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許景末回家後,先收拾了明天進劇組需要的東西,然後洗澡護膚。

全部弄好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淩晨1點,她卻突然沒有了睡意。

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性子冷,不愛與人打交道,如果不是生在許家這樣的家庭,她在圈子裏絕對混不開。

但她小時候不是這樣的,至少在初二以前,她不是這樣的。

那時她有一個幸福美滿且富裕的家庭。媽媽溫柔美麗,會陪女兒練舞寫作業,會在女兒睡不着的時候給她講睡前故事,在妻子的角色上,媽媽賢惠且持家,她會打理好家裏一切事務,并在丈夫回家的時候端上一碗親手煲的湯。

她的爸爸英俊儒雅,事業有成,雖然他總是很忙,開不完的會,出不完的差,但是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女兒帶一套限量芭比,給妻子帶一條漂亮的項鏈或者昂貴的裙子。

每年她的生日爸爸都不會缺席,下雨天沒帶傘,爸爸會脫下外套給她當傘,自己淋濕了也笑着說“爸爸身體好,爸爸沒事。”

在丈夫的角色上,爸爸溫柔體貼,他在家的時候從來不會讓媽媽做家務,家裏保姆休息的時候,做飯洗碗都是他來,說油煙傷皮膚。他會紳士的為媽媽開車門,走路的時候會把媽媽護在馬路的內側,他會在休假的時候帶媽媽滿世界到處飛,他用盡能想到的所有浪漫詞句給媽媽手寫情書,并給了媽媽一場永生難忘的世紀婚禮。

一切都是那麽的幸福美滿。

直到初二那個周五,她提前放學去爸爸公司玩,她輕車熟路來到爸爸私人休息室,看到爸爸跟一個美豔的女人在沙發上熱/吻。

事後,爸爸用大人的口吻嚴肅的對她說:“不要告訴你媽媽,你媽媽心髒不好,不能受刺激。”

事實上她也被刺激得不小,厲聲的質問為什麽?眼淚唰唰的掉,渾身發抖。

爸爸嘆了口氣,點了一根煙,在煙霧缭繞中對她說:“景末,你現在還小,不能接受這件事爸爸能理解,但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這其實很正常,也很普遍。任何一個成功的男人,他都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你以為有,要麽是營造出來的假象,要麽是電視劇。”

“爸爸很愛你跟媽媽,但是爸爸不可能一輩子只有你媽媽一個女人。”

爸爸很愛她,這是事實。

爸爸出軌了,這也是事實。

他出軌了,還把出軌這件事情說得那麽理所當然。

那天之後,她病了整整一個星期。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情緒崩潰。

而後,她變得成熟,變得理智,也變得冷漠。

她像是一個大人,在媽媽面前說着善意的謊言,配合着虛僞的爸爸苦心維持那幸福美滿的假象,将那天看到的事情藏在心裏。

她以為媽媽不知道,她以為這一切都隐瞞得很好,直到看到全職太太的媽媽毅然投入職場,直到聽到媽媽背着爸爸私底下聯系了公司股東。

媽媽變了,她不再溫柔親切,她變得精明而冷漠,她也不再花大把時間陪她練舞,而是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工作和開會。

她隐約的知道,爸爸在公司的地位有了動搖,而這一切的原因是媽媽。

他們表面依然恩愛非常,但私底下卻在互相算計。

他們的關系早已不複從前。

而那個會給她講睡前故事的媽媽,也在日久天長的算計中變了模樣。

一年前讓她跟沈家聯姻,全然是媽媽的主意,就為了借助沈家鞏固她在董事會中的地位。

她已經被恨意沖昏了頭腦,她根本不在意她的女兒是否幸福?

對比之下,她爸爸還在婚禮前夕問了她一句“景末,你喜歡沈家那小子嗎?”

在這樣的家庭裏,她對愛情,對婚姻,乃至對男人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她對自己的人生有很好的規劃,讀表演專業,參加選秀,出道做明星,利用空閑時間做服裝,主業副業兩手抓,參加國際時裝周,創立自己品牌,再把品牌做大……她現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計劃之內。

在她的人生規劃裏,事業是主要目标,婚姻和愛情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包括沈扶澤。

她的未來人生裏是沒有沈扶澤的。

她把這一場聯姻當成是一項任務,而任務總有完成的時候,她跟沈扶澤總有大路兩邊各走一邊的時候。

目前看來,這個期限就是三個月。

所以當沈扶澤對她說“對,我在跟你告白”的時候,她人生中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爸媽失敗的感情讓她對愛情望而卻步,她沒有見過好的愛情是什麽樣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幸得到。

“叮咚”一聲,她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蘇彤提醒她明天去劇組要帶的東西。

她回複知道以後,猶豫着問了蘇彤一句:“彤彤,你有沒有談過戀愛?你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蘇彤回複她:“emmm這就觸及到了我的知識盲區,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別人,稍等。”

于是,大半夜,睡得正香的唐揚被手機“叮咚”一聲吵醒。

一條信息赫然出現在屏幕中央:

——喂,你談過戀愛沒?

唐揚覺得自己雖然是一個單身狗,但是他一不偷二不搶,矜矜業業當一個搬磚人,他單身他驕傲。雖然不久前才被沈扶澤狗糧暴擊傷害過,不過緩了這麽多天,他也緩過來了。

而蘇彤這一句無心但在他看來“充滿挑釁”的話,讓他心态徹底崩了。

五分鐘後,蘇彤收到來自唐揚的一百字小作文回複。

字字口吐芬芳。

等了很久的許景末問:“人呢?”

