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38

回 ◇

吃醋行為+一些群衆反應+七十七刀

“快看, 上面什麽情況?開殺了?”

一滴滴血液從天空墜落,雖不至滴得人滿頭滿臉都是,但下面都是有修為的人, 還是很容易看清穹頂的情況。

更何況此刻上面幾乎是靜止的畫面。

只有一刀一刀, 元易帝被小劍侍不斷刺穿胸膛的場景是動态的。

不對。

現在已經不能叫小劍侍了。

方才還一直慫恿宗主交出小劍侍的邱長老, 此刻望向天空的表情像見了鬼。

而已經人到晚年的宗主則瞪了邱長老一眼又一眼。

——這就是你要趕走的「小劍侍」?

若真把他趕走,那他們明陽山才算是完了!

“怪不得應奚仙尊與那小劍侍那般要好。”邱長老後知後覺。

莫不是大能之間的心有靈犀,讓應奚仙尊能感受到小劍侍的不同?

如若不然他為何一直護着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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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劍侍小劍侍,不許再說什麽小劍侍,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已經不常管事的宗主終于忍不住大發雷霆。

對面,還跪在朱五堰屍骨旁邊的朱培俊也看見了天空上的一幕。

說實話,他也有與邱長老同樣的疑問。

先前他總搞不懂為何應奚仙尊會一直尾随淡蕪煙, 甚至有種任他驅使的感覺。

可他現在明白了……那叫人以群分。

原來淡蕪煙一直在隐藏實力。

爹, 你看見了嗎?你敬愛的将軍其實并不弱。

他還幫你殺了賀錦林……

又猛地想到了他曾經用鞭子去纏那位老祖腰的情境, 朱培俊當場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往常旁人說他是纨绔, 跋扈不講理,他也只當耳旁風。

如今看來, 他是真的不知死活啊。

是淡蕪煙脾氣好。

跪在那裏的朱培俊努力擡頭,目光緊緊盯着天空中淡蕪煙的身影,久久的,無法移開目光。

而姿勢與他相仿的則大有人在。

“完了, 這下師姐徹底沒希望了。”

以淩湘語為首的星羅宗高階弟子遺憾道:“人家原來是渡劫老祖,在這兒裝柔弱玩呢!”

淩湘語更是一臉沉痛:“完了完了,他至少得有渡劫二、三階了吧?就算師尊打得過林寂劍君,也打不過淡蕪煙呀!搶不走了搶不走了。”

其他人:“……”

不是師姐, 他們只是開玩笑的啊, 難道你還真打算過要搶人麽??

此刻, 當屬混跡在人群中的淡森旭最為震驚,最接受不了,也最為恐懼。

他那病秧子似的庶弟,如何突然變成渡劫期大能了?

這……

別說渡劫期。

便是簡單的金丹期,也是如今淡森旭異常向往的。

元嬰更是望塵莫及。

可他的庶弟用了多久?

一息……

不,他一共只用了兩息!

而且……此刻聽着同伴們同樣詫異和後怕的議論,看着天空中伫立在淡蕪煙身邊的青衣……

淡森旭終于知道,那前兩天去他家吃酒的師兄是誰了。

——除了同為渡劫老祖的應奚仙尊,還能有誰!

“淡兄……你弟弟,你弟弟……我這是在做夢吧?”

“淡森旭你怎麽回事!”先前曾因出言不遜調戲淡蕪煙,而被應奚施以火刑術的濃眉大眼的男人則直接對淡森旭出了手:“诓騙我們有意思嗎?你想讓我們都死!?”

若早知那是個渡劫期的老祖,他們怎麽敢集體上前去恥笑調笑……

“你神經病吧,這次我們可被你害慘了!”

說着,其他人也忍不住對着他拳打腳踢。

被打翻在地的淡森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如今,沒動手的朋友也都離他遠遠的,恨不得從不與他認識過,更不會有人去扶他。

淡森旭幹脆倒地不起。

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碰巧看見淡蕪煙幹淨利落地拔刀,再一次刺穿元易帝的胸膛……

一剎那他想到所有自己曾經對淡蕪煙做過的事,便四肢癱軟無力,渾身止不住地抽搐,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量。

天極派。

黃竺竺問他身邊的合體期老者:“段爺爺,他這是……如何做到的?”

