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海真&許瑩>

月亮村全家超市的樓頂上，李海真仔細地處理着白菜，偷眼看看旁邊調制醬料，貌似還心情很不錯的元流煥，心情很糾結。

明明是共和國最出色的戰士，卻要僞裝成一個傻瓜，忍受着羞辱，做着這樣瑣碎的小事。為什麽組長要做這種事啊？！

“組長，問你個事……”

“嗯，說吧。”

“您……有沒有……後悔當上了共和國的戰士？”

“……沒有。”

“是嗎……為什麽呢？”

“因為……我要養活我媽，如果沒了她，或許我不可能堅持到現在吧。”

“這樣啊……組長……萬一……我是說萬一……如果她百年了，你會怎麽辦？”

“或許……會崩潰了吧……又或者……去尋找下一個值得我守護的東西……”

******

李海真躺在病床上，緩緩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成不變的雪白天花板。

整個房間中就只有他一個人。

死亡一般的寂靜。

持續輸入他靜脈的鎮痛藥讓他精神不濟，時睡時醒，有時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現實還是夢境。

他艱難地偏過頭看向窗外，潔白的窗簾被微風吹起，斑駁的樹影，清脆的鳥鳴，一切似乎都這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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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來了……

這是一個擁有一頭長發，和絕美歌聲的女孩。

她每次都出現在他的窗外，坐在樹桠上，背對着他，搖晃着腳丫，唱着他聽不懂的歌。

歌聲低沉而悠揚，如念如誦，如詩如賦，此刻他似乎身處遠古密林，溫潤而又無處不在的自然氣息滋養着他的靈魂，拂去他所有傷痛，讓他安然入眠。

海真努力地看着她的身影，眼前卻愈發模糊，眼皮重得仿若千斤，過往種種快樂的回憶一幕幕映在眼前。

他第一次獲得嘉獎的時候。

他第一次遇到組長的時候。

他第一次吃到雞蛋的時候。

他第一次成為隊長的時候。

還有，他終于追随着自己的組長，下派到月亮村的時候。

如果自己更出色一些，會不會事情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什麽任務，什麽規定，能比組長的生命……重要……嗎……

******

少女撇撇嘴，站起身來。

身後的病房中傳來少年虛弱卻穩定的呼吸聲。

他已經睡着了。

她輕輕躍進房間，伸手拭下他眼角的淚花，抱怨道，“都來給你唱安魂曲了，看到快樂的回憶也要哭，真是嬌氣！”

将手輕輕放上男孩的額頭，她輕輕閉上眼睛。

白色的光暈順着她的小手沒入少年體內，片刻後，一片片星芒自他身上升騰而起，卻始終離而不散。

“啧，還是拿不出來，難得遇到意志力這麽堅定的人……”少女憤憤地一扯被單直接把少年整個人都蓋在底下，怒道，“你要死就趕快死啊，好把靈力給我，你轉生又用不着！不死就別天天一副快要離魂的樣子好嗎！讓人看得到又吃不到很讨厭啊！”

只是少年傷勢沉重，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少女聽着他因為被棉被壓着而愈見不暢的呼吸，又皺着眉拉了一下，露出少年的口鼻來。

“……真讨厭。”

******

人，萬物之長，生而有靈。

所謂靈魂，實際分為兩個部分，即靈力與魂魄。

随着年齡的增長，靈力也會慢慢消磨。大部分人先天的能力逐漸消失，靈力則會沉睡在魂之深處，影響着一個人的決斷力，意志力，行動力。而還有一些人，卻有可能将其運用起來，借助各種形式的工具輔助，或窺得天機，或驅災避禍，更有甚者，幾能憑空移物，心想事成。

死亡一刻，靈魂離體，重堕輪回。

若壽終正寝，則多半靈力也會耗盡，若是意外早亡，靈力則會憑空散去，只餘下幹幹淨淨的三魂七魄，等待各歸各位。

這些死者逝去之前那一刻散去的靈力，便是少女賴以生存的力量源泉。

事實上，這樣的“覓食”繁瑣而效率底下。若是直接殺人，吞噬生靈，她便能快速獲得更加完整的力量。被害者年紀越輕，她所能得到靈力越則強。

只是在她心中，總是有這樣一道不過去的坎，讓她下不了狠手。正因如此，她成為了惡鬼之中少數保有神智，且擁有身體的異類。

******

“組長……你快走……”