蘇彤回複:“稍等,有人犯病了,我得給他治治。”

許景末:“?”

直到許景末熬不住睡過去,蘇彤都沒回複她。

第二天早上七點,蘇彤準時來到頤和家園小區門口。

許景末早早的弄好下樓了,在蘇彤電話打來的時候,她正推着行李箱走出小區大門。

“景末,這裏!”

許景末看到不遠處白色小車前,朝她招手卻完全沒有要過來幫她拿行李意思的蘇彤。

她:“??”

緊接着,蘇彤身後的車子裏下來一個人,徑直走過來幫她拿行李箱。

看清楚來人,她有些詫異,問道:“是沈扶澤讓你來的?”

蘇彤跑過來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車後排,說着:“不是不是,他昨晚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今天特意在沈扶澤那裏請了假,來給我賠罪當司機呢。”

這時外面的唐揚單手将她行李箱甩到了肩上。

蘇彤猛得降下車窗,朝着唐揚大聲道:“喂,你輕點!小心把裏面東西撞壞了。”

許景末也被這一甩一扛的操作驚了,這是在秀力氣還是腦子進水?明明有輪子不是?

她安慰道:“沒事的,都是衣服。”

誰知唐揚真的就把行李箱放下,老老實實的推着過來了。

許景末:“……”

她看看蘇彤,又看看唐揚,蘇彤看着唐揚,唐揚看着蘇彤,沒人理她。

她覺得她安慰了個寂寞。

唐揚上了車,跟她打了個招呼,就和蘇彤聊了起來。

許景末覺得自己很亮。

她低頭安靜玩手機,一路上都恨不得當個透明人。

蘇彤突然問道:“對了,為什麽你們都喊沈扶澤老大啊?他不是沈氏集團繼承人嘛,怎麽不喊他沈總?”

唐揚說:“以前跟老大混社會的時候喊順口了,後面就懶得改了,老大也不管。”

“啊?你們還混過社會?”

蘇彤詫異,許景末也詫異,她放下手機朝前座看了過去。

唐揚說:“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老大他是真混過社會。”

蘇彤:“哦,能理解,大家都有過非主流疼痛青春時代。”

“不是,是……”唐揚遲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這件事情該不該說。

車子被堵在了早高峰期的車流裏,車速慢了下來,唐揚的語速也慢了下來:“你別看老大現在風光無限,實際上他在回沈家以前,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好。”

“老大的生母是個酒吧女,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去世了,房子是租的,他母親去世後他被房東趕了出來,身無分文,四處流浪。十四五歲的小孩,沒有成年,打不了工,正規單位不要他,只能□□工,吃住都成問題,更別提讀書。”

車流不再挪動,路被徹底堵死,唐揚熄了火,回憶着:“我和奶奶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渾身是血,手裏拿着一塊沾了血的板磚問‘還有誰?’,工廠的水泥地上躺了一地的小混混,沒有一個敢上去,互相攙扶着跑了。”

“我和奶奶上去問他有沒有事?要不要去醫院,他沒理我們,轉頭就走。”

“沒過幾天,我和奶奶又拾荒到那個工廠附近,高利貸的突然找上我們,威脅說不還錢就要剁我的手,奶奶吓得差點暈過去。那個時候他突然出現,把那幾個高高壯壯的成年男人揍得哭爹喊娘。”

“他們做的事情本來就是犯法的,也不敢報警,灰溜溜的走了。但是我們擔心他們去而複返來報複,苦口婆心勸了他半天,才把他留在了我們家裏。”

“再後來,奶奶收養了他,給他辦了入學,雖然生活比以前窘迫了,但是那段時間我每天跟着他一起上學放學,有了個伴,還挺開心的,也通過他認識了一些朋友。”

“後面他回了沈家也沒有忘記我們,過年過節他都會過來看我們,幫奶奶幹活,帶我出去看電影,臨走前會偷偷在電視櫃上放一個不多不少的紅包,不讓奶奶看到,因為如果奶奶看到奶奶不會要。”

“奶奶去世以後,他幫我聯系了最好的墓園,選了一塊朝陽的風水寶地。奶奶的後事料理完,他把我送去了國外,說要把我培養成他的左膀右臂,至于那些學費,生活費,他說算是預支我以後的工資。後面我讀書回來,通過了他公司的入職考試,實習了三個月,就正式成為他的特別助理了。”

“對了,老大身邊的那些保镖,其實都是他以前的混混朋友,那群人讀書不行,但打架很在行。老大物盡其用,還特意給他們報了保镖公司的加強課程,培訓出來就讓他們來自己身邊當保镖了,待遇啥的好得讓大部分社畜羨慕。”

“他們很感謝老大,我也是。或許他做這些事是為了報答當初我和奶奶的收養之恩,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他。”

“我父母生下我就離婚了,這麽多年也沒有來看看我,奶奶拾荒供我讀書已經很難了,家裏50平的小房子不值幾個錢。如果不是老大,我大概讀完高中就出來打工了,不會去讀大學,更不可能有出國留學的機會,不會有這麽好的工作……在我心裏他就是我親哥!”

唐揚說完了,擁擠的車流重新動了起來。

許景末卻久久回不過神,她想起她跟沈扶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沈扶澤對她的幫助也是毫不領情。

當時的沈扶澤被她貼上了“冷漠”“冷血”“自私”“無禮”的标簽,以至于後面的很多年裏,她都無法對沈扶澤産生一點半點好感。

現在看來,她看到的只是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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