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孩身着白衣,身上已被雨水澆透,淩亂的長發貼在臉上,身體也在狂抖,雙手扶住他的肩膀猛搖兩下,“幹嘛不接我電話!幹嘛有事不告訴我!你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海真驚悚得抓住秀英的雙手,制止她過于激烈的動作,“別……別這樣,組長還有傷……”
“你也是個笨蛋!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秀英轉過身揚手給了海真一個爆栗,複又故作深沉低聲道,“相信我。”
随後對着一邊已經完全傻眼的特警們揮起手,“這裏沒事了,請各位把槍放下吧~”
真是個……生猛的……妹子……啊……
已經習慣了秀英這個模樣的徐秀赫從地上爬起來,率先分開特警們走來,将李海真從地上拉起。可憐的少年現在已經完全沒了剛才彪悍的樣子,眼神呆滞,口角微張,看起來就知道受了好大驚吓。
秀英也将元流煥的胳膊搭在身上,想要扶着他站起來,卻發現過度運動過度緊張的她根本使不出力,腳下一滑反而差點摔在元流煥懷裏。
元流煥的雙眼一眨不眨,貪婪地看着臂彎裏的女孩,這一刻,身上的痛苦在仿佛瞬間消失,眼裏,心裏,都只剩下全秀英的影子。
即使這是臨死前的幻覺……能再見她一面,對他來說,也已足夠。
秀英腳軟得癱坐在地上,看到特警們靠過來,連忙将元流煥扶到了一位警員背上要他們趕快先走,卻又看到他仍在回頭望着她,深吸一口氣,爬起來快步走到他旁邊,握住他的低垂的右手,附耳說道,“沒事,我在。”
一樓的救護現場依然一團混亂。受傷的警員真的很多,醫生根本不夠。幾輛救護車來了又走,多虧了徐秀赫,在将海真安頓好後又将秀英和元流煥帶到救護車上。因為沒有足夠的醫生,秀英抓了一個特警做司機全速開向醫院,同時自己動手照顧元流煥。保溫,挂氧氣,帶監護,輸血,打止血針,一陣忙亂後終于有時間安定下來檢查一下他的傷勢。她卻沒注意到,在這個過程中,元流煥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元流煥的情況很不樂觀。先不提全身各處骨折和挫傷,前胸一大片淤青可見當時受到的巨大沖擊,現在已經導致肺部出血和心律不齊,此外,手臂、肩胛、腹部還有幾處槍傷,後背刀傷,處處觸目驚心了,再加上疲勞和身體失溫,現在還能保有意識已經很不容易。
秀英一手握着元流煥的手,另一手在他眼前輕輕一晃,卻發現他的眼睛并沒有跟随自己的動作移動,心裏一緊,連聲喊道,“東久,你看得到我嗎?還醒着嗎?我好害怕,你給我點反應啊!!”
元流煥眨眨眼,振奮起精神,手上微微用力,握緊了全秀英的手。
秀英舒了一口氣,吸了吸鼻子,“別吓我,不許發呆,跟我說話,聽到沒!”
元流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現在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用口型反複說着,“別擔心,我很好。”
Advertisement
秀英仔細看了半天,才理解了元流煥的意思,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又怕他擔心,強行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頰,擦去唇邊的血跡,勉強笑道,“沒關系,你聽我說就好,同意就眨眨眼,或者握我的手,不同意的話……不許你不同意。”
元流煥無聲的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秀英背過身,擦去臉上的淚水,轉過頭又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東久,你剪了頭發帥多了。我早就說過,你是個帥哥,大家還都不相信。”
元流煥沒有回應,忽然擡起手,指了指秀英。
秀英低下頭,看到自己外罩上的斑斑血跡,無所謂道,“我沒事,這些都是你的血,回去記得幫我洗幹淨。”
元流煥這才眯起眼睛,扯了扯嘴角。
秀英看了一眼開車的特警,俯下身貼着元流煥的耳邊低聲道,“敏秀沒事,恩珠姐把他接走了。”
感受到手上重重一握,秀英直起身,繼續說道,“海真在你前面的車上,他可是有真正的醫生照顧,不像你,只有能輪上我這個半吊子了。”
後面的時間裏,秀英努力不斷的尋找話題,開始了單方面的對話。
“那天你忽然就走了,我很擔心,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後來還關機,我特別生氣,所以決定以後再也不給你買電子産品了,買了你就用來欺負我。”
【嗯,好,其實我也不喜歡電子産品,用了兩年,一點好消息也沒。】
“我前兩天丢了手機,又被徐秀赫給關在家裏,根本沒辦法跟你聯絡,你是不是還挺高興來着,沒人追着你狂打電話了。”
【沒有,我很想你,也很擔心你。】
“我體育根本沒及格過,今天為了你又翻牆,又爬樓,累得要死,等你好了得補償我,背着我繞月亮村跑十圈!”
