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對于邱楠來說,這次表彰會簡直是個意外的驚喜。

刨去被瘋狂調侃的“被求婚”一事不提,他獲得了三箱抑制劑外加三箱氣味阻隔劑,差不多夠用兩年!

不過,那些調侃也确實對他造成了困擾,感覺現在無論他走到哪個樓層哪個辦公室,都自帶結婚進行曲的BGM,所有人都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眼神。

米竺陪他坐在新開的面館裏,唏哩呼嚕吃着炸醬面,看他一臉苦大仇深地把碗裏的面挑來挑去,就幹脆把面碗搶到自己面前:“不吃別浪費啊!”

邱楠翻了個白眼。

米竺不知死活地繼續說:“不至于的!大家都跟你鬧着玩呢,他們不敢拿局長開涮,就只能沖你!”

邱楠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爸爸長着一張軟弱可欺的臉嗎!”

“那倒不是。”米竺剝好一瓣蒜扔進碗裏,“就是吧,如果說一定要在當時臺上的兩個人之間選一個來欺負的話,那肯定選你。”

邱楠被噎得沒話說。

他嫌棄地看着米竺:“你能換個口味麽?”

“我吃個蒜怎麽了?你要跟我親嘴兒咋的?”米竺咬了一口蒜瓣兒,揮了揮筷子,“有事說事,別找茬啊!”

被一眼看穿的邱楠咕哝半天,一揚手,跟服務員又要了碗炸醬面。

“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表彰就表彰,還發什麽榮譽勳章,搞得像我壯烈犧牲了似的。”

米竺笑得渾身亂顫:“不是還有兩百塊獎金呢嗎?”

提到這個,邱楠更是一臉牙疼,支吾半天感嘆:“老藍可真摳啊!”

遠在兩條街外,歷史檔案館底下管理局辦公室裏的藍明亮藍部長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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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天的打噴嚏,也不知道是誰在惦記他。

他有點沮喪。

特意搞出大動靜,在表彰會上說了那麽多,就是為了把視頻上傳到內網上去,讓地處偏遠的南洞區域多被總局重視一點。

可是。

他們局長當衆出那麽大的糗,這視頻也就沒法往上傳了。

正在辦公室裏郁悶呢,局長就來找他了。

謝韞年:“藍部長,剛才表彰會的視頻給我看一下。”

不提還好,一提藍明亮更郁悶,不過既然局長要,就把裝着整個完整視頻的U盤交給了謝韞年。

還不放心地解釋一句:“局長,你放心,視頻沒上傳內網。”

謝韞年笑着點點頭,潇灑地離開,根本就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回到自己辦公室,謝韞年打開視頻,直接把進度條拖到自己上臺那段。

還挺有意思的——是指邱楠的表現。

嘴巴微張,臉色泛紅,像是比他這個當事人還尴尬。

邱楠當時愣了足足十幾秒,反手抓住他的手攥住,停了半天,那股微涼滑膩的感覺似乎到現在還殘留在他手上。

一直到榮譽勳章戴到他的胸前,他還是沒緩過來,像是個機器人。

他無意識地看着電腦屏幕裏的畫面,慢慢勾起嘴角,打開視頻編輯軟件,單獨截下了那一幕,複制到電腦裏,然後拔下U盤扔進抽屜。

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一進餐廳,發現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而四隊唯一的一位女隊員桑詠怡正端着餐盤找座位。

謝韞年随便去窗口要了份套餐,不請自來地坐到桑詠怡對面。

“局長?”桑詠怡受到了驚吓,趕忙收起正在刷視頻的手機。

“一起吃個飯?”謝韞年語氣随意,一點也沒有征求別人意見的意思。

桑詠怡心想你都坐下了還問,我還能趕你走麽?

“怎麽就你自己?你們對其他人呢?”謝韞年環視一圈,沒看到餐廳裏有其他四隊的人。

“霍副隊他們一大早就巡邏去了,隊長非拉着小米出去吃面。”說着說着桑詠怡就有種被抛棄的感覺。

謝韞年笑着問:“你怎麽沒一起去?”

“隊裏得留人呀,這兩個沒義氣的家夥!”桑詠怡憤憤地說了一句,突然又覺得在局長面前說隊長的壞話不太好,就嘿嘿笑了一聲,悶頭吃飯。

“餐廳的飯菜還不錯,他們為什麽去外面吃?”謝韞年問。

桑詠怡抿緊嘴唇,露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

最終,她還是沒好意思說是因為在局裏到處都是死亡視線,邱隊壓根不敢到公共餐廳這種地方來。

“邱隊說他要慶祝一下。”桑詠怡想到邱楠在拿到三箱抑制劑和三箱氣味阻隔劑時滿眼放光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他說自己這次發大財了,您果然是財神爺!”

