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唐蘇的秘密24
唐蘇從前院門口一走出來, 言亦如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即使在霧蒙蒙的雨天，言亦如眼裏的期待隔着老遠也清晰可見。
唐蘇的表情可就沒有那麽友善了, 冷冰冰的, 他慢慢地走到言亦如面前，鼻子湊過來在言亦如身上嗅一嗅，覺得不夠滿意，便繞着言亦如轉着圈地嗅，力求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言亦如就站着一動不動, 沒有笑話唐蘇滑稽的行為, 由着唐蘇像個檢查貨物的工作犬一樣, 檢查檢查這件人形海味“貨物”，看看言亦如有沒有私藏什麽違禁品。
唐蘇抓起言亦如的手腕, 把鼻尖頂在言亦如腕子上拼命地嗅幾口，言亦如依然乖乖地站着讓唐蘇胡來。
唐蘇沒在言亦如的血管裏聽見血液淌過的響動, 也沒有任何輕微的脈搏，他放開言亦如的手腕，決定直奔核心, 貼在言亦如胸口，側耳聽聽看他的心髒。
一下也不跳。
言亦如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毛茸茸的腦袋，大可能是他唯一能跟唐蘇産生的肢體互動了, 言亦如動了動嘴唇，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唐蘇身體也是冰涼的, 就和他一樣。
他和唐蘇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alpha們根本就不了解唐蘇, 只有他窺探到唐蘇的秘密。
所以唐蘇什麽時候才願意像對待那些alhpa一樣對待他？
言亦如回想着唐蘇跟白藺牧哲要好的樣子, 渾身難受, 如果說他能分化成alpha，是不是唐蘇就會對他改觀了？
言亦如試探着問一問正埋在他胸口、用一種滑稽且怪異的方式給他檢查身體的唐醫生：“我能抱你麽？”
唐蘇突然擡起頭盯着言亦如，眼裏一點感情都沒有，冷酷到嚴苛的程度。
言亦如很老實地背着手，顯示自己沒打算胡來，但嘴上可沒怎麽收斂：“就像牧哲和白藺那樣。”
唐蘇回答得很果斷：“不行。”
“只有alpha能抱你麽。”
“alpha沒抱過我，是我抱他們，因為我想吸一吸信息素，你又沒有信息素，你只有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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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亦如沉默了兩秒鐘，表情還是冷冷清清的，他跟唐蘇一樣帶着海的特性，把什麽在藏在海面之下。
言亦如決定換個方式，“誘惑”一下唐蘇：
“我今天噴了香水，不難聞，你再聞聞看。”
唐蘇表現得沒多大興趣，他不喜歡香水這種工業産物，即使是最暢銷的香水制劑，在唐蘇鼻子裏，聞着都是幹掉的香料味，碾碎的植物味，再混着一股酒精，這種液體是從植物的死亡裏汲取出的味道，也許人類覺得很香很喜歡，但是唐蘇只能問出怪異、不搭調、強行拼湊，還有腐爛。
唐蘇是被陸地上生機勃勃的景象吸引上來的，他為什麽要喜歡一瓶死水。
唐蘇不接受言亦如的示好，只說：“你已經死透透了，而且身上每一個細胞都是海水的味道，我很奇怪，你為什麽還能保持原來的人格？你有以前的記憶麽？”
言亦如臉上終于露出一些痛苦的樣子，他不想跟唐蘇多說這個，很敷衍地“嗯”一聲。
見言亦如不願意跟他透露實情，唐蘇對言亦如的興趣便宣布告罄，打算打道回府，轉身時告誡言亦如：“你別再跟着我了，我不喜歡你。”
言亦如蹙了蹙眉，沒由來的一陣沖動，他不想放過這次難得能跟唐蘇相處的機會，一把抓住唐蘇的手腕，唐蘇像機警的貓一樣側過頭來，眼神發出一些危險的光彩，尋常人絕對要被這麽冰冷的寒意吓到腿軟，但言亦如來歷詭異不明，并不屬于“尋常”的範疇。
如果唐蘇身上有皮毛的話，現在一定是炸起來的吧。
言亦如被唐蘇陌生又冷酷的目光淩遲着，他感覺精神苦痛，體內七葷八素，被海水灌滿肺部的可怕記憶一遍一遍折磨着他，言亦如的面孔更慘白了些，但是并不打算放開唐蘇。
他定定地看着唐蘇，唐蘇被雨水淋濕的皮膚之上浮現出一些若隐若現的鱗片，這些鱗片的縫隙間散發着一種幽藍的微光，海底飄浮的發光水母也帶這種迷幻的色彩，極端異常，一種詭異的美感。
唐蘇的面孔開始變得清晰冷豔，好像被雨水洗去了灰塵，這副美貌驚心動魄，而且非人。
