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以然第一次見童郁巫,隔着冰冷的籠子。

窗簾厚重遮住室外陽光,房間內只有一顆水晶球散發着幽幽暖光。童郁巫坐在書桌前,黑色波浪長發披了滿肩,越發襯得膚如凝脂。穿越之後孟以然五感遠超以往,隔着好幾米的距離,她能數清對方的眼睫毛,卻找不到那張精致臉龐上哪怕一個毛孔。

初始,童郁巫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孟以然以為對方就是一個BJD娃娃,那種她不吃不喝工作一百年也買不起的天花板配置。她激動地站起身,甚至在空間有限的籠子內打了個轉,情不自禁“喵”了兩聲。

是的,她不僅穿越,還改變了物種,現在是一只只會喵喵叫的小白貓。

這兩聲喵叫打破房間內的寧靜,漂亮的BJD娃娃轉動頭部,紫色瞳孔看了過來。

孟以然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BJD娃娃,是活的。

雖然有點不争氣,但孟以然那時候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确實是——如果自己是為了成為這個人的寵物才變成一只貓,那她認了!

前世的孟以然是個社畜,她長着一張美豔禦姐臉,但內心卻是個十足的可愛娃娃控!盡管收入不低,她的日子依舊過得緊巴巴,因為每次只要攢到一點錢,她都會控制不住買娃以及娃的各種衍生用品。

奶茶一杯超過10塊錢她不舍得喝,五位數的新款娃娃熬夜搶下;自己的衣服過季了沒關系,娃娃必須每月穿新衣!每次看到那一櫃子被自己養得可可愛愛的BJD娃娃,孟以然就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正因為要賺錢買娃養娃,她在工作之外發展副業,成為某短視頻平臺一名娃圈UP主。副業經營得越來越好,視頻更新需求也變大。某天夜裏,孟以然一如往常熬大夜剪視頻,身體終于撐不住,直接一命嗚呼。

再醒來的時候,她就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成為一只小白貓,困在一個銀色的籠子裏。

本以為變成貓之後,自己跟心愛的娃娃們就要從此娃貓永隔,但沒想到,自己的主人居然是這麽一個真人娃娃。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對方抱在懷裏順毛親吻,近距離欣賞真人娃娃的顏值暴擊,孟以然就幸福得想要打滾!

“喵——”

提着貓籠的女仆不清楚為什麽這只原本安靜乖巧的小白貓突然跟打了春/藥一樣撒起歡。她努力穩住因為小白貓動作而晃動的籠子,停在距離童書桌兩米的位置,屈膝行了個女仆禮。

“小姐,這是艾布特家族獻給您的禮物,一只稀有的古地球貓科寵物。

“請問該如何處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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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以然忍不住,借着籠子的欄杆直起身體,學着前世刷視頻看到的萌寵,朝書桌後的漂亮娃娃揮了揮爪子,期待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童郁巫低頭與孟以然對視。

她的睫毛又翹又長,垂眼看人的時候,睫毛壓在融融的眼波上,便生出一種不堪重負的柔弱感。即使第一次見面,被她注視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對她産生憐惜同情的感情。生怕自己呼吸稍微大點,就會吓跑這個精致易碎的漂亮人偶。

下一刻,漂亮人偶開口:“艾布特家送來的嗎?我沒見過這種寵物,它真可愛。”

這音色極婉轉,泠泠如山泉,就是有點冷,讓人想起早春剛融化的雪。孟以然沉浸在聲音和誇贊中,幸福得快要找不着北,直接忽略了這點微小的違和感。

女仆笑着點頭:“是的。”

她擡起手,以便童郁巫能更好觀察孟以然:“它的性格也溫順,很适合留在您身邊給您解悶呢。”

“留在我身邊?”漂亮人偶卻似突然遇到什麽困擾,輕蹙眉頭“可是梅麗,我恐怕沒辦法照顧好它。”

說着,她雙手使力推動輪子,從書桌後面移動出來。

輪椅碾過地板發出微小的摩擦聲,孟以然高高昂着脖子,終于看清童郁巫全貌。

精致的人偶娃娃坐在一只輪椅上,下半身隐藏在蓬松的古典裙擺下,只露出纖細的腳踝和穿着圓頭靴子的雙腳,無力搭在墊子上。這種無法自如行動的狀态讓她更像一個精致娃娃,漂亮卻蒼白,高貴又脆弱。

叫梅麗的女仆安慰道:“這點您不用擔心,我們會定時給它喂食,幫它清理身體,您只需要和它玩耍就行。”

童郁巫朝籠子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孟以然,但半途又收了回去。

她有些悲觀,搖搖頭道:“不了。我連自己都顧全不了,不想把它留在身邊跟着一起受罪。我想……它如果跟在你身邊,應該能得到更周全的照看。”