睡夢中的少年緊皺眉頭，低聲嗚咽，顯然安魂曲的效力已經過去。

“真是，你到底經歷了些什麽啊……”少女嘆了口氣，偏身地坐上他的床頭，輕輕按揉少年頭頂要穴。

雖說在地位上，她就像是狩獵人類靈魂的捕食者，但與某些同類不同，她一點也沒有虐待人類的習慣。

死而不安，死而不甘的人，三魂七魄都會因痛苦而受創，靈力将會本能地被用來維持自身完整，等到升天的那一刻，能夠釋放出來的實在不多。

少女再次輕輕地哼起了祝歌，卻沒有注意到，眼看着少年的表情慢慢放松下來，她的臉上也浮起了一絲笑容。

******

思念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在組長下派的兩年中，李海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他。

訓練的時候會想，組長這樣這樣教過我。

休息的時候會想，組長那樣那樣幫過我。

對他來說，元流煥與其說是目标，不如說是信仰。

雖然組長并不知道，但在海真失去最後的血親那一段時間裏，組長就成為了他生命中希望守護的唯一。

然而自那個雨夜以來，明明組長生死未蔔，音信全無，他挂心的程度，卻還不及在訓練營時的一半。

莫不是因為有秀英姐姐陪在組長身邊，所以他才比較安心？

“今天醒着呢~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痛不痛？”

讨人厭的聲音，一聽就是徐秀赫，真煩。

海真默默閉上了眼睛，将頭微微偏向另一邊。

“啧，我說你這個孩子，我打傷你也是為你好，要是你當時和元流煥一起，你們倆早就被金泰源幹掉了好吧！你還能有命在這裏跟我較勁？”

徐秀赫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卻沒有得到一點回應，只能無奈地說了聲再會，就灰溜溜地出了病房。

“撲哧~”

隐身在一旁的少女看着少年在男人走後，扭曲着臉無聲地動着嘴巴，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那不會是什麽好話，捂嘴偷笑不已——這倆人可真是有意思，明明是一官一匪，冷戰的樣子卻像是一家人，分明彼此都下不了狠手，又各自挺着絕不低頭。

說起來，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沒事的時候也要到這裏來看看的呢？

******

身為一個間諜，李海真沒有任何不管暴力還是非暴力都不合作的資本。

他很清楚，徐秀赫就算救下了他的性命，如果他一直不開口，等待他的也絕不可能是什麽好事。

不就是審訊麽，他們還能做得比訓練營中更絕更狠？

說到底，最多也不過是一死罷了。

“徐隊長，都這麽長時間了，傷也治了，人也醒了，你說的那些情報在哪裏？！”局長怒不可遏地将手裏的報紙甩到徐秀赫臉上，“就為了活捉這兩個人，損失了那麽多警員!現在這件事還上報紙了！！整天就知道唬我，你以為國安局為你開的？！你想怎麽着就怎麽着？”

“局長……不是……這件事我一定馬上解決！”徐秀赫彎腰撿起地上的報紙，看了看病房裏垂着頭不發一言的李海真，急出一身汗來。

“夠了，這個案子你不用再跟進了。我會讓高隊長接手負責的。“局長顯然沒有留下商量的餘地，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等等！讓高相勳接手，這孩子肯定就活不下來了！他才十七歲，十七歲啊！”徐秀赫顧不得許多，直接抓着局長的手，按下挂機鍵。

“徐秀赫，他的确是年紀小，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場。你呢，你清楚嗎？”

******

“哎呀呀，看來你要倒黴了呢~”

