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勉回來得很晚, 他沒有開燈，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和童陵就一牆之隔，他不知道該如何向童陵說明真相。
小兔子的膽子很小, 心地也特別善良。
初一十五還會在家焚香念經來着。
他有着自己的信仰，他和自己這種崇尚暴力的惡神，是兩個世界的存在。
現在小兔子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一定會很怕他吧。
周勉在黑暗中擡起了雙手，他曾經用這雙手去擁抱小兔子，去撫摸他的臉，這雙沾滿鮮血的手。
“咔嚓, ”門開了。
周勉沒敢轉身, 他怕看到童陵畏懼他的眼神。
可是下一刻, 一個溫暖的白團子就鑽進了他懷裏。
童陵穿着他的襯衫, 又大又長, 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兒。
“夫君, 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晚？我一個人在家好害怕。” 童陵可憐巴巴訴苦。
周勉的手一點點撫上小兔妖的背, 他背上很涼, 讓他滾燙的掌心降下了溫度。
“童童……”周勉開口聲音暗啞。
“我在。”童陵使勁拱了拱, 又擡頭粘粘乎乎道：“夫君，親一下～”
周勉還未反應過來, 童陵已經攬着他的脖子熱情親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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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親吻格外激烈, 周勉甚至有種要把童陵吞入腹中的錯覺。
月明星稀，蟬鳴清脆。
清淡月光照亮了交疊在落地窗前的兩人，壓抑破碎的低吟聲蓋過了聲聲蟲鳴。
童陵被撞得失神，他斷斷續續喊着周勉的名字, 最後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運動過量的小兔妖絲毫沒有睡意，他被周勉抱去床上時, 都還瞪着大大圓圓的眼睛看他。
周勉捏了捏他的耳朵，問：“你知道了？”
童陵眼睫垂了一下，複又擡了起來，說：“嗯。”
兩人對視着，周勉嘴唇動了動：“害怕我嗎？”
“不怕。”童陵說。
像是怕他不信似的，童陵又道：“夫君佛枷沒掙脫時，只是個普通人，可是面對我這個小妖怪，夫君也沒有害怕。夫君疼我，對我好，教我适應人類世界，我沒有理由會害怕你。”
“你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這句你是我最親近的人，讓周勉眼眶都紅了起來。
回來的路上他想過許多童陵會有的反應，他總覺得小兔妖會難以接受這樣的自己，他也努力說服自己，倘若小兔子真的太害怕了的話，自己一定要給他思考的時間，不要強迫他。
可是他的兔兔啊，将自己的身心毫無保留地獻給了他，無論他什麽樣，他的兔兔都全心全意愛着他。
這讓經歷過陰謀，不被信任，爾虞我詐的周勉覺得無比心安。
“對不起，沒有及時告訴你真相。”周勉親了親小兔妖光潔的額頭。
“沒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我知道有很多事很難開口，就像我之前，明明聽得懂你說話，明明也可以說話，明明擁有了人形，可我也隐瞞了你。”
“夫君說過，童童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那童童也允許夫君有自己的小秘密。” 童陵說着，俏皮的用手指撥了撥周勉的長睫。
周勉把懷裏的人又摟緊了一點，說：“我不想對你有秘密，有什麽你都可以盡管問，我不會再隐瞞你。”
“我想我這樣坦誠一點的話，就不會害怕以後再有有心之人來挑撥你我的關系。”
聽着周勉的話，童陵一下反應過來今天塗宴的心魔是來幹嘛的。
他是來挑撥離間的！
他斷定兔子膽子小，見不得殺戮，愛上周勉，是被他作為人時的善良表象欺騙了，心魔揭開周勉的真面目，是想讓兩人心生嫌隙！
可小兔妖覺得，心魔也太低估自己對夫君的愛了。
“沒什麽想問的？” 見他久久不說話，周勉打破了安靜。
“還是有一點點的。” 童陵小聲道。
“問吧，小妖怪。”
“那個心魔說，秦昭是你殺的，是真的嗎？你那個時候就蘇醒了嗎？”
“不是我殺的，我那個時候只有神魂醒了，我能聽到禱告，但做不了太實際的事。”