孟以然聞言有些着急,她的爪子擠出籠子,努力想要觸碰這位剛見面的小主人,表達自己很樂意跟随她的想法。但她和童郁巫之間始終隔着一段距離,她的貓爪徒勞在空氣中揮舞,什麽都碰不到。嘗試數次無果後,她只能發出徒勞的一聲“喵”,疲累趴回籠中。

梅麗又勸說幾句,見童郁巫心意已決,只能放棄:“小姐,您的善良足以照耀整個領地。

“這只貓先留在我身邊吧,或許等它再長大一點,不需要特殊照顧了,我再把它送過來。”

童郁巫終于露出一點開心的表情,點頭應道:“嗯。”

孟以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挫敗地嘆口氣。梅麗将她帶走的時候,她不安分在籠子裏踱步,戀戀不舍扒住籠子欄杆不想離開。雖然穿成一只小貓,但因為沒照過鏡子,她并不知道自己現在大概有多大。不過幼貓長得快,想來最多兩三個月後,她就有望回到童郁巫身邊。

孟以然想,到時候,她一定要傾盡所能,發揮出一只寵物該有的治愈作用,讓漂亮主人忘卻不良于行的痛苦,每天都開開心心。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們一離開,童郁巫立刻收斂起所有情緒。

如果孟以然還在場,她一定會驚嘆,因為獨處的童郁巫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仿真娃娃。那對神秘的紫瞳不再深邃,冰冷如某種無機質玻璃珠。它們輕輕轉動,最後聚焦到底下地毯某處。華美的紅色花紋上出現一絲不和諧的白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但童郁巫卻知道,那是一根本不該存在于此處的貓毛。

她轉動輪椅回到書桌邊,打開抽屜拿出一小罐墨色藥水,又回到地毯上,那根不和諧的貓毛旁邊。

拔開蓋子往下傾倒的前一刻,她口中喃喃自語念叨道:“不乖的孩子就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下一瞬,藥水接觸到地毯,華美的織造物發出“滋滋”的刺耳噪音,與藥水接觸的部分全被腐蝕成黑色灰燼。童郁巫讨厭噪音,卻很滿意藥水造成的效果。她默默看着地毯上被腐蝕出來的大洞,臉上浮現出一個可以稱得上愉悅的表情。

負責照顧她起居的大女仆珍妮送來午間甜點,得到允許推開門後,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惡臭。她疑惑擡眸,看到童郁巫滿臉無措靠坐在輪椅上。

“小姐?”

“珍妮……”童郁巫手裏拿着空藥瓶,神情倉惶,“我……打翻藥劑,地毯被燒壞了。”

室內燈光昏暗,珍妮這才看到童郁巫腳邊的地毯破洞。

她将甜點盤子随手一放,快步上前,丢開那個空藥瓶,将童郁巫推出房間。

“先別管地毯,小姐,您沒事吧?”珍妮關切詢問。

童郁巫低垂着頭,看不清表情,但從聲音可以聽出來她此時情緒低落:“我沒事。”

珍妮松口氣。

她回頭看了一眼地毯:“我會去找人來處理,您暫時不能留在書房。這樣……我推您回卧室休息好嗎?”

童郁巫點頭。

輪椅重新被推動,童郁巫正垂頭欣賞自己的手指,突然聽到珍妮在自己身後說:“小姐,您怎麽會拿出藥劑呢?

“您身體不好,一定要遠離那些危險的東西。”

童郁巫撫摸着指尖。

她手指纖長,但每一根的指甲都被修剪得非常幹淨,沒有任何一絲攻擊性。聽到珍妮的話,她縮起肩膀,身體開始微微顫抖:“我知道……”她咬着唇:“但我哪裏都去不了……我,我不知道能做點什麽……”

任誰都不忍責怪這個無意犯錯的女孩,珍妮開始懊惱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連忙出聲安慰:“我并沒有責怪您,我的意思是……哎,都怪下面那些人,居然把這麽危險的東西留在書房,我今晚一定好好教訓她們!”

童郁巫似乎很疲累,她沒有回應珍妮的話,只是将身體越發蜷縮起來。

珍妮将她送回卧室,照顧她躺上床,直到要關門那一刻,才重新聽到童郁巫的聲音。

“珍妮,那條地毯,你讓人把它燒了。”

珍妮腳步一頓:“全燒了嗎?”

能被放到書房的東西都價值不菲,她記得破洞不算大,地毯稍加裁剪或許還能放在其他地方使用。

“嗯。”床上的童郁巫翻了個身,背對着房門,“我不想再看到它了……”

珍妮猶豫幾秒,覺得沒必要因為一條地毯忤逆城堡的小主人,于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馬上按照您的吩咐去辦。”

很快,有仆人收走書房那條無辜的毛毯,投入焚燒爐。

火焰燒灼間發出細微的“噼啪”聲,成為這棟幽暗城堡唯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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