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招待不周,慢用。◎

童任宸盤算着先離開城堡避避風頭。

三個兇手消失無蹤,偏偏童郁巫活得好好的,現在整個領地風聲鶴唳,他繼續待下去難保不會被查出點什麽。

但離開之前,他得先從童郁巫身上弄點錢。

恰好童郁巫邀請他共進晚餐,他事先編好借口,欣然赴宴。

今天城堡安靜得有些詭異,他從客房走到一樓餐廳,一路上居然連個仆役都沒見到。傍晚的夕光透過高高的窗戶在走廊投下一塊塊橘色光斑,童任宸心下莫名一顫,攏着外套加快步伐。在他身後,黑暗一點一點侵蝕,直至将最後一絲餘溫湮滅。

餐廳內點着兩根蠟燭,比走廊稍微亮一點。

年輕的城堡主人穿一身紅黑色的長裙,卷曲的黑色長發蓋住耳朵,越發顯得那張臉秀氣精致。她擡眸,紫色的瞳孔反射燭光,像某種無機質的寶石,無聲地歡迎來客。

“那些愚蠢的奴隸呢?”童任宸刻意提高音量,“真不敢相信他們能懶惰到這種地步。”

他昂着下巴入座,鋪開餐巾時,眼角餘光瞥見門口那扇雕着月季花叢的木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已經被無聲關上。

童郁巫沒有回應他,目光落在桌上的紅酒杯上。童任宸只能敲敲桌子,再次喚道:“郁巫?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童郁巫朝他看來,他清了清嗓子問:“我說,那些低賤的奴役呢?”

童郁巫:“他們不在這。”

童任宸皺起眉,因為被怠慢感到不悅:“那我怎麽用餐?”

他瞥向桌面,盤中裝着一塊血淋淋的肉排,最多只有三分熟,絲毫感受不到熱氣。裝在杯子裏的酒水看起來倒不錯,澄淨沒有一絲雜質,只是那個顏色,不知道是不是燭光的原因,紅得有點過分。

“你可以不吃。”童郁巫端起酒杯,“我找你過來,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

童任宸一下坐直:“你對我就這個态度?”但紙老虎的虛張聲勢沒維持多久,他重新佝偻着腰:“什麽事需要問我,咳,我是說,我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事情瞞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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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滾動發出“咕嚕嚕”的響動,原本坐在餐桌另一頭的童郁巫緩緩朝童任宸靠近。如果童任宸還足夠理智,會發現童郁巫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搭在膝蓋上,根本沒有人在推動輪椅。

“那個人是誰?”童郁巫開門見山,“她現在在哪裏?”

童任宸搖頭:“什麽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童郁巫眯着眼。

她的手輕晃着水晶杯,杯中的紅色酒水随着她的動作晃蕩,眼看着已經攀上杯沿,只差微毫就要溢出。她用最後一絲耐心開口:“成年宴會夜裏,闖進我卧室的那個人。”

“什麽?夜裏有人闖進你的卧室?”童任宸用手摸着脖頸,吞咽一口口水,“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第一時間通知叔叔?”他觀察童郁巫臉色:“那,那你……他們沒有傷害到你吧?”

“如果你說的是那三個蒙着臉的男人,他們沒有。”童郁巫停下手裏的動作,似笑非笑看着童任宸,“你只能找來那樣的廢物嗎?”

童任宸想說話,開口才發現脖子好像被什麽東西掐住,他努力張大嘴巴,卻只能發出“嗬嗬”聲響。童郁巫就在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他本能向對方求救,伸出手卻抓了個空,整個人狼狽從椅子上摔下,重重跪到地上。那盤帶血的肉排受他牽連被掃落在地,瓷器碎裂發出“砰”一聲脆響,肉排滾到他膝蓋邊,滲出的血水被他腿上的布料吸食。

童郁巫歪着頭:“你現在的模樣跟他們當時很像。”

童任宸意識到什麽,震驚地瞪大眼睛。

“我更喜歡你現在的表情。”明明是矮人一截只能坐輪椅的小姑娘,此時卻因為男人跪着,占據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她低着頭,俯視腳邊人的狼狽,嘴角終于挂上這頓晚餐開始以來第一個上翹的弧度。她好心情地附贈一句解釋:“更直白,也更真誠。”

童任宸忍着窒息感擡頭,只能看到深紅色的裙擺之上,她那雙冷冰冰的紫色瞳孔。那本來該是最為夢幻的顏色,但此時,卻比周圍未知的黑暗更令他恐懼。

童郁巫目光裏摻雜進一絲憐憫:“所以其實是我錯怪你了。”她放在腿上的那只手緩緩攥成拳頭,:“她不是你找來的。

“也是,如果是受你指使,她怎麽會只是……”

後面的話堵在兩片薔薇色唇瓣之後,童郁巫目光幽深,陷入那段說不出是歡愉還是痛苦的回憶。

童任宸摳着空無一物的脖子,指甲在肌膚上劃出數道血痕都絲毫無法減弱窒息感。他心中的恐懼已經上升到極致,喉嚨間擠壓出來的破碎氣音随着鼻涕眼淚噴瀉而出。

童郁巫的注意力因此被喚回,她低頭看着對方:“抱歉,我應該更早想到這一點。”