謝韞年笑着搖搖頭:“財神爺?”

小omega也太好收買了吧?

“也沒什麽,就說您背景深厚,能給大家帶來好運呗!”

“太誇張了,都是同事,沒什麽區別。”

“區別還是有的,我們邱隊出身不好,特別羨慕財務自由的人。”桑詠怡背後說別人的事,還有點難以啓齒,但她對邱楠這個半大孩子是真心疼,“去年您剛到總部的時候,邱隊就很羨慕您的出身,他說您這種人肯定是財神爺下凡,說哪天有幸能任務合作的話,一定提前去廟裏拜一拜,燒柱香,叫聲財神爸爸,說不定您能……當場顯靈!”

桑詠怡說着自己先笑起來,謝韞年的臉色卻僵了僵。

這是故事的原始版本?

傳到總部都穿得面目全非了,如果不是今天桑詠怡說,他根本想不到沒事就被人拜來拜去,居然會是這個原因。

很大的烏龍,好笑之餘,又有點心疼。

心疼自己,也心疼邱楠。

桑詠怡看他臉色古怪,連忙解釋:“邱隊那人就是嘴上沒把門的,他們那幾個整天爸爸來爸爸去的瞎鬧,都成口頭禪了,您別介意!”

“不介意。”謝韞年壓下心緒翻湧的感覺,語氣輕松地說,“不用叫爸爸也能發財,以後都好好幹活,年底獎金少不了你們的!”

桑詠怡想起邱楠的兩百塊獎金,覺得局長在給自己畫大餅。

她默然扒完最後一口飯:“局長,我得回隊裏去守着了,沒人值班呢!”

“好,辛苦了!”謝韞年像個好領導一樣點點頭。

等桑詠怡走後,謝韞年也吃不下了。

他心裏不舒服。

他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下午三點,謝韞年的限量款豪車停在一間茶樓外的停車位上。

跟接待生打了個招呼,輕車熟路地進到二樓的山澤亭。

茶室裏茶煙袅袅,一進門就有股幽香往鼻子裏鑽,裏面早就有人坐着等他了。

丁柏是謝韞年的發小,倆人同歲,差不多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跟謝韞年不同的是,丁柏是個規矩人,規規矩矩地繼承家業,規規矩矩地娶妻生子,偶爾有緋聞穿出,也都很快平息,隔幾天又是優秀企業家的人設。

看到謝韞年進來,他推了推眼鏡,露出笑容。

“阿年,很久沒見了,還是老樣子。”一邊說,丁柏一邊翻起一個小茶碗,儀态優雅地幫他燙杯,“回來這麽多天,才想起來找我?”

謝韞年笑着坐到他對面:“公務忙,還沒等上任就出事,接二連三地出事,這不是才抽出時間麽?”

丁柏嗤笑了一聲,也不拆穿他,順着他的話說:“那今天忙完了?”

“還好,告一段落。”謝韞年端起茶杯沖他致意,然後一飲而盡。

丁柏像是早就習慣他不按規矩來的做派了,并沒介意,又給他倒了一杯。

“幹嗎回南洞來?首都不好嗎?”

“也就那麽回事,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得盡孝啊!”

丁柏嗤之以鼻:“你要是真孝順,就別幹現在的工作,趕緊回去繼承家業。”

謝韞年盯着茶碗裏碧綠的茶湯和裏面打轉的茶葉,勾了勾嘴角,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丁柏搖搖頭,他也沒指望自己能勸動這頭倔驢。

“工作怎麽樣?順利?”

“還行。”謝韞年彎起食指揉了下鼻子。

丁柏微微揚起下巴,他對謝韞年可太熟悉了,剛剛的動作表明,他有心事,而且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麻煩的事。

他敲了敲桌面,拉過謝韞年的注意力:“阿年,有話就說,別跟我繞彎子。”

謝韞年:“……”

他不服氣地問:“有那麽明顯嗎?”

丁柏點頭:“有。”

謝韞年沒再吭聲,低頭把玩起手裏的茶杯,丁柏推了下眼鏡,自顧自品茶,等着謝韞年開口。

隔了幾分鐘,謝韞年嘆了口氣,丁柏立刻豎起耳朵,表面上卻緩緩撩起眼皮,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在丁柏眼裏,謝韞年這個人要是心裏有事的話,催他他肯定不說,就得晾着他,憋死他!

果然。

“丁柏,你說要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偏見,給別人造成很大的困擾,怎麽彌補?”