秦昭和周勉最後一次碰面，兩人對視了，周勉的神魂放大了他內心的貪欲。
所以他跑去偷了酒吧老板的貨，被發現後，被人殺死在石河灘邊。
秦昭的死期其實還未到，他是因為周勉神魂的幹預才提前早死，因此沒有鬼差來引渡他，這才導致他的靈魂被禁锢在了死的地方，日日重複他死之前的折磨。
紅羽知道這事後，怕天道找周勉麻煩，趕在引渡人發現之前吸食了秦昭的靈魂，讓他無處告狀。
紅羽是周勉的刀靈，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周勉神魂的感知。
所以童陵能在周勉夢裏看到紅羽做的一切，那是因為周勉的神魂也正在看着。
他沒有阻止，就是默許了紅羽的做法。
但是秦昭的死還是很快引起了天道的注意，他這才發現周勉的神魂蘇醒了，也發現了童陵的存在。
歸根究底，周勉的佛枷會一點點松動，跟童陵有莫大關系。
為了杜絕後患，天道想趕在周勉惡魂醒之前解決了童陵。
三道佛枷，一道在他神魂上，兩道在他惡魂上。
周勉的惡魂擁有邪神之力和前世所有記憶，若是讓他惡魂也醒了，那麽邪神才算真正再次降世。
童陵的雷劫提前了十年，其實就是想置他于死地，他是周勉贖罪路上的錯誤，天道要把這個錯誤修正過來。
只是萬萬沒想到，周勉的惡魂也接受了兔妖，都他媽是情種，硬生生讓他掙脫了三道佛枷，在最後關頭救下了兔妖。
邪神執念深，又睚眦必報，要是讓他眼睜睜看着兔妖死在他面前，他勢必會做出更加不可挽回之事。
所以童陵才能活下來。
周勉正式蘇醒。
“那……大黃是你幫助它的嗎？”
“嗯。”
“胡雲市那三個，也是你懲罰的嗎？”
“他們該。” 周勉聲音淡淡。
胡雲市那三個，是憨憨祈求的他。
他透過憨憨看到，三個人渣欺辱楚黎。
他們讨厭楚黎優秀，讨厭他的驕傲，讨厭他不屑與他們為伍，于是就想毀了他。
他們先是威脅楚黎原先的舍友，讓他冤枉楚黎偷錢偷電腦，把他排擠出了宿舍外。
楚黎有口難辯，內心很難過，于是搬出了宿舍，在校外租房子，順便把憨憨也接了過去。
可那三個人渣還沒打算收手，他們找到了楚黎校外的房子，就在那間房子裏，他們扒光了楚黎的衣服，給他拍不雅照。
楚黎會彈鋼琴，他們就讓楚黎赤·身·裸·體坐在那裏為他們彈鋼琴，不然就打斷他的手指，讓他再也不能摸琴。
每次楚黎都想辦法把憨憨藏起來，不讓它受傷害。
可那三個人渣還是發現了憨憨，他們讓楚黎學憨憨一樣，趴在地上學狗爬，學狗叫，還要給他們舔鞋，不然就當着他的面殺了憨憨。
楚黎是多麽高傲，多麽美好的一個人。
那三個人這麽做就是想折了他的尊嚴。
不止是因為楚黎優秀，還因為他們欺負那個尋短見的學生時，楚黎曾出來幫過他。
“不是喜歡管閑事嗎？看看你，不也是一條狗？哈哈哈。” 這是他們的原話。
楚黎回家的時候，曾想把這一切告知自己的爸爸。
可家裏誕生了新弟弟，大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
他帶着憨憨在媽媽墓前哭了一場，即便面對羞辱折磨他也沒有哭，可是面對母親時，他哭了。
母親曾對他說過：人這一生也許會坎坷崎岖，但熬過之後定會花開滿路，我的兒子，無論如何也要堅強面對所有。
正因為這句話，讓楚黎沒有同樣選擇去尋短見，他想，總會熬過去。
憨憨很有靈性，它在診所遇到周勉的時候，一直向他求助，因為它記得這位醫生救了它的命，那麽一定也能救小主人的命吧。
周勉看出了它的意思，于是授予了它靈智，讓它有機會訴說委屈。
直到周勉看到那三個人的所作所為，他給予了憨憨邪神之力，允許他對這三個人做出任何懲罰，誰也不能阻攔它！
童陵聽得小拳頭緊攥，說：“真是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頓了頓，他又問：“那夫君，你會殺了他們嗎？若是你再造殺孽，豈不是又會被懲罰？”
周勉笑笑：“我不會殺他們，憨憨也不會，但他們一定會死。”
童陵：“只要不連累你，管他們死不死呢！”
周勉：“你真的信佛？”
童陵：“我，我現在信邪神。”
周勉捧着他的臉親了一下，說：“邪神會永生永世庇佑你。”
“那我需要吃齋誦經嗎？”
“你只需要把腿打開。”
童陵反應過來，臉一下就紅了，嬌嗔道：“你怎麽這樣啊。”
周勉一下一下親吻小兔妖軟嫩的側臉，說：“我就是這樣。”
“诶，我還有一個問題。”童陵比了一個“1”。
周勉含着他的指尖，說：“你問。”
“我知道心魔是執念所化，那塗宴的心魔為什麽會找上我呢？和我有關嗎？”
周勉溫柔的眼神霎時間暗沉下來，他含糊“嗯”了一聲，說：“他覺得是我搶走了你。”
周勉帶着塗宴的心魔找上了他。
那時的塗宴為了對抗心魔耗費了許多靈力，他将自己關在了密室，可心魔趁着他最虛弱之時跑了出來。
周勉當着他的面把心魔捏為粉碎，塗宴也因此受了重創。