【讓我做什麽都聽你的。】
“我上樓的時候看到了徐大叔被帶出去了,他也是你們這一挂的?”
【……他怎麽還沒死!】
“這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受傷的警察,還有好多屍體,地上全都是血……我是解剖過屍體,但也從來沒見過這麽慘的樣子,我好害怕……以後做惡夢的話,你要陪着我。”
【對不起……讓你卷進這樣的事情裏……】
…………
秀英感到元流煥回握自己的力道越來越弱,發現心電監護儀上越發不規律的線條,抽出一針強心針打了下去,起身對駕駛室焦急地喊道,“警官,請你再開快一點!”
秀英轉過頭,看到元流煥又在望着她,連忙坐回原位,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卻不免哽咽,“沒關系,你不是暈車麽,再忍一下,很快就能到了。”
“東久,治雄和成民讓我跟你說,他們給你留了魚腸等你回去吃。”
“東久,姑姑說幫你把拖鞋收拾好了,還讓我給你帶了雨傘,可是我剛才不知道丢在哪裏了,你一定記得說是你弄丢的。”
“東久,房東家的胖胖最近喜歡上另一只狗狗,為了減肥連飯都不吃了,你再見到一定認不出來了。”
“東久,于大媽家的炸雞最近又出了新的口味,她叫我們下次再去嘗嘗,她招了臨時工,這次不用你再去搬東西了。”
“東久,上次幫你做檢查的鄭醫生說看到我們兩個了,覺得你恢複得很好,你體檢的時候是不是故意比平時裝得更傻了。”
“東久,家裏被差點被你澆死的蘆荟現在已經活過來了,還長了新枝,下次可以讓你自己試着養養看。”
秀英的話題變得越來越散亂,語速雖慢,幾乎一字一頓,卻連珠炮一般說個不停,聲音也越來越大,就像害怕元流煥聽不清,聽不到似的。
“東久……你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話,就休息一會兒吧,我會叫醒你的……”
秀英看着元流煥努力睜開,卻越來越灰暗的雙眼,淚水滾滾而落。
片刻後,救護車終于到達醫院。
醫生們沖進來将元流煥搬上了另一個病床,秀英也連忙追着他們一路跑向手術室門口。
看到代表手術中的紅燈亮起,秀英這才覺得渾身酸軟,腰間劇痛。她脫下染血的外罩,才發現裏面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浸紅一片。
“呀,原來真的……是我的血啊……”
秀英擡起頭,手術室的大門在她眼裏就像擰成了麻花,紅燈也變成了數個胡亂飛舞,身體搖晃了一下,終是無力癱倒。
作者有話要說: sad ending PART 1
悲劇結局倒計時,現在已經埋了馬上亂入的韓劇的線了,有沒有親看出來?
☆、生死
秀英從昏睡中醒來,映入眼簾的便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消毒水,酒精,藥品混合的标志性氣息指明了她此時正身在何處。
“你醒了。”低沉的男聲從床邊傳來。
秀英偏過頭,看到一個頭上,手臂上都纏着繃帶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對她微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把這張臉同腦子裏的姓名對上號。
是徐秀赫啊……
秀英撐起身子坐起來,側腰一陣撕痛,本能地伸手捂住,卻摸到了厚厚一圈的繃帶。
“你被流彈打中了,還好只是擦傷,但也流了不少血。”
徐秀赫幫秀英将病床立了起來,又在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遞給她一杯溫水。
秀英抿下幾口,潤了潤喉嚨,才發出聲來,“現在什麽時間了?東久呢?”
