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你會嗎?

許景末說完這句話, 久久都得不到回應,她疑惑的擡頭看去。

沈扶澤還保持着剛才慵懶的姿勢倚在牆邊,端着空牛奶杯的手還停在半空, 酒店的燈光在他身上留下一層淡淡光暈, 玻璃隔絕了外面的夜色和無邊雨幕。

似是聽不懂這句話一般,金絲眼鏡後那雙狹長美麗總是帶着三分散漫笑意的眼眸出現了難得的迷茫表情。

而後, 他眉心也跟着蹙了起來, 他說:“這裏只有一張床。”

許景末坐在沙發上,目光隔着半個房間朝沈扶澤看過去,在與沈扶澤對視幾秒後,她點頭:“嗯,所以呢?”

沈扶澤眉心蹙得更緊。

他說:“我是一個男人。”

許景末又點頭:“我知道, 所以?”

沈扶澤把空牛奶杯往窗臺上随手一擱, 大步走過來,他一邊走一邊随意的扯開襯衣頂端兩個紐扣, 金絲眼鏡摘了往沙發上随手一丢, 而後像野獸一般撲過來。

沈扶澤将她禁锢在沙發靠背與胸膛之間,兩條肌肉緊實的手臂堵住她可逃脫的路,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是一個目前正在追求你的男人。”

“一個有可能對你做出任何事情的男人, 而你在這個過程中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還手能力, 且這一切都是合法的……”冰冷的手指骨捏住她的下巴,男人語氣危險, “你就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嗎?”

沈扶澤身上自帶一股冬日清晨山間霜露的味道,清冽中帶着疏冷,疏冷之餘又透着高遠和神秘,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許景末沒有掙紮,她順着男人的逼近身體往後傾了一些, 手指虛搭在沙發扶手上,也順着男人手指的力度,微微擡起臉。

她望着沈扶澤沒有鏡片遮擋,異常清晰深刻的英俊眉目,她問:“那你會嗎?”

她沒有得到回答。

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兩人都沒有說話。

而問題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最後,許景末從沈扶澤臂彎下鑽了出去。

那處空間并不大,但是學過舞蹈的人身體柔韌性好,她整個人貼着沙發面滑下去再收縮腹部站起來,兩個動作做得連貫而毫不吃力。

然後她徑直到卧室衣櫃裏找出一床毯子抱出來放沙發上,丢下一句“今晚你睡沙發”,然後轉身進了卧室,關門,反鎖。

整個過程中,沈扶澤一動不動的愣在一旁,直到許景末進了卧室,他看到門合上,緊接着他聽到門鎖反鎖的聲音……

感動的暖意還沒有彌漫到心間,苦澀的味道已經泛上舌根。

她留他在這裏,卻也在防備他。

不過也對,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警惕心強點不是什麽壞事。

沈扶澤苦笑一聲,歪倒在沙發上,扯過毛毯随便一蓋,閉眼睡過去了。

困意說來說來,沈扶澤入睡得很快,只是夜裏突然感到有些冷,他迷迷糊糊的醒來一次。他看到有一個身影來到他身邊,幫他朝上拉了拉毛毯,他身上暖意襲來,他又再次睡了過去。

不過,他其實不太能确定他是真的醒過來一次,還是只是在做夢?

沈扶澤這一覺睡得很好,許景末卻睡得不好。

她把卧室門反鎖以後,在門後站了好久,然後她又動作很小的把反鎖按鈕擰開了。

夜裏她不放心沈扶澤,偷偷出來過好幾次。

客廳的窗簾是淺色的,不像卧室的密不透光,外面閃電那麽密集,沈扶澤在客廳會不會睡不好?或者睡着了又被閃電弄醒?客廳的空間那麽大,夜裏降溫會不會有些冷?還有,這人每次開空調一點逼數都沒有,大冷天溫度調那麽低,會不會又把自己弄生病?