老者搖了搖頭,終年古井無波的眼眸也閃現出一抹異色,那是一種深深的探究和向往。

——若是知道,他也不至于只是合體期、連渡劫都到不了。

但怎麽做到的已經不重要了。

有人一步到了渡劫期,如此算來,明陽山便有四個渡劫期大能鎮守。

這個數量,已經足夠可以讓天極派産生壓力和忌憚。

“他以前不只是個小劍侍嗎?名聲也不好,我聽說還常被人欺負,應該不會歸了明陽山吧。”龐宇笑尴尬地笑了笑說。

不久前他才剛嘲笑小劍侍沒背景,沒實力,什麽都不是。

這會兒就被啪啪打臉了。

可他身邊的少女的卻不這麽認為。

黃竺竺第一次深深凝眉,冷聲道:“他不是與應奚仙尊關系很好嗎。”

龐宇笑:“……”

是啊。

小劍侍雖然在明陽山聲名狼藉,欺負他的人很多。

可誰都能看出來應奚仙尊待他不錯。

或許這從始至終都是兩個大能在玩的一個游戲?

裝弱的游戲?

龐宇笑不敢想了。

天空之上,再一次被長刀刺穿胸膛的時候,賀錦林重重吐出了一口血,他終于忍不住擡手握住淡蕪煙手中的刀。

“阿煙……你當真要殺了朕麽……”

被刺了不知多少下,元易帝原本只是印堂有些發黑的臉,此時已經整體暗沉了許多,顴骨凸顯嘴唇霜白,發髻也散亂了,整個人頹唐極了,好似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

——若淡蕪煙再這樣刺下去,任他是合體末階又如何。

他真的會死。

“你……當真便這麽恨朕,一點都不念舊情……”賀錦林聲音虛弱極了。

他身後的三千元嬰穿着統一的仙甲,仙甲造型好似凡間的鐵甲,在陰霾陰郁的天空下泛着一片森然的冷光。

他對面少年模樣的人卻巍然不懼,只是又露出了笑容,唇紅齒白的:“舊情?我便是念及舊情,才要親自送你上路。”

說着,長刀刀背從賀錦林的掌心滑出,再一次無情地刺入對方的胸膛。

又是一刀。

他依舊懶得與他多說一句。

賀錦林吐出了更多的血。

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身體,他直接跪在了地上,額頭蹦出青筋,握住刀背的手變得更大力了一些。

“要,要怎麽樣,你才能原諒朕?”

一直對元易帝忠心耿耿的華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陛下死,便匆匆飛上來,跪倒在淡蕪煙腳邊。

“将軍,将軍息怒,将軍明鑒,陛下他是真的很後悔當初那麽對您,陛下這八百年也不好過啊,陛下一直都很思念将軍,陛下也知道錯了,這麽久了他一直在懲罰自己,不然,不然他苦守着無間國做什麽呢,都八百年了……”

華公公擔心壞了,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但他也顧不了那麽多,能說的,不能說的都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将軍您出事以後,陛下也很痛苦,您的屍……身,還在陛下的寝殿放置着,八百年了,陛下每年都要尋找保存之法,防止屍身不腐。您走之後,陛下再也沒有踏進後宮一步啊!還有還有……結界破了以後,陛下獲得修煉之法,激發了絕佳的根骨,陛下本可以甩掉一切專心修仙的,可是陛下他舍不得啊,這是将軍您打下的江山,陛下他是不舍得……”

“噗嗤!”

華公公話沒說完,淡蕪煙已經又刺了一刀。

“把我的屍體放在寝殿八百年?你這是讓我到死都不得安寧的意思?沒聽說過什麽叫入土為安嗎?”

說話的同時,淡蕪煙眼睛一眨不眨,又再一次抽刀:“還有為了我就不進後宮?你娶人家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呢?這不是給我找罵嗎?”

于是又一刀。

“再說無間國,那跟我有何關系?不是陛下親手将我從史書上抹去的嗎?”