“你睡了一整天。”徐秀赫并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俯下身拿起公文包,從裏面掏出一個白色信封放到秀英面前,“這是他給你的。”
秀英捏起那個眼熟的信封,盯着上面唯一的一行字“請轉交全秀英”看了半晌,卻又把它默默放下。
徐秀赫見秀英沉默以對,嘆了一口氣,“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假了,最近好好休息,大使館那邊願意幫你延長一段時間簽證,直到康複再回中國。放心,受傷的原因我已經幫你掩蓋過去了。”
“我可以見他嗎?”秀英沒有接下話茬,自顧自問道。
“……”
“最好不要。”徐秀赫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我不知道你了解了多少,但我還是希望你明白,他是北韓派來的高級間諜,名字叫元流煥。而你,是來自中國的交換生。和他搭上關系,不管是什麽樣的狀況,都對你的前途沒有任何好處,甚至有可能被認為是潛在的威脅而遣送回國,再也不能入境也說不定。”
秀英忽的擡起頭辯道,“我可以不做醫生!學醫也不一定非要到韓國!”
“你無所謂,那你的家人呢?你姑姑在月亮村開了家小超市,你哥哥還在上警校,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你可以去中國,他們怎麽辦?元流煥在你家住了兩年多,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嗎?我好不容易才想辦法把他們從這件事裏摘出去,你再攙和回來,曹鬥石已經三十多歲了,他的警校還要不要畢業??”
徐秀赫一口氣不停說了一大串,看到秀英低下頭攥緊了被單,心裏也很不是滋味,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到門邊又回過頭說道,“我是為了你好……從現在開始,希望你記住,你不知道他是間諜,也不知道他叫元流煥,你和他的世界沒有任何交集,明白嗎?”
徐秀赫關上了門,腳步聲也漸漸遠去,病房再次陷入寂靜。
時鐘滴滴答答,敬業地工作着,床頭加濕器不斷噴出水霧,将室內濕度維持在最舒适的狀态。
秀英将信封打開,抽出裏面整齊的信紙,緩緩打開。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恐怕已經死了——”
看到這一行,她立刻将信扔到一邊,片刻後又爬過去将它撿回來疊好,放回信封裏。
秀英蜷起膝蓋,輕輕靠在枕頭上,盯着輸液器裏液珠一滴一滴落下,淚水自眼角無聲滑落。
---------------------------我是可悲的現實的分割線---------------------------
雖然包得看起來很恐怖,秀英的傷勢卻其實并不嚴重,在止血結痂後并不影響日常生活。
徐秀赫離開後不久,秀英吊完最後一瓶營養液,就辦理了出院手續,回到首爾。
在出院之前,她詢問了護士和當班醫生,和她一起下救護車的那個人的搶救情況,只能知道他平安的下了急診手術臺,卻在并不适合轉院的狀況下被帶走了,離開的時候,狀态很不好。
出了醫院大門,秀英先去手機店重新買了一部手機,又補辦了電話卡。
熟悉的開機動畫結束後,最初始的使用界面在她面前快速展開。
——沒有東久的照片,好不習慣。
秀英覺得鼻子有些酸,卻并不願意流淚,好像這樣,不去想,不确認,他就還會平安地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天空中布滿陰雲,似乎昨日的暴雨并沒有榨幹雲層中所有的水分,空氣潮濕得令人窒息。
插入電話卡不一會兒,秀英就接連收到了好幾條短信,是班裏的課代表姑娘,不過因為失去了通訊錄,秀英還是決定直接撥回去确認一下。
“喂?您好,我是全秀英,請問您說我的作業問題是……?”
“啊~聽說你請假了,還有些擔心呢,不知道現在身體怎麽樣啦?是這樣的,我前幾天在宿舍門口的郵箱裏收到了一份文件,裏面是寫着你名字的論文,耽誤了幾天才注意到實在是很抱歉……不過我查了一下,這篇論文你不是已經提交過了麽?不知道你想交上哪一份呢?”