聽到這銀鈴一般的少女笑聲，李海真驚訝擡起頭，便發現眼前的空氣突然猶如被高溫加熱一般扭曲起來。

“誰！出來！”他厲喝一聲，直接發動攻擊，旋即借着對方格擋的力量翻身下床，撤入牆角護住自己後方，蹲伏蓄力呈防禦姿态。

“啧，好兇哦~”黑發白裙的少女憑空出現在空中，她甩甩手，嘴巴微微嘟起，控訴道，“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你家大人沒好好教過你對女孩子要溫柔的嗎？”

是北邊派來的殺手？還是……鬼怪？

李海真側耳細聽，房間之外一片寂靜。

不只是守在他房門外的警員的談笑聲再聽不見，甚至連樓道中忙碌的醫護人員的聲音，也似乎突然消失了。

“你是來殺我的？”海真撐着牆站起身來，高高地昂起頭。剛剛太過劇烈的動作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槍傷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鮮血緩緩滲了出來。

少女忽然玩心大起，落在床上坐了下來，捏起一縷垂在胸前的長發在指間繞來繞去，“就憑你嘛，我還真看不上眼。不過你的組長，我倒是很有興趣呀~”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海真眯了眯眼，暗暗拔下手上的輸液針頭，夾在指間，“即使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是嘛~”少女挑挑眉，突然身形一動，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她的手便扼上了李海真的喉嚨，以怪力将他高高舉起，“真可惜，即使你不說，我也能知道哦~”

海真屏住呼吸，蹬着牆面借力放松頸部壓力，一手緊扣住她腕部穴位向外翻擰，同時右手疾揮向她的頸動脈刺去。

然而針頭頂上了少女纖細的脖頸後，不管他怎麽用力，卻連一分也刺不進去。

就在海真幾乎窒息的時候，少女卻突然放開了他，嘻嘻笑道，“這樣看，倒還像個男人~”

海真捂頸猛咳，大口喘息，卻始終用餘光鎖定少女的動向，在她開口的瞬間，再次舉針直攻她的眼睛！

他速度極快，卻還是被少女輕輕巧巧地躲了過去，甚至順勢突入他身前，向他臉上撒了一把什麽。

“真是學不乖……怪不得禿頂老頭要找人收拾你呢。”少女撇撇嘴，看着海真逐漸癱軟，卻也因為被他死死抓着肩膀，跟着蹲下了身。

“你用了什麽！”海真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所有感官都似乎在緩緩抽離。眼前人的武力值是在超乎他的想象，若是此人真要找組長的麻煩，比他傷勢更重的組長恐怕會應付不來。

“安啦~死不了人的。”少女笑眯眯地一揮手，将陷入昏迷的海真扔上了病床。

她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窗口走去，仿佛應和着某種節律。随着她的動作，屋外的喧鬧聲也重新出現，逐漸變大，房間裏的一切似乎都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站住……”

少女回過頭，卻看到本應已經失去意識的少年努力支起身子，鮮血自他的嘴角緩緩流出。

“嘶……你可真夠狠的，自己咬自己舌頭……”少女緊皺眉頭，趁着海真開口說話的瞬間揮手一彈，把一顆藥丸打到他嘴裏，“放心，你和你的組長都還能見到很多天後的太陽，我保證！死心眼的家夥。“

“……”

看着海真身上的血暈不再擴大，少女才一邊四處張望着一邊躍了出去，“說起來，國安局在哪兒呢……我好像還要去找那個什麽局長才行啊……”

“……你……到底是誰……“

“反正你醒來就不記得我了，我幹嘛要回答你？”

“……………………是誰………………………”

“啧，許瑩，我叫許瑩！趕緊暈倒吧你！真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劇情提示：

①許瑩僞少女是個死人。

②海真少年和她已經見過面了，只可惜因為許瑩下藥，他不記得了。

③秀英用輿論要挾徐秀赫的方法其實是起了反作用，但因為許瑩意外地摻和，倒沒惹出大禍。

④局長後來被追過去的許瑩洗了腦，所以組長和海真才有了翻身的機會，不過大家都不曉得罷了。

⑤冥婚之前，許瑩都不知道海真心心念念的組長是誰，直到見到海真本人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幫了很多忙。結果立馬被海真一頓數落，怒而連續想辦法折騰他，弄得他叫苦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