說完又一刀。

華公公:“……”

慌張跪地,徹底不敢說話了。

感覺他每說一件事,陛下都會多挨一下……

可痛到面容猙獰,形似活鬼的皇帝陛下竟然笑了。

賀錦林的衣裳已經被血染透,胸膛也早已被穿破。

若不是合體期已經不大仰仗于肉身、體內氣脈還能運行,他早就死了。

“阿煙……你肯說出來就好了。”

靈力都被用來運轉氣脈,賀錦林如今虛弱得緊,說話都有氣無力,是以聲音極低:“朕不怕你怪罪,朕也不怕你懲罰……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在,朕,以後都會好好、好好的補償你……”

淡蕪煙:“啧。”

還是忍不住,再來一刀。

七十七個人。

他原本是要為七十七個人報仇,淡蕪煙這人也講理,自己的死不算在內,他一開始便只打算給賀錦林七十七刀。

可是竟然還有人給這東西找借口、這東西竟然也還有力氣說廢話,那淡蕪煙就只能很不人道地再多來幾下了。

反正待到他靈力枯竭,氣脈再也運行不了的時候,就死了。

也不差這幾下。

可笑賀錦林還天真地以為自己不會殺他。

——我以前給他的印象真那麽癡情那麽蠢嗎?

淡蕪煙都有點要吹噓自己的演技了。

這時候,淡蕪煙懷裏的昆侖珠串又有了反應——

已知這些青珠并不是普通的青珠,它們其實是應奚煉制的法器,可以為應奚提供攜帶者的一些信息。

但不知道應奚在煉制這些法器的時候是不是哪裏搞錯了又不自知,以至于不止應奚可以以此來監控淡蕪煙,淡蕪煙越級至渡劫期後,也能憑借這珠串反着感應到那邊應奚的一些情況。

比如此時,他便聽見下面的明陽山宗主正在給應奚仙尊以密語傳消息。

大致內容是說:要麽直接殺死賀錦林,要麽便出面做個好人,緩解賀錦林與淡蕪煙之間的關系。總之不要讓賀錦林有機會下達指示!

他後面畢竟還站着三千元嬰!八門追蹤印一旦啓動,三千元嬰瞬間結陣變三千死士。

到時候即便他們這邊所有高階大能聯合出手抵制,或許能将之降服消滅,可也會帶來傷亡,毫無意義!

淡蕪煙:“……”

不愧是宗主,考慮問題就是全面又獨到。

或者這是那位邱長老的提議?

不過他們似乎想多了。

淡蕪煙敢這樣當着那些鐵甲元嬰的面一刀一刀怼他們主子,自然也是有些準備的。

他是要為自己的屬下們報仇。

但若這個過程中當真挑起了戰争,又波及到了無辜的人……那麽那些地下的亡魂也不會開心吧。

淡蕪煙的後手其實也很簡單。

——八門追蹤印,并非真的無法可解。

而讓那些元嬰們知道這麽多年賀錦林一直以死咒控制他們、如今卻有人可以幫助他們保命并脫離苦海,兩邊便打不起來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看了一旁的隗約一眼。

這是他方才一直默默縱許這位在旁邊磨磨唧唧的原因。

身為活了一萬年以上的老古董,還是很喜歡研究暗地操控的變态,隗約在對付這種咒術的時候還有些用。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

哦,這叫以毒攻毒。

但淡蕪煙也只看了隗約一眼,便立即被對方捕捉到了視線。

方才心裏還五味陳雜的魔王瞬間豎起了尾巴:“夫人……阿煙,有什麽吩咐?”

淡蕪煙沒說話。

他直接轉頭看向應奚。

他想知道師祖會如何回答宗主,也好奇應奚有沒有發現自己可以反偵察到他的信息……

然後他一轉頭,發覺應奚正在認真地端詳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甫一對上對方的目光,淡蕪煙便有一種感覺……應奚現在心情很不好。

一頭青絲散在風中,應奚的站姿随意卻優雅,青衣一塵不染,與身上濺血的淡蕪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看自己的眼睛也只是普通的平視,眼底清澈眼神清明,可給人感覺就是憑空多了一種幽怨。

幽怨?