結果最後,沈扶澤沒生病,她把自己給弄感冒了。

她5點鐘醒來,嗓子幹啞得厲害,鼻子也堵得厲害。

外面雨已經停了,但天還沒有完全亮,沈扶澤還在沙發上沉睡。

她行李箱中備着藥,但是她怕吵醒沈扶澤,沒有去找藥也沒有化妝,動作很小很迅速的穿衣洗漱,然後離開酒店趕去片場。

沈扶澤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他眯眼看了會兒窗外,适應了光線後,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準備去敲卧室門喊許景末。

結果一轉身,發現卧室門是開着的,裏面空無一人。

行李箱,電腦,牛奶杯等東西都還在,只是許景末本人不在了。

沈扶澤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有一條許景末兩個小時以前發來的短信:

——我去劇組了,八點酒店會送早餐過來,吃不吃随意,走的時候把房卡給前臺就好。

他的睡眠質量其實并不好。

從小時候開始就不好,那時候,媽媽總是工作到半夜才回來,每次回來都喝得爛醉,她喝醉不說,還要耍一會兒酒瘋才會去睡覺。

他每次夜裏被吵醒,心情都很糟糕,因為他被吵醒以後就很難再入睡,而他第二天還要上整整一天的課。

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偶爾,而是每天。

天天如此。

後來,他被沈家找回,除了在部隊那段時間生活規律,後面被送去國外,要學這個要學那個,每天從睜開眼睛,一天的時間就被安排得妥妥當當,嚴嚴實實。

一直到晚上十點以後,才是屬于自己的時間,他才能利用這點時間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打會兒游戲放松一下。而往往一打游戲,眨眼就是夜裏一兩點,第二天又要早起,睡眠和娛樂,想要一樣就必須得犧牲另一樣,導致他那段時間作息紊亂。

再後來,“沈家繼承人”這個擔子壓在了他身上,沈家家大業大,集團事情多得數不過來,忙起來的時候,一連幾天合不上眼,睡眠質量更是沒法保證。

有時候好不容易能眯一會兒,眼睛閉上沒多久,一個緊急電話打來,又得進入高強度的工作狀态……

這樣的後遺症就是,任何時候,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能立馬清醒。

因此看到這條消息,他第一反應是,他昨晚居然睡得這麽好?這麽沉?連許景末什麽時候醒的,什麽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手指放在手機鍵盤上,正欲打字回複,突然意識到這屋子裏的溫度不對。

他經常加班,房間內溫度高了容易産生困倦,因此他工作的時候通常會把書房溫度調得比正常溫度再低上兩度。

逐漸的,他形成了這種習慣,哪怕是在不處理工作的時候,他也習慣性調低溫度。

可是此刻屋子裏的溫度明顯偏高了。

這不是他昨天調好的溫度。

他掀起眼皮看向牆上的某處,神情逐漸變得複雜。

他又回想起昨晚半夢半醒間,他夢到有人給他拉被子……也許,那不是夢。

許景末去到劇組的時候一個演員都還沒來,導演也沒來,化妝師也還沒到,只有幾個打着哈欠的場地布置工作人員在招呼着搭架子。

她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後鑽進了化妝間,給蘇彤發了條信息,讓蘇彤來的時候給她帶點感冒藥,然後打開劇本重新溫習了一下今天的臺詞。

她今天有三場戲,都是打戲。

其中一場還是高難度的高空打戲,吊着威亞在屋頂上打。

不過好在打戲多,臺詞少,不然以她今天的嗓子,可能會比較費力。

蘇彤在七點十分的時候趕來,給她帶了豆漿饅頭和感冒藥,一進化妝間就急匆匆跑過來道:“景末你怎麽了?怎麽會生病?有沒有事?嚴不嚴重?”

許景末沙啞着聲音說:“沒事的,就是個小感……”

話沒說完就被蘇彤打斷:“你嗓子怎麽這麽啞?天哪,這麽嚴重,那今天的戲份你還可以嗎?”