秀英滿心疑惑,她的确是記得自己已經把所有作業都上交過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去确認一下的好,“啊,多謝您了,如果您方便的話,我想過去看看。”
“嗯~沒問題,你現在過來找我吧,我一會兒去學校圖書館,你到門口給我發短信吧。”
大概是由于天氣的緣故,大學校園裏的學生們都神色匆匆。
秀英也并沒有帶雨傘,到了學校就立刻跑去與課代表會合,确認自己真的已經提交過紙質版和電子版的作業。
“這份論文寫得真的很好,如果能整理一下,打印成電子版重新交上來,打分應該會比你現在的那一份高很多呢。”臨走時課代表笑着補充,很是為她着想,只是秀英真的沒有心情繼續折騰,感謝了她的好意後便拿着牛皮紙袋裏的文件匆匆離開。
她現在,只想回家。
緊趕慢趕,終于坐上了去往月亮村的最後一班車。陰雲密布的天似乎黑得格外快,路燈卻還沒有亮起來,秀英只能一個人在小路上穿行——以往不管多晚,這段路總會有他的陪伴的。
全家超市燈火通明,白熾燈的光芒在遠處看起來醒目卻柔和,猶如指路的燈塔。全順林站在門口,借着燈光向黑暗中張望,等待着孩子們的歸來。
“秀英啊!你昨天去哪兒了啊……怎麽都不給我打個電話呢!”
看到全秀英的身影出現,全順林立刻張開雙臂迎了上來,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姑姑,我回來了。對不起,我的手機丢了,讓您擔心了……”秀英紮進全順林懷裏,抱緊姑姑的腰,母親一般溫柔的氣息環抱着她,給予她安定和溫暖。
全順林扶起秀英的臉看了看,又拉起她的手放進懷裏暖着,拉着她趕快進屋,心疼道“凍着了吧……看這小臉白的,快進屋喝口熱湯。”
哥哥鬥石并不在家,還好,全順林也并沒問起關于東久的下落的消息,只是一味的給秀英布菜,讓她多吃一些,然後早點休息。
秀英強撐笑臉,也的确很累,在全順林的堅持下連飯桌都沒收拾。
她走到門口,看向二樓,東久的房間一片黑暗,玻璃門敞開着,似乎正在邀請她進入。
秀英一級一級走上樓梯,打開電燈,房間裏整潔如新,就像……真的從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過。
衣櫃是空的,壁櫥是空的,書桌抽屜裏是空的。
掀開東久曾經用來藏匿信件的地板,下面也什麽都沒有。
他真的……連一點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秀英在房間裏發了一會兒呆,這才鎖上門窗,回到自己的卧室。
空氣中的土腥味越發濃重,看來馬上就要下雨了。
關好房門,擰開臺燈,秀英将包裏的信封拿出來,再次展開。
信件很短,措辭也很簡單。
“親愛的秀英:(前三個字寫了又劃掉,然後又寫了上去)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恐怕已經死了,
希望在我走後,不會給你帶來太多的麻煩。
你來到我身邊的這一年多時間裏,我過得很充實,很快樂。
感謝你帶給我的一切。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很希望遵守承諾,能一直,一直,都守護在你身邊。
但是,對不起。
請不要傷心。
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你的笑容,是世上最美麗的表情。(最後兩個字改了好幾遍。)
替我向婆婆和鬥石哥道別,大家都不要生病。
愛你們的,
東久。”
信件删了又改,很多貌似真情流露的話都被塗掉了,還能看出來的幾行字并不連貫,署名也不是元流煥,但字體和行文,的确是他的風格。
不能哭……
秀英含着眼淚看向窗外,路燈已經亮起,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晚歸的人們或匆忙撐開雨傘,或将頭擋在包下向家裏狂跑,玻璃窗上隐約映出她的人像,面色慘白,形容枯槁。
她對着玻璃笑了笑,卻總覺得怎麽看怎麽難看,就這樣,還說她美麗……
秀英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連顴骨都變得明顯多了,這才幾天……就瘦了這麽多。
也好,省的減肥了。
秀英嘆了一口氣,又把從課代表那裏領回來的牛皮紙袋打開,抽出一點裏面的文件。
署名的确是全秀英,還标有她的學號。
論文題目很奇怪,《論創傷學在綜合格鬥中的應用》,她真的不記得寫過這麽……不像醫科論文的作業唉……
将裏面的東西完全抽出來看,厚厚的一沓打印紙,上面卻全部都是手寫體。
熟悉的字體,熟悉的行文。
秀英一頁一頁慢慢讀到最後,文章結尾,就連參考文獻也清晰地分條列出,格式标準,通篇甚至一個錯別字都沒有。
淚水大滴大滴地落在紙上,鋼筆寫就的文字很快暈染開來,秀英趕忙去擦,卻好像怎麽也擦不幹淨……
“傻瓜……有這功夫,幹嘛不跑,幹嘛不跑啊!!!”
