就算平時閑逛都不太會去這種地方。
阮知慕想了想:“我聽嚴老師說,你平時會玩單板滑雪什麽的,不過a城沒有滑雪場,你要是想出去玩兒,等下次長假……”
嚴越:“他是不是喜歡你。”
阮知慕一個大喘氣,差點被空氣噎死。
說話能不能稍微有點鋪墊。
能不能給他一個緩沖的時間。
他有些驚訝,沒想到嚴越直覺這麽敏銳。
鐘德鵬是個爽朗直接的人,剛才去逛夜市,鐘德鵬很坦蕩地告訴他,對他有好感,問他願不願意嘗試交往。
之前阮知慕其實隐隐約約有預感。
人社局幫忙的事,很少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他人施以援手。
他請鐘德鵬吃飯,鐘德鵬雖然沒有立刻赴約,但是會每天找他聊天,借着“讨論去哪兒吃飯”的由頭,聊了許多生活、工作上的私事。
後來直接提出要來他家吃飯,幫他洗菜的時候也隐隐約約有些暧昧的暗示,看到水珠濺到他臉上,會輕柔地用指腹幫他擦掉。
阮知慕不太習慣進展這麽快的相處模式,下意識躲了一下,對那些暧昧的暗示也刻意回避掉了,但他其實不讨厭鐘德鵬。
鐘德鵬雖然在試探,但是行事很有分寸,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阮知慕跟前男友分手也有一段日子了,俗話說有了新歡才能忘記舊愛,雖然目前對鐘德鵬還沒有什麽感覺,但他并不排斥交一個新男朋友,因此默許了鐘德鵬的靠近。
嚴越見他不說話,又問:“你打算和他交往嗎?”
阮知慕:“……”
他剛才就覺得哪裏很詭異。
仔細一尋思,嚴越問話的時候怎麽眼神這麽吓人,咄咄逼人的。
就很像……妻子抓包出軌丈夫的那種氣勢。
阮知慕:“你在問我?”
嚴越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
片刻後,垂下眼睛,輕聲道:“我只是覺得很突然……你以前沒有提到過他,突然就帶回家來,很熟悉很親密的樣子。”
“你以前說過,我們是朋友,可是你卻沒有對我坦誠相待。”
嚴越平時一直是冷淡強勢的性格,人又長得淩厲漂亮,在家在學校都是日天日地的。
因此只要稍微流露出一點脆弱來,就會讓人忍不住側目,心生憐愛。
何況現在是垂着眼睛,語調放低,整個人都是有些卑微的姿态。
阮知慕剛剛硬起來的心又軟了。
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好像特別吃嚴越這一套。
阮知慕撓了撓鼻子:“……還沒到那一步,我就想着,沒必要說……”
嚴越的眉頭不易察覺地擰了一下。
随即又恢複了禮貌詢問的語氣:“所以,你們真的有可能交往?”
阮知慕:“我失戀也好幾個月了,總不能因為遇到一個渣男,就從此封心鎖愛、單身一輩子吧。我在學校又沒法出櫃,遇到合适的對象,就試着接觸一下咯。”
“不過目前還只是朋友,在初步了解的階段,不一定能成。”
嚴越靜默了片刻:“這樣啊。”
阮知慕突然又想到什麽,趕緊道:“我談戀愛,是因為我已經成年了,能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你可不能學我啊。”
他怎麽差點忘了,嚴越那兒還有個大麻煩。
嚴越:“我願意忍耐,可是他好像不太願意。”
阮知慕倒吸一口冷氣。
這什麽意思。
什麽叫沒辦法忍耐了。
老男人這是忍不了了,打算對未成年的嚴越下手了?
……禽獸不如!
他想叫住嚴越細問,但是嚴越說自己困了,不再搭理他,回房間睡覺了。
作者有話說:
茶起來了茶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