童任宸瞳孔已經有外凸的跡象,他拼命用手指着脖子,希望童郁巫能看到自己的痛苦。

童郁巫表情淡淡,伸出那只端着酒杯的手。

水晶杯懸于童任宸頭頂,下一刻,纖細手腕轉動,血紅的酒液瞬間傾倒而下,砸向童任宸頭頂。失控的葡萄酒分成數股繼續向下流淌,滑進耳廓、眼眶、鼻孔、唇縫,又流出。

童任宸呆呆瞪着眼,演出一場七竅流血的視覺盛宴。

“這是城堡裏最頂級的葡萄酒,你應該會喜歡。”童郁巫松開五指,那只水晶杯最終也與瓷盤做了伴,碎得四分五裂,“招待不周,慢用。”

說完,她靠向椅背,輪椅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又“咕嚕嚕”動起來。餐廳門無聲打開,像忠實的仆役恭送主人離開,在童郁巫背影消失後,又自動阖上。

最黑最冷的暗夜剛剛過去,走廊上,晨曦從東方照入,不是黃昏傍晚,是萬物還未蘇醒的清晨。

童郁巫回到主卧,第一時間看向枕頭邊,确認那只小白貓還跟她離開前一樣,睡得四仰八叉,時不時還打個小呼嚕。她放松下來,脫下外衣,悄無聲息回到床上。

動靜能掩蓋,溫度卻不能,從外帶進的涼意與小白貓身上的溫暖形成鮮明對比。童郁巫躺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小心往床的另一邊挪動。但睡夢中的小白貓似乎感應到什麽,不滿地翻個身,埋進她脖頸為她取暖。

明明被冷得不自覺打顫,她還是伸出前爪,輕輕搭在童郁巫肩膀上。

年輕的貴族小姐目光含水,湊近在小白貓額上落下一吻,接着便輕輕閉上眼睛。

——

孟以然非常關注童任宸事情的後續,但這個奸詐小人居然在童郁巫動手之前就畏罪自殺,差點死在城堡餐廳裏。城堡醫生将他搶救回來後,他的精神狀态出了問題,一有人靠近就啞着嗓子尖叫,瘋狂用頭撞牆。

孟以然并不同情,只覺得惡人終于得到惡報。

兩天後,有個陌生的男人前來拜訪,說是童任宸之前以童家的名義,将他受傷的兒子放在他那裏養傷。但現在童任宸留下的錢財即将耗盡,他前來城堡詢問後續安排。

童郁巫從管家那裏得到對方的身份信息,召見了對方。

男人一見童郁巫便難掩眼中驚豔,但他藏得很好,沒有做出失禮的舉動。

童郁巫抱着小白貓,問:“聽說你名下經營着一家瘋人院?”

“唉,讓您看笑話了。”男人彎着腰,有問必答,“那家瘋人院……額,之前出了幾起意外,加上資金周轉不開,最近已經打算關門。”

“關門?”童郁巫歪着頭,唇角挂着淡淡笑意,“那多可惜。”

男人不太确定:“您的意思是……”

“需要多少錢才可以繼續辦下去呢?”童郁巫倚靠在輪椅中,讓人看不清表情,“我的叔叔和侄子都被精神疾病困擾,需要專業的醫師和環境幫助他們康複。”

男人瞬間狂喜:“我們就是最專業的精神疾病治療團隊,一定能滿足您的需求!”他聲音一頓,又笑起來:“需要的周轉資金其實也不多,以您的財力,撥出一丁點就足夠……”

童郁巫點頭,姿态單純又認真:“那可真是太好了。”

男人高興離開後,童郁巫又叫來管家。

“我們抓住了兩個嫌疑人。”管家低着頭彙報,“他們屬于一個臭名昭著的殺手團夥,原本在西邊活動,因為得罪某個大家族,被追殺逃竄到我們領地附近。

“他們受那位的指使來刺殺小姐,被抓的兩個人負責接應,另外有三個人負責行動。但那三個動手的人進入城堡後便失去音訊,至今下落不明,他們也不知道那三個人去了哪裏。”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其中有個嫌疑人推測,那三人達成了某種共識,在刺殺前改變注意,偷竊金銀之後抛下他們跑了。

“但屬下無法證實,一切得等其他三個人落網後才能知悉。”

童郁巫對這些信息并不感興趣,手指不耐煩在桌面輕敲。

管家的腰彎得更低:“至于那天夜裏闖入小姐卧室的人……屬下無能,至今未能找到線索。”

童郁巫“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出去吧。”

管家離開,孟以然轉過身,把前爪搭在童郁巫手臂上輕聲安慰。

童郁巫撓撓她的下巴,陪她好好玩了一會兒之後,拎起孟以然放到書桌上。

孟以然正感覺奇怪,就見她從旁邊拿出一本書放到膝蓋。

書籍非常厚重,有着純黑色的封皮,正是有着奇怪人體插畫的那一本。

孟以然下意識對這本書有些抗拒,但童郁巫已經将它翻開到某一頁。那頁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文字,沒有什麽奇怪的線條,小白貓暗自松口氣。

但突然,她發現頁面上有點不對,剛眯起眼睛,就見童郁巫伸手,摸了摸夾在書頁中的四根銀色長發。

她轉頭看向小白貓:“你要留在這裏玩,還是跟我去個地方?”

作者有話說:

我也想多更一點qwq入V後就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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