窗外,大雨終于落下,狂風呼號,就像分別的那一天。
秀英将桌上的紙抱在懷裏,泣不成聲。
作者有話要說: sad ending PART 2
将虐心進行到底,明天最後一虐。
海浪組長是個灑脫的人,本文中并沒有被警察抓住,而元流煥和李海真卻是實實在在被徐秀赫盯上了的間諜,即使他們投降了,想來日子也不會好過,尤其是比較年長的,還有一定愛國信念的組長。
不管是哪個國家,對敵國間諜都不會姑息的吧。
秀英只是個平凡的姑娘,家裏唯一懂點法律的曹鬥石還是個三十多還沒畢業的沒用笨蛋老學警,又能為他們做什麽呢?
小雨也愛看歡樂種田,happy ending,但是這樣的不是組長,也不是秀英,抛開國籍,抛開身份,他們也都和我們一樣,只是竭盡所能保護自己所愛的普通人,沒有超能力,沒有外星人,這是真正的無奈的現實。
在構思這篇文的時候,小雨就在想,就算他們真的活了下來,又會面臨怎樣的狀況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對他們來說,是那樣遙遠的奢望。
PS,內容提要裏的歌,是小雨寫的時候聽的,覺得很合适,一邊寫一邊哭,推薦大家聽一下,裏面每一句話,都是這份感情帶來的的痛。
☆、經年
周末,冬日溫暖的陽光自落地窗中照進室內,在沙發上灑下金色的光輝,溫暖惬意。
“秀英姐,我回來了!”富有朝氣的招呼聲中,男孩提着一大包東西打開了大門。
他身材高挑,梳着利落的短發,樣貌白淨,笑起來就像陽光一般燦爛,只可惜,他的雙腳正違和地光着,還穿着一雙黑色膠拖鞋。
“啊~麻煩你了海真~”一個笑容甜美的女人從廚房探出頭來,微卷的長發染成栗色,高高地盤在腦後,幾絲碎發從發髻中落在她臉頰兩側,顯得俏皮可愛。
“哎呀!”男孩把塑料袋放到一邊,踢掉鞋子,正要走進屋來,卻在玄關處絆了一下,差點撲到地上。
女人見怪不怪地走出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拎起袋子開始翻找,“來看看,我們今天吃什麽呢~~~額……又是炸醬面?”
男孩蹦蹦噠噠跟在女人身後走進了房間,“不只是炸醬面~還有糖醋肉~”
“你就這麽喜歡吃肉啊?”
“嗯!喜歡吃肉~還有魚,還有雞,都喜歡~”
-----------------------------我是不出現不爽的分割線------------------------------
那件事之後,全秀英很快被迫回國。僅僅半年,她便完成了全部課業,并申請了提前畢業,考入韓國慶熙大學攻讀研究生。
在仁川機場,她被早已等候在這裏的金敏秀攔住了。
當時的他發色完全漂白,耳朵上紮着四五對耳釘,一身嘻哈風格的皮衣,碩大的墨鏡完全擋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出他的身份。
“全博士~好久不見~”裝扮不同尋常的男人突然沖過來抓住全秀英的行李車,吓了她一大跳。
“你……你誰啊?!”
