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想要我忍不住,你做一件……
這十五本書許景末已經看完十四本了, 她每一本都看得很認真,學習得很認真,筆記本記滿厚厚的兩本。
然而, 這十五本書并沒有讓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還把她的名聲給敗壞了。
名聲敗壞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在沈扶澤的面前……
這下足夠沈扶澤笑一年了。
然而, 沈扶澤并沒有笑她, 甚至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坐在黑色真皮辦公椅上,手裏拿着那本書,随便打開翻了幾頁又合上,盯着粉色書封看了半天。
而後擡起頭,目光朝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許景末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個眼神, 她只知道沈扶澤金絲眼鏡下那雙淺棕色的眸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幽深, 比任何時候都要讓人看不懂。
森林裏的羚羊會對獅子有天然的警惕和敏感,這是獵物血液裏對天敵的畏懼。
沈扶澤并不是一個謙謙君子, 他小時候殘缺的家庭, 母親離世後流浪的經歷,常年打架的生活,塑造了一個性格狠厲且乖張的人。
雖然後來他被送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被教養成一個優雅斯文翩翩有禮的貴公子, 但是當僞裝被撕碎,他血液裏那一股嗜血野獸般的氣息也會随之暴露出來。
羚羊在聞到獅子的氣息會在第一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可惜許景末沒有嗅到那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急于拿回自己的書,于是她不僅沒有快速逃跑,還朝前走了過去,走到沈扶澤的面前。
“書還我。”她向沈扶澤伸出手。
她沒能拿回書,一股大力将她拽過去, 她整個人跌進那張寬大的真皮辦公椅裏,而沈扶澤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她交換了位置,變成她坐着,而他站着。
沈扶澤俯身欺進,他兩只手臂分別搭在她辦公椅背和扶手上,将她困在辦公椅和胸膛之間。
熟悉的清冽味道将她萦繞。
有一瞬間她的腦袋是暈乎乎的,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那一拽,還是因為這個人身上的味道。
“不用十個步驟。”沈扶澤的聲音聽起來比往常低沉沙啞,似乎在努力壓抑着點什麽。
“想要我忍不住,你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她看着沈扶澤淺棕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手指不自禁蜷曲,指甲深深陷進手心那處煙疤裏。
“閉上眼睛。”沈扶澤命令她。
她順從的閉上雙眼。
這是一個寧靜的午後,天空很靜,白雲很靜,沈氏大樓很靜,五十二層很靜。
她耳畔可以聽見室內假山水池中金魚戲水“潺潺”的聲音,可以聽見角落裏茶壺燒開“咕嚕咕嚕”的聲音,更遠處,她聽見這個城市車水馬龍的喧嚣。
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的手指突然被人一根一根扳開,溫熱的大掌覆住她的手,有着粗糙老繭的手指與她的手指相纏。
最後,她額頭上落下如羽毛般柔軟的觸感。
轉瞬即逝。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手已經被松開,周遭清冽的氣息已散盡,沈扶澤不知道什麽時候退開了,現在正在窗邊灌自己礦泉水。
她的目光落在沈扶澤仰頭喝水滾動的喉結上,再由脖頸線條一點點往上,最後停留在沈扶澤的唇上……
沈扶澤足足喝完一瓶礦泉水才折回來,空礦泉水瓶随手丢垃圾桶,他倚在辦公桌邊說:“一個月零五天。”
許景末明白沈扶澤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那三個月的約定現在還剩一個月零五天,但是她不明白沈扶澤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
她也不知道,剛才,那是不是一個吻?
有時候沈扶澤讓人很不能理解,他不按規則出牌,做事随心所欲,行為和作風都讓人琢磨不透,這也是他的很多競争對手對他頭疼的原因之一。
大部分時間裏,他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懶與漫不經心,但做決策的時候“快”“準”“狠”得讓人措手不及。
他明明是一個打破游戲規則的人,卻又偏偏如此遵守游戲規則。
她時常會覺得自己了解沈扶澤,至少比大部分人了解,但轉眼會發現,她的這些所謂“了解”,其實是錯誤的。
時至今日,她與沈扶澤認識九年零七個月。
她仍然不了解他。
“我……我就先走了。”她從地上撿起書,飛快的離開。
她第一次落荒而逃,沈扶澤第一次沒有留她,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的站在原地。
然而許景末從沈氏大樓逃離還不到四個小時,就又跟沈扶澤見面了。
原因嘛,按照兩人的約定,這三個月她每周要去香杉路別墅住兩天,這周她訂下的是周六和周日兩天。
今天剛好是周六……
沈扶澤還很貼心的“順路”來接她,不過據她所知,沈氏大樓和別墅都在城市的北邊,而她家小區在城市的南邊。
這個順路确實挺順的,只用繞市區半圈就可以了,還可以一睹城市堵車盛況。
許景末琢磨着沈扶澤到的時間,提前十分鐘就拿上東西下樓到小區門口等他。
倒不是她喜歡等別人,主要是怕沈扶澤又風風火火的直接上樓來敲門,到時候她又得找借口把沈扶澤堵門口。
能用的借口她都用過了,就連“我看了黃歷今天不宜宴請客人”這種連她自己都不太信的借口她就用過了,有的借口甚至已經重複用過不下三次……她好累,她實在是想不出還能用什麽借口。
而且沈扶澤最近好像越來越不相信她了。
十分鐘後,一輛黑色輝騰在她面前停下。
沈扶澤這個人挺矛盾的,比如說他明明是個無論在什麽場合都很張揚奪目的人,偏偏他喜歡低調的車。
他從駕駛座下來,從車頭繞過來,為她拉開副駕的車門後順勢倚在車門上,說着:“等久了吧?路上有點堵車。”
實際上不是有點堵車,他是一路堵着過來的。
沈扶澤說着摘下金絲眼鏡,兩根手指摁了摁眉心,又重新将眼鏡架回去,朝她露出個微笑。
他裝得很精神,但是不難看出面容下隐約透出的疲憊。
明明可以讓司機或者唐揚開,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這麽熱衷于自己當司機?