他應奚一直在看自己。

從第一刀時起,一直到現在。

但師祖為何會幽怨……他也在怪我給明陽山帶來了麻煩?

淡蕪煙眨眨眼。

啊,這種時候就希望系統還在線,那麽他們兩個臭皮匠至少也可以對此進行一番粗淺的分析。

這一點上,淡蕪煙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不應該因為對穿書局不滿,就苛責了那傻乎乎的無辜系統。

“師祖,您生氣啦?”

淡蕪煙發覺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這對他來說是非常罕見的情緒。

畢竟來到這些世界,他都是被動走劇情。雖說不能選擇要走的路,但一切也都盡在他的掌握。

可如今有了變數。

他還是看不懂應奚。

應奚不說話,淡蕪煙也只能主動解釋:“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和明陽山……”

他說話的時候,應奚驟然伸手一只手。

修長的手指點在他的下颌上,抹掉了那上面沾染着的一點血腥。

應奚的手又一路向下,撫上了淡蕪煙的脖子,在那截兒脖頸上細細地摩挲着。

頃刻間,師祖那只好看到天怒人怨的手也染上了大片血跡。

淡蕪煙:“……”

好吧,或許師祖只是潔癖犯了……

緊接着,淡蕪煙聽見應奚一聲嘆息。

是很重很長的一聲哀嘆:“阿煙,你真的那麽恨他麽?”

“他”指的是賀錦林。

淡蕪煙再一次撩起眼皮,眼睫忽閃忽閃:師祖問這個幹嘛?

哦對了……師祖貌似還不知道他與那位渣男之間的恩怨。

淡蕪煙懶得多跟渣男廢一句話,什麽「死也要讓對方死個明白」,他一直都覺得沒什麽道理和必要。

既然都恨不得要對方萬劫不複了,那還費什麽話。

但對應奚,他是不介意解釋這些過往的。

畢竟應奚方才當真答應了他的請求,什麽都沒做。

而且對方特意飛上來是為了防止賀錦林那三千元嬰趁機對付自己,淡蕪煙也不是看不出。

不管師祖到底是誰,又有什麽目的。

至少截止這一刻,他都沒有害過自己。

淡蕪煙心中感念,也覺得那些前塵往事沒什麽不可說的。

尤其是,他現在早已經崩了人設了。

淡蕪煙看了看頭頂越積越厚的陰雲。

忽而燦然一笑。

啊,他時間不多了。

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有即将飛升之人經受雷劫,雷雲醞釀的時間越久,往往便說明等下要經歷的雷劫越重。

而他這個……已經太久了。

不過也沒什麽的。

反正他也死不了。

“師祖……”

淡蕪煙正想跟應奚解釋,那邊怎麽都清理不幹淨他脖子上血污的師祖似乎怒了,直接給他施了個清潔術,然後說:“脫衣服。”

淡蕪煙看了看自己重新變得雪白的衣衫:“……”

都幹淨了,就不必換衣服了吧。

這麽多人看着呢……

“師祖……”

應奚面無表情,聲音不容置疑:“脫。”

一旁的隗約、林寂、水天意和朱七岚:“……”

尤其後面三位,他們雖然已經看不懂淡蕪煙了,但這幾個人又都是多多少少,都是很了解應奚的。

怎麽小劍侍不再是小劍侍了,應奚仙尊也變了個人?

誰,曾經哪怕只有一刻,從應奚口中聽見過如此富有情緒波動的話語及語氣?