男人摘下墨鏡,燦然一笑,“是我啊,金敏秀!”
“……哪個金敏秀?”秀英仔細盯着他的臉研究半天,也沒和記憶中那張面孔建立起任何聯系。
“啧!”男人無奈地撇撇嘴,伸手在左頰自眉腳到嘴邊劃了一下。
“啊?!金敏秀!!!”秀英瞬間了然,仍是一臉驚訝。
“怎麽樣,我現在帥氣麽~”男人撩了撩頭發,擺出一個閃閃發亮的POSE,精致的側臉就像畫報一樣好看。
“哈哈,你整容了啊……”秀英笑了笑,這才放下心來。
李海浪連忙捂住秀英的嘴,“噓!別說出來啊,我現在也是偶像歌手了。”
黑色的保姆車中,李海浪打開一瓶汽水,遞給正看着窗外發呆的全秀英。
“你這次就要常住了吧?”
秀英連忙接過,答道,“啊,謝謝……嗯,不走了。”
“這次再畢業了,你就能成為醫生了吧?”
“不是的,我現在主要是在做研發,就是在實驗室裏工作那種。”
“咦?為什麽?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外科麽?技術也很好啊。”
秀英低下頭,雙手無意識地扣着飲料瓶上的标簽,“沒什麽,就是……變得……沒辦法看到鮮血,所以拿不起手術刀了。”
李海浪一愣,知道自己提到了不該提起的話題,連忙圓場,“啊……那也很好,起碼不會像恩珠那麽累了,那你做什麽研發呢?”
“抗生止血凝膠~”
“這個……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還好啦,實驗效果還是很好的,說不定很快就能産業化了。”
“……我其實不大懂你在說什麽……”李海浪撓撓頭,試圖尋找下一話題。
“那個,海真呢?”秀英看着金敏秀一臉為難,微笑道。
“嗯?”李海浪有些驚訝,沒想到秀英會自己提起這個話題。
“海真不是參加适應教育了麽?他現在怎麽樣了?”
“已經進入中學繼續學習了,不過,他變了好多。”
“是嘛……”
全秀英對李海真的印象,還完全停留在半年前的樣子,蒼白,虛弱,甚至有些歇斯底裏。
他在最早從昏迷中醒來時,拒絕交流,拒絕進食,甚至還會抗拒治療。
徐秀赫帶秀英進入病房時,他正瘋狂地想要把輸液器從胳膊上拔掉,被一群警員強制壓在病床上,吵嚷着“為什麽不是我死了!”“讓我去死!”
于是秀英重重地給了他一個耳光,以所能達到的最大力量吼道,“給我安靜!!你的性命是東久給的,你有什麽資格這樣揮霍他的生命?!”
海真的動作瞬間就定住了,緩緩倒回床上。警員們呆滞片刻後,又把秀英拉了出去,好像生怕她把海真弄死的樣子。
那是她離開前最後一次見到李海真。
“敏秀,我們先去看看他好嗎?”
“唔?可以啊,正好,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那是一所座落在居民區中的普通高中。
金敏秀将車停在體育場圍欄外,指着其中的一個角落,向秀英示意。
夕陽西下,朝氣蓬勃的少男少女們正在體育場中活動。
在距離秀英不遠的長凳上,一個留着蘑菇頭,身着綠色運動服的少年背對着他們蹲在長椅上和同學們聊天,在一片校服中相當惹眼。
那一瞬間,秀英還以為,她看到的是他。
秀英的眼中瞬間就充滿了淚水,竭盡全力,才控制住沒有流出來。
良久,秀英伸手握住圍欄,啞聲問道,“敏秀,你想他嗎?”