丁柏真的開始好奇了。

相處這麽多年,在他眼裏,謝韞年不算是什麽好人,除了至親和好友,對其他人一律都是高冷,疏遠,睚眦必報,別說是造成點小小的困擾,就算是不小心讓人缺胳膊少腿了,都是随便花錢擺平。

小時候的謝韞年不是這樣的,自從他媽媽離世,他就變成這樣了,像只急于守護自己領地的野獸。

現在,他居然說要彌補別人?

丁柏半是稀奇半是嘲笑:“拿錢砸死他。”

讓他震驚的是,謝韞年居然沒反駁他。

謝韞年用幽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丁柏,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剛到怪物管理局的時候,被人針對的事嗎?”

丁柏想到好友一到新單位就收獲一大批兒子,差點笑了:“記得。”

“當時你說,慫恿別人叫我爸爸的家夥肯定是個嘴很碎,對我有某種抵觸情緒,工作方面也是個不思進取,急功近利的人,他是在嫉妒我。”

丁柏點點頭:“對。”

謝韞年惆悵地說:“其實,我一直沒跟你說,我知道那個人的名字,而且,他就在南洞。”

看到丁柏微張的嘴巴,他接着說:“我一直認為,他這樣的人不配在怪物管理局這種對個人素質有着很高要求的部門工作,我回南洞市,一是爺爺奶奶老念叨,二是想順便把這個人從管理局清出去。”

丁柏:“……”

謝韞年:“巧的是,到南洞當天,我陪爺爺奶奶到錦寧池閑逛,正好遇到他們出任務,我見到那個人了,并且發現他是個omega,而管理局明文規定不許omega出外勤……”

謝韞年把遇到邱楠的經過和之後的事詳詳細細對好友說了一遍,聽着他的敘述,丁柏不知不覺坐直身體,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等謝韞年說完,杯裏的茶都涼透了,丁柏愣在當場,不知道說什麽好。

“怎麽了?”謝韞年問。

丁柏無奈地說:“不是我說你,阿年,你可真夠渣的。”

謝韞年:“?”

“終身标記是想做就做的嗎?你怎麽想的?你說你這麽沉穩的一個人,怎麽能沖動幹這種事?”

謝韞年:“???”

他對丁柏怒目相向。

“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丁柏坐直身體。

“你把自己摘得挺幹淨啊!”謝韞年想起當年他煽風點火的語氣,“不是你說這樣的人就活該欠收拾?”

“我那不是在安慰你嗎?你就那麽當真?謝韞年,你的情商呢?”丁柏有點頭疼,“再說,你哪怕揍他一頓,直接開除他,也不能動人家腺體啊?太沒分寸了吧?”

謝韞年想了想,覺得丁柏說的有點道理,如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邱楠不是拉着他要求他标記,他大概率是把人直接開除,那次的終身标記不過就是順水推舟,外加想看看他的醜态罷了。

他的心裏有種做了壞事的心虛,可還是忍不住替自己辯解:“之前那些omega都求着我标記,标記一下有什麽關系?”

“是,你謝大少爺想給誰終身标記,那肯定是擡舉誰,可你也得看人願不願意啊?”丁柏都笑了,“一個正常omega跟那些惦記你的小妖精能一樣?就算人家過後洗掉标記,名譽呢?心靈創傷呢?反正,你就覺得得罪過你的人,沒直接弄死都是你仁慈了是吧?你是不是覺得他活該?”

謝韞年抿起嘴唇,低頭沉默片刻:“沒有,他不活該,是我不對,你說,我怎麽彌補?”

丁柏從謝韞年臉上看到一絲落寞。

好友這個樣子讓他心裏不好受,他安靜地聽好友敘述最近發生的事。

就好像,他是教堂裏的牧師,而謝韞年是個虔誠的信徒,正在黑暗無光的告解室裏對他忏悔。

那天把邱楠送到醫院,冷靜下來後,謝韞年覺得對方冒充alpha的行為很奇怪,就先不動聲色跟藍明亮聊了聊這個人的工作情況,又通過他醒來後的表現發現,自己之前對邱楠的判斷完全錯誤。

性格正直帶點小倔,平時吊兒郎當沒正形,但工作絕不含糊——這是藍明亮給他的評價。

他謝韞年戴着有色眼鏡,對一個陌生人作出了錯誤判斷,就因為對方有可能傷了他謝大公子的自尊。

現在讓他把這一切對好友說出來,就好像把自己剛剛結痂的傷疤一點點揭開,很疼,但有點爽。

都不用丁柏開口,經過這一番陳述,他似乎終于從一團亂糟糟的線團裏找到線頭,心情明朗了不少。

聽他說完,丁柏沉默半天,試探:“你為什麽千方百計阻止他洗去标記?”