他們認識的師尊/師祖/仙尊現在很生氣。

這是毋庸置疑的。

站在一旁、全程目睹元易帝被「淩遲」的幾人,對那血腥的一幕沒什麽反應,反而不同程度地覺得大快人心,和心情複雜。

當然,他們更多的精力都花費在了防備着那三千元嬰突然暴起上。

可此時,以林寂為首的幾人才徹底沉默了。

尤其是林寂,他此刻的感覺就是——

淡蕪煙不是他認識的淡蕪煙。

應奚也不是他認識的應奚。

好像他們每個人都有秘密,而曾經以為自己才是中心、身陷其中的自己,卻仿佛才是那個局外人。

而更讓人詫異的是,面對從來都說一不二的應奚,淡蕪煙竟然直接拒絕了脫衣服。

當然淡蕪煙不脫也不是因為叛逆或故意忤逆,他一是覺得真沒必要,二則是他不似其他人,對應奚有buff,在淡蕪煙眼中師祖并沒有那麽冷淡,也沒有那麽嚴厲,他感激他,但也不至于敬他畏他……

畢竟從根本上說,能強行逆天而行、一步到渡劫的淡蕪煙,與應奚境界相同。

所以淡蕪煙只是又故意恢複到了小劍侍的姿态,對着師祖撒了個嬌。

他抱住應奚一直在給他擦拭血跡的那只手:“哎呀師祖,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咱們先說點正經的。”

其他人:“……”

應奚:“……”

應奚眼皮一跳,卻沒有躲開淡蕪煙抱住他的兩只手,只怔怔看着唇紅齒白的少年。

淡蕪煙則又趁機打量了眼賀錦林。

賀錦林此時還跪在地上,他的血已經快流幹了,但凡是坦露在外的皮膚都沒有一絲血色,已經奄奄一息。

可他仍在怔怔望着淡蕪煙的方向。

他看見淡蕪煙幾乎稱得上俏皮地抱住應奚的手臂,模樣親昵,便不由瞪大雙眼。

——他眼中的阿煙,從來都極沉熟穩重,臉上常挂着謙和有禮的笑。

君子謙謙,溫文如玉。

曾經的阿煙有很多朋友,他與他們都甚是親密。

可即便那樣……

他也從不曾與人這般勾肩搭背過!

應奚……

賀錦林怒目圓睜,眼睛幾乎瞪出眼眶。

縱然阿煙口口聲聲說着他如今喜歡的是林寂,可他亦能看出阿煙的眼裏,對那位劍君并沒有半點喜愛。

這是他直至這一刻也仍舊認為阿煙會原諒自己的原因。

賀錦林不怕死。

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便再不能與阿煙在一起了。

沒有重新追回阿煙,他做鬼都不會解脫。

他這輩子,是人是鬼是生是死,都不能離開阿煙了。

可……

當看見自己的阿煙在青衣仙尊面前露出柔軟、撒嬌的一面時,賀錦林忽然又沒有自信了。

他驟然想到或許阿煙早就喜歡上了別人。

是自己在一廂情願。

而如果是那樣的話,如今重傷的他……該怎麽再争奪回阿煙?!

“噗咳咳咳。”一連串重重的咳嗽聲響起,賀錦林嘗試站起。

另一邊,發現賀錦林竟然還在強撐着不肯死,淡蕪煙回過眸來,打算跟應奚商量下。

雖然也很想看看這自私的狗皇帝究竟能撐到何時,但他覺得宗主說的也對,一下子殺死賀錦林、不給他再驅使那些元嬰的機會,會簡單許多……

主要是想要隔絕賀錦林的咒術,就還得用上隗約。

對于這位魔王……淡蕪煙不殺他是因為對方不配他與之計較,那自然是能不用就不用。

可現在立馬切斷狗皇帝的所有氣脈,淡蕪煙還做不到。

他雖逆天步入渡劫期,可實力卻很不穩定,目前已經倒退到渡劫一階。

與真正靠時間吸納靈氣升上去的比,更像個空殼子。

要動手還得勞煩師祖。

但應奚卻對賀錦林那邊的情形視而不見。

他只專注看着淡蕪煙。

“你為了殺他,不惜逆天渡劫……”應奚薄唇輕啓,聲音很輕,讓人聽不出情緒:“他真的值得你這樣恨?”

說話的時候,師祖已經反手捉住了淡蕪煙的手腕。

“阿煙,你可知道,愛到絕望是恨。而恨的源頭……是愛。”

淡蕪煙:“?”

什麽意思?

淡蕪煙聽迷糊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師祖那雙淺灰色的眼眸,瞳仁顏色比之前要更淡了。

“師祖……”

應奚又重重嘆了口氣,聲音更輕了:“所以阿煙,你很愛他嗎?”