他差點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周勉嫌惡地擦着手，對塗宴道：“我不知道你這可笑的執念從哪而來，但再有一次，我連你一起殺了。”
塗宴緩了許久，眼睛血紅，說：“他本來，就是我的，是我親手點的新娘……”
心魔化為虛無，周勉也透過那碎片看到了塗宴的執念從何而來。
百年前，妖界大亂，狐兔兩族因領地離得最近，自發結為盟友。
後來為了進一步鞏固關系，便提出了聯姻。
當時狐族最風光的适齡小輩，便是九尾白狐塗宴了。
旁的狐貍需要百年百年修才會多長尾巴，而他生下來就是九尾，靈根又極好。
他打小就驕傲，來兔族那天，他故意沒有幻化人形，用原身在兔族的草地上曬太陽，享受別的小妖怪投來的豔羨目光。
沒一會兒，不知從哪跳來了一只小兔子，一下就鑽進了它的尾巴裏藏起來。
小兔子用妖語跟它說：“狐貍哥哥，不要暴露我呀，我們在玩捉迷藏。”
塗宴看着遠處找來的其他小兔妖，順勢用尾巴蓋住了它。
這只不會化形的小妖怪在它尾巴下躲了許久，直到別人叫它吃飯了，它才出來。
再見面的時候，是在晚上的宴席上。
因當時的兔族族長路彥沒有子嗣，所以無法指定新娘，只能讓塗宴自己在适齡的兔妖中選一位做新娘。
這是兩族協商後的決定。
适齡的兔妖都戴着花環站在臺下。
塗宴一眼就注意到了上午藏在它尾巴下的小兔子。
旁的小兔妖都會幻化人形了，就它還不會。
頭上的花環也太大了，總會掉下來遮住它的眼睛。
它只得用爪爪時不時扶一下。
塗宴被它逗笑了，伸手說：“我要它。”
路彥詫異了一下，道：“塗少主，童童還未到化形的時機，恐怕暫不适合成親。”
塗宴說：“沒關系，我等它。”
我等它。
他從前說過要等小兔妖長大的，可他後來終究忘了自己說過的話。
妖界大戰，他的父母戰亡，塗宴也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他收斂起了驕傲，變得內斂沉穩。
他挑起了父母留下的重擔，情情愛愛皆被他抛在腦後。
再後來，他受神的指點需要去人間歷練，這一去，就許久沒有回過妖界。
接到爺爺的口信，說他的未婚妻需要他的幫助，要來找他。
他當時忙得暈頭轉向，随口就答應了。
可他因為工作，錯過了尋兔子，也錯過了他們的姻緣。
一開始他并不以為意，可窺探了童陵的未來後，他才知道，他本來會和童陵有很好的将來的。
他記起了百年前淡忘的記憶，那只藏在他尾巴下的，那只叫他狐貍哥哥的，那只花環都戴不穩的兔子，本來是他的！
他曾添加了周勉的微信，時時都會看到周勉在朋友圈曬童陵的照片或者視頻。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這一切和他看到的景象重合了。
本該是他陪兔子做這些事的，現在卻換成了旁人。
周勉和童陵走的愛情軌跡，原是他和童陵的，一模一樣。
塗宴受不了了，腦海裏一直有道聲音提醒他，是周勉搶走了他的姻緣。
若周勉不是邪神，根本就不會順着童陵的禱告尋去，兔子就還是他的命定之人！
是他的，本來就是他的！
心魔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他附在塗宴耳邊說：“把他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塗宴理智尚存，努力壓制住了他，卻還是因為不甘心，讓心魔跑了出去。
周勉看完塗宴的記憶，冷嘲道：“這一切的禍首都是你，你裝什麽深情和無辜？”
“你要是對童童上心，他就不會受那麽多苦，我也強插不進來，畢竟那個時候我并不認識他。是你親手毀了自己的姻緣，還敢滋生執念！”
“你的手下重傷童童，而你半分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
說到這裏，周勉停了一下，陰翳的眼神像毒蛇，他說：“所以我替你代勞了。”
“我毀了他的內丹，這是作為他傷害我愛人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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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6-11 18:00:58~2022-06-12 19:55: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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