她解釋說:“只是小感冒,外加有點嗓子啞,其他地方沒有不舒服,不影響今天的拍攝,我吃點藥就好了。”

蘇彤點點頭,但是還是擔心。

沒一會兒,秦若來了,一進化妝間也是匆匆過來,滿臉擔憂:“景末姐,我聽彤彤姐說你生病了,你怎麽樣?是不是特別難受?”

“沒事,不難受,一點小感……”

“我的天!景末你聲音怎麽這麽啞?怎麽會這麽嚴重?你今天的戲份……”

許景末耐着性子解釋,只是小感冒,只是嗓子啞,沒什麽大礙,吃點藥就好了,不會影響今天拍攝。而且今天打戲多,說話的時候少,又是後期配音,影響不大。

她說了半天,秦若算是勉強接受這個解釋,但是臉上擔憂的神色未減。

又過了幾分鐘,莫沉舟跟其他幾位演員也來了,進化妝間看到許景末在吃藥,問道:“許老師這是怎麽了?”

許景末扯出一抹疲憊的笑意:“沒事,一點小感……”

衆人大驚:

“許老師聲音怎麽這麽啞!”

“這怕不是小感冒了,有沒有發燒?”

“別的地方有沒有不舒服?”

……

許景末微笑着耐着性子把剛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又過了沒一會兒,陳瀾導演到了,衆人紛紛起身跟他打招呼,許景末也笑着喊了一聲“陳導。”

陳導問:“景末,你生病了?聲音怎麽這麽啞?”

許景末:“……”

她覺得她生病一點都不累,解釋好TM累啊。

她不想解釋了。

人生怎麽這麽難啊……

吊威亞的時候,陳導問她,實在不行就用替身,她說不用,她自己可以。

她今天三場都是打戲,如果都用替身,那她這個演員還有什麽用處?她雖然感冒了,但是她覺得她的精神狀态還是不錯的,以前帶病練舞都是常态,現在一個小感冒,吊個威亞能有什麽事?

而且她自己其實是挺享受吊威亞的那種感覺的,那場高空屋頂打戲她尤其喜歡,她怎麽可能讓給替身?

學過舞蹈的人,在拍打戲的時候是有優勢的,她以前也拍過很多古裝打戲,有經驗,因此拍起來也不吃力。

許景末很享受吊威亞,可是在蘇彤秦若她們看來,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

景末姐臉色這麽蒼白,聲音這麽啞?真的只是小感冒嗎?她不是在逞強吧?

對,她就是在逞強,景末就是這樣的人,要麽不接,一旦接了就會盡全力,哪怕帶病拍戲,也要做到最好。

今天三場打戲,三場啊!她都不用替身,她生着病,這麽高強度的打戲,她身體吃得消嗎?

肯定吃不消啊,可是能怎麽辦?我們勸不動啊……

蘇彤跟秦若兩個姑娘眉頭緊鎖,冥思苦想半天,最後秦若靈光一閃,她問蘇彤:“彤彤姐,要不,你聯系一下她先生,我覺得她先生勸她應該會有用。”

蘇彤眼睛也亮了起來:“好主意!這種時候,是該讓她先生來管管她,若若你好聰明啊!”

然後蘇彤打開通訊錄,她意識到她沒有沈扶澤的電話號碼。

她想了想,聯系了唐揚。

最終話傳到沈扶澤耳朵裏是這樣的:

“老大,景末姐高燒42度!人都昏迷了還要堅持拍高空打戲不要替身!誰都勸不了她,老大你快去勸勸她吧!”

沈扶澤電話都沒打,直接飙車趕到劇組。

許景末這會兒拍完了一場打戲在中場休息,她吃了感冒藥,現在已經好很多了,今天的臺詞她已記牢了,她靠在椅子上背着明天的臺詞。

劇組突然間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她一擡頭,就看到沈扶澤黑着一張臉大步朝她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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