她手心朝上朝沈扶澤伸出手,道:“車鑰匙給我?”
沈扶澤看到細白手心皮膚上淡粉色煙疤上的指甲印,眉頭微微蹙起。
“幹嘛?”許久,他問。
“我試試你這車的性能。”許景末說。
看沈扶澤還有猶豫,她繼續說着:“我二十歲拿到的駕駛證,到現在五年駕齡,期間沒有出過重大交通事故,算是個老司機了,你放心吧。”
她說罷就從沈扶澤手裏拿過車鑰匙,繞過去坐進了駕駛座。
沈扶澤倚在車門上怔愣了一會兒,才僵硬的坐進副駕。
而後跟她說了一路與車子性能相關的話題。
“沈老師”講解得詳細而專業,“許學生”聽得認真專心,車內被教學氣氛充斥着,中午的尴尬氣氛已經消散得無處可尋。
但盡管如此,兩人之間有一些東西,跟以前是不太一樣了。
比如說以前她根本不會跟沈扶澤聊天聊一路,還是她并不感興趣的話題,比如說她現在看沈扶澤居然特別的順眼,比如說她最近單獨跟沈扶澤在一個空間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尴尬,反而覺得無比的舒服。
車子抵達別墅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別墅內沒有開燈,遠遠望去漆黑一片。
“咳咳!”沈扶澤掩嘴咳了一下,說道,“最近電費漲價了,我就沒讓廚師再開着燈浪費電了,而且這裏的安保其實還不錯,應該不會有賊。”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然後許景末知道他是在解釋之前他說的“是我讓廚師走的時候留幾盞燈,快年關了,賊多,開着燈假裝有人在家,能防盜”,而今天“為什麽又不留燈?”這個疑問。
實際上這個解釋是多餘的,因為許景末根本不會問。
從很多年前開始,他們就愛找對方的不快,沈扶澤常常把她氣得臉紅,但是也僅僅如此,他每一次都把那個“度”拿捏得很好,再過分也不會超過那個“度”。
她也一樣,她是喜歡怼沈扶澤沒錯,但她也不會真的讓對方下不來臺。她拎得清什麽是玩笑,什麽是不尊重人,什麽無傷大雅,而什麽會讓對方尴尬。
屋子裏沒有開燈,自然也沒有開暖氣,裏面的溫度并不比外面高多少。
沈扶澤順着打開玄關處的燈,走廊燈,客廳燈,然後打開空調,過了幾分鐘,暖氣逐漸上來,屋子裏才暖和起來。
但是也依然太過于清冷。
人家都說,搬新家要宴請親朋好友到家裏“暖暖房”,增加點人氣,可是他們的這個新房自他們結婚以來,除了唐揚,好像就沒有別的朋友來過了,确實是……太過冷清了。
她總覺得,家不應該是冷清的,家應該有點煙火氣,應該是熱熱鬧鬧的。
“沈扶澤。”
她喊了他一聲,而後回過身笑着說道:“要不,我們改天找個時間,請朋友們到家裏來辦個派對吧?”
沈扶澤看着她,久久沒有說話。
她以為沈扶澤不喜歡,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我家阿姨以前跟我說的,說她們那裏搬新家的時候都會喊親朋好友到家裏吃個飯,暖暖房,說是習俗,然而我們似乎還沒有請過朋友到家裏來。當然,如果你不喜歡那就……”
“可以。”沈扶澤快速說着,“你想哪天辦都行,想怎麽辦都可以。”
頓了頓,他又說:“實際上這棟房子寫的是你的名字,它歸屬于你,你可以在這裏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可以任意的裝飾它或者處理它。”
許景末看着偌大的屋子,她舌頭打結,半天才問出一句:“為……為什麽?是伯父的意思?”
“不是。”
“是我的意思。”
沈扶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