李海浪擡起頭,看着天邊的雲彩,沉聲道,“活着的人,總還是要活下去。”
………………
秀英将一切安頓好後,她便找到徐秀赫,從他手裏得到了海真的監護權,并成為了他的擔保人。
按照工作內容來說,和監視者差不多,目的是要保證他在适應生活期間情緒上不會出現大的波動,并在思想上摒棄朝鮮,親近韓國。
徐秀赫說,由生于韓國,長于中國,最終又回到韓國的秀英來擔任,也能勉強說得過去。
但秀英才不在乎這些,反正手續是由徐秀赫一手包辦的,她只知道,他最後将海真托付給了她,她就一定要做到。
時光飛逝,轉眼就過了五年。
海真不自主地模仿元流煥的狀況在秀英的照顧下慢慢有了好轉,但在表情語态和生活細節上,仍充滿了他的影子。
最開始,秀英看到他的樣子總是忍不住想哭,她知道這個少年是怎樣敬仰着他,思念着他,希望盡一切可能,将他留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以什麽樣的形式。
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當年即使是回到中國後,她也一直沒有退掉首爾的公寓。因為不敢告訴母親,自己在因準備提前畢業而萬分忙碌的生活間隙仍堅持做這兩三分零工,堅持繳納這邊的房租。
他穿過的衣服都已經洗淨,整整齊齊地放在衣櫥。
他挑選的飾品也全部套上保護袋,挂在電視下方。
他用過的臺燈,紙筆,也都一一擺放在書桌上。
床邊牆上的相框組合中,他一臉傻笑的,他被鬥石攬着肩膀的,他和秀英相視而笑的,他端着勺子往海真嘴裏送的……還有幾張全家福,但凡是有他的照片,一張不落。
她和海真就像兩個重病患者,每天都要重新撕開被時間愈合的傷口,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相互安慰。
他們笑着生活,因為他要他們快樂。
他們堅持鍛煉養生,因為他要他們健康。
他們好像從出生起就一起成長的姐弟一般,親密地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相互照顧,相互幫助,相互保護。
“元流煥”這三個字就像被施了魔咒,充斥着他們生活的每一個部分,卻又始終都不曾被提起。
“海真,看我這次作品怎麽樣!”
秀英炫耀般的将糖醋肉端進客廳,卻發現男孩手上做着換臺的動作,遙控器卻落在了地上,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電視,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怎麽了?”秀英疑惑地回過頭,電視裏正在播放某鄉村選秀活動。
這在選秀普及,甚至都有了專門培養訓練明星的高中“麒麟藝高”的韓國,根本不是什麽特別的大事啊……
秀英撇撇嘴,将遙控器撿起來,在海真眼前晃了晃——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森林的森!移動的動!在森林裏移動的男子漢!我叫宋森動!!我會好好努力的!!!!”
秀英霍得轉過身去。
電視中,身披麻袋的少年留着一頭卷發,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眉眼,聲線,甚至連身形,都和他別無二致!
是他嗎?
會是他嗎????
遙控器從秀英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兩片,她卻一無所覺。
少年對着鏡頭深深鞠了一躬,差點撞到話筒上。在他昂起頭,握住麥克風的瞬間,那雙堅定而充滿希望的眼睛,卻讓裝扮土氣又略顯怪異的他瞬間綻放出明星一般的光芒。
秀英和海真呆呆地看完了少年整場演出,嚴重的走音和搞笑的動作,面對女生羞澀而驚慌的表情,無一不像極了他。
少年終于鞠躬下場,秀英倒坐在沙發上,心髒仍在砰砰狂跳。
“海真……你今天有什麽安排麽……”秀英推了推旁邊的李海真,眼睛卻仍定定地看着電視屏幕。
“……不知道……”海真晃了一下,呆呆答道。
秀英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一把抓起李海真的胳膊,大聲道,“那我們去譚峰裏,現在,立刻,馬上!!!”
作者有話要說: sad ending到此結束。
悲傷和痛苦的記憶終有一天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模糊,不管曾經失去過多麽重要的東西,只要沒有随他而去,活着的人的生活總還是要繼續下去。
人類就是這樣健忘的生物,即使秀英和海真竭盡所能地不斷撕開心頭的傷口,去記憶,去緬懷,最終“元流煥”這三個字總還是會永遠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但他帶給他們的影響,卻會永遠地改變他們,跟随他們一生。這大概也是逝者在現實中得到延續的一種方式。
這樣的結尾,不知道大家是否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