正如某些神話中的神祇，身上變形、變異，甚至和野獸結合，但祂們的美是遠超于人類想象力的。
言亦如觀察着唐蘇悄無聲息的變化，唐蘇越非人，就越接近真實，藏在這樣一具嬌小美麗、完全契合人類審美、甚至遠超人類審美的皮囊裏，究竟藏着什麽樣的本體？
唐蘇蠱惑alpha們的，是不是一副虛假的皮囊？
言亦如即便知道唐蘇藏着可怕的秘密，現在直視唐蘇的眼睛都會給他帶來莫大的痛苦，但言亦如還是保持意志堅定，他并沒有把痛苦表現在臉上，冷靜地詢問唐蘇：
“來我家吧，你不是對我的身體好奇麽。”
言亦如這話說的，就像個乞求用身體誘惑alpha的omega一樣，按照他跟唐蘇的體型和外表來看，立場完全颠倒，雖然兩個詭異生物都沒按照人類社會的規則分化性別，但怎麽看都不該言亦如說這種話吧。
幸好唐蘇不是什麽正經東西，言亦如奇怪又暧昧的話沒讓他感覺出不對勁，說起來，唐蘇确實對言亦如開始感興趣。
唐蘇本以為言亦如是每天糾纏他的怪物的傀儡，難免對待言亦如态度極其惡劣。
現在也沒好到哪去……
但是跟言亦如短暫地接觸過幾次，唐蘇發現自己的判斷出現某種失誤，言亦有自己的人格，似乎還有以前的記憶，是一個活生生的死人。
言亦如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唐蘇即便在宇宙中旁觀了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也沒發現過言亦如這樣奇怪的生物，他的肉身被邪神喚醒，可是同時擁有自己的靈魂。
靈魂強大到連邪神沒法占有他的軀殼。
還怪有意思的。
唐蘇這種善變的性格，和強烈的好奇心，讓他跟言亦如達成了和解，至少不再敵視言亦如。
唐蘇眼神裏的危險淡化開，身上非人的美也在收斂，像一張绮麗的畫作被一盆清水沖開了線條和色彩，唐蘇的五官被沖淡了，又變回了平常畏畏縮縮、束手束腳、呆呆愣愣的模樣。
言亦如精神頓時像吃過止痛藥一樣神清氣爽了。
唐蘇聳聳肩：“行吧，今天晚上麽？”
“你不方便可以換一天。”
“那也不用，我父母肯定不同意，我呆會偷偷跑出來，咱倆直接開溜。”
言亦如忍不住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看來唐蘇在這裏融入得很好，說話像模像樣的，跟人類沒什麽太大差別。
言亦如問他：“你父母對你好嗎。”
“非常好。”
“嗯，那就行。”
言亦如這樣問，不是擔心唐蘇，他是擔心唐蘇的父母……
就算他可能是除過糾纏唐蘇的邪神以外，是這星球上唯一對唐蘇有所了解的生物，但是唐蘇到底什麽脾氣，他也完全摸不清。
惹唐蘇生氣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根本不知道唐蘇能幹出什麽來。
唐蘇在陸上生活得這麽和諧，言亦如也覺得挺奇怪，跟唐蘇同類的混沌生物，無數人類為祂們發了瘋，成了一群狂熱的邪.教信徒，甚至把自己的親朋好友也拉下泥潭。
唐蘇卻主動被一對善良的人類夫妻收養，乖乖呆在學校搞些小打小鬧，言亦如不是詫異唐蘇在學校任被一群學生欺負，他知道唐蘇這種沒有感情的生物，人類對他幹什麽，只能招來他的漠視。
言亦如在詫異唐蘇對人類的善意，他好像對人類社會好奇心很重，這種行為跟唐蘇的本性相悖。
所以唐蘇和言亦如，互相都捉摸不透，大家都奇奇怪怪的，這才叫“物以類聚”。
“你要在這等我麽？”
“嗯。”
“哈哈哈你好閑啊。”
“人死了就是會很閑。”
唐蘇被言亦如古怪又很有趣地話取悅到了，他就是很喜歡新鮮的東西，唐蘇本來特地來讓言亦如離他遠點，結果臨時又改了主意，被言亦如“勾引”成功，居然達成夜裏幽會的成就。
白藺和牧哲成天修羅場，他們誰都沒把唐蘇拐回家過，看來言亦如看陰晦神秘，行蹤莫測，是個被全世界遺忘的存在，但在争搶唐蘇的上，卻三兩下就達成突飛猛進的成就。
唐蘇一改對言亦如冷冰冰的态度，還很罕見地跟他道了個別，叮囑他：“你等不下去，可以先回家。”
“我會等。”
唐蘇撇撇嘴：“你不用寫作業嗎。”
又嘟囔着：“我也還沒寫……”
言亦如笑起來，唐蘇這句話是有點冷幽默的效果，一個是混沌生物，一個是死人，混進人類社會，落得一個天天被催交作業，好好學習的下場。
唐蘇在言亦如的笑顏上多看了幾眼，言亦如極其俊美，雖然他冷着臉更招異性喜歡，但是唐蘇覺得他适合多笑，笑起來有點溫文爾雅，又柔情似水，完全不像個死人了。
言亦如就一直站在陰暗的樹蔭裏面，靜等着，有點高興，唐蘇至少願意跟他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