“呃……”應奚的話,讓已經堅持不下去的賀錦林重新燃起希望,他驀地擡頭。

而他這個問題,也讓一旁的魔王狠狠握拳。

“沒錯!這個問題本王早就想問了!”

一旦再度發聲,隗約更激動了:“夫人,當初本王來明陽山尋你之時你也只是給了我一劍!怎麽到他這裏,到他這裏就恨不得飛升也要跑來殺他!你為了殺他連命都不要了!”

這話聽起來越來越不對,連隗約自己都覺得越說越憋屈,尤其眼見着姓賀的狗皇帝眼裏重新迸射出精光,簡直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但隗約就是不甘心。

“你原來那麽愛本王,也被本王傷得那麽深,為何你卻不來砍我??你有愛過我嗎!既然真心實意愛過,為何你不恨我!若你恨我,為什麽,為什麽你不來殺我!”

……

他這個問題,這樣質問負心漢一般的語氣,不僅讓天空上的人都沉默了。

就連下面的正道修士都齊齊感到……瞠目結舌!

見過找虐的,沒見過這麽主動找虐的。

淡蕪煙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喝道:“你閉嘴。”

應奚的反應更幹脆——他直接将聒噪的魔王收回了自己的葫蘆當中。

這些年來世人都以為他經常閉關是身體不好,在靜養。

但靜養是真,應奚卻也并沒有閑着。

他趁機鍛造了許多用得上的法器。

腰間多出的玉葫蘆瘋狂震動,淺眸之人卻不曾關注分毫。

他依舊死死盯着淡蕪煙,緊握對方的手腕,等待答案。

淡蕪煙:“……”

所以就連無情道的師祖也是那麽想的嗎?他覺得自己很愛狗皇帝?

淡蕪煙也沒想到竟然還能産生這種誤會。

他哪裏是為了殺賀錦林才冒死破境……好吧,是有一點點那個原因。

但他要殺賀錦林而不暴露自己,其實還是有很多方法的。

為殺他破境——用系統的話說——那也太給他擡咖了!

他破境,本質上還是因為不願再在穿書局工作了。

且也是在為與穿書局的抗衡做準備。

——這些年做任務的同時淡蕪煙每天都跟系統打嘴炮,也不是閑來無事地瞎說瞎鬧。

總得套一些信息出來吧。

唉。可是這又該與師祖如何解釋呢……總覺得說起來好複雜好突兀啊。

“賀錦林殺了我曾經的部下。”淡蕪煙忽然說。

應奚清淺的眸子一晃,眼底透着震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真的會同他解釋一樣。

那雪亮的目光直把看得淡蕪煙下意識往旁邊一瞥眼,他也不知自己為何一定要對應奚解釋。

可那雙淺淡的、快要散去一般的眸子裏此刻布着的驚喜,卻驟然堅定了他解釋下去的心。

或許是積壓了很多年的恨和厭惡,在剛剛發洩了一些,淡蕪煙此刻心情還算不錯。

總之,他繼續說:“八百年前,他殺了很多忠心維護我的部下。我……不能不為那些人報仇……”

淡蕪煙發現他快扛不住應奚的目光了。

師祖瞪着的雙眼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到他解釋完,那張蒼白清隽的臉上已經恢複原樣,無情道的很徹底,再看不出什麽情緒。

他只是低低道:“哦……抱歉,節哀。”

反而是跪在一旁的賀錦林,則在聽聞這個解釋後目光呆滞。

——他一直極力掩飾的事,害怕對方知道的事。

原來阿煙全知道了。

七十多刀……怪不得是七十多刀……

原來竟是這個意思。

呆滞過後,賀錦林滿臉驚慌失措地擡頭看向淡蕪煙,好似失了神志。

作者有話說:

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國風衛風淇奧》

頂着大太陽跑了一天,回家以後還能神清氣爽地寫文,果然做喜歡的事能讓人事半功倍√當然主要是這章寫起來感覺很愉悅hhh大部分時間作者還是卡文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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