謝韞年苦惱:“老實說,我不知道,第一次聽說他要洗标記,我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我謝韞年做的标記,想洗就洗?”

丁柏拍着大腿笑起來,眼淚都出來了。

“謝總,我們商界這幾年都不興霸總文學了!”他止住笑,對謝韞年發出靈魂拷問,“你是誰啊?你在人家那充其量就是一位同事,一位頂頭上司,人家又不喜歡你,你标記他也不過是意氣用事,憑什麽留你的标記在身上?為了時時刻刻當你的備胎嗎?”

謝韞年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把手裏的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是來奚落我的,還是來幫我出主意的?”

丁柏作出茫然的樣子:“出主意?出什麽主意?你想幹什麽呀?”

“彌補過錯啊!”

“你不是一直在彌補嗎?”

“?”

看着謝韞年發愣的樣子,丁柏說:“又是發福利,又是給人開表彰會,轉彎抹角給人慶祝生日,還捐助福利院減輕他的負擔,你還想怎麽彌補?那要不這樣,你也說了他缺錢,你就直接給他錢呗?”

“不行!他拿到錢又要去洗标記!”謝韞年想也不想就拒絕。

“他愛洗就去洗,關你什麽事?”丁柏的眼底流露出促狹的笑意,“事實不是很清楚了?人家根本不喜歡你,憑什麽留你的标記?”

事情兜兜轉轉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謝韞年低頭想了半天,突然像賭氣一樣低吼一聲:“他是我的!腺體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丁柏撐着下巴看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那你去追他啊,告訴他你喜歡他。”

“我沒喜歡他!”

“那你管人家洗不洗?”

“他是我的了,你聽不懂嗎?”

丁柏看了他一會兒。

“你是怕他記恨你,不接受你,所以就只敢暗地裏玩手段?”他被這個母單選手氣笑了,“謝韞年,你這是在這等着人家小omega跟你主動表白呢?你當少爺當習慣了吧?陌生人也得慣着你,捧着你是嗎?”

謝韞年嘴角抽了抽,閉上了嘴,臉色有着被戳中心事的漲紅。

丁柏:“你要喜歡上人家你就去追,多大年紀了還玩這種揪同桌辮子的小把戲?”

謝韞年還嘴硬:“我沒喜歡他,我就是內疚,想補償他。”

“好,那你補償他,給他錢,讓他去洗掉标記,兩清!”丁柏笑了一聲,“如果我是那個omega的話,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洗掉标記,重新做個自由人,想愛誰愛誰,想愛幾個愛幾個。”

謝韞年說不出話。

“阿年,我問你,如果沒有終身标記這檔子事,你還願意接近他嗎?”

謝韞年轉頭望向窗外,丁柏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臉上挂上意義不明的笑,重新沏茶。

茶室裏恢複了安靜,只有茶壺裏的水漸漸沸騰的聲音,随着水冒出泡泡,謝韞年感覺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開始發酵了。

沒錯,他一直都在下意識彌補自己的錯誤。

一開始是出于內疚,後來是因為标記本身帶來的沖動,再後來是發自內心的想找機會邱楠接近……

如果說,開始他刻意跟邱楠走近,是來源于alpha的占有欲和那麽一丢丢的好奇心,但随着這個人被一點點剝開在他面前,他真的越來越想要親近他了。

接近他,跟他說話,看他時而大咧咧、時而又謹小慎微的樣子,看他充滿陽光的笑和任務時全神貫注的樣子。

丁柏的問題慢慢有了答案,或許就算沒有終身标記這碼事,了解到邱楠這個人,他也會主動去追求他。

可他沒想到,一圈下來又回到原點,聽完桑詠怡的話,濃濃的愧疚感壓得他喘不過氣,滿腦子都是那天邱楠在他懷裏失去意識痛苦□□,滿頭大汗的樣子。

剛剛想要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

生平第一次,他想親近一個人,又覺得自行慚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忽然露出一個自嘲的笑,笑容裏又帶着幾分輕松。

他轉向丁柏:“不擠兌人就難受是吧?好好說話不行?”

丁柏把沏好的茶給他倒了一杯,輕笑:“我倒是很想好好說,你聽麽?”

謝韞年:“……”

他釋然一笑:“謝了!”

丁柏知道謝韞年就是當局者迷,這回像是終于想明白了,于是提醒:“你想追人,怎麽也得先幫人把過敏症治好吧?你說契合度99%,但有過敏症擋着,那就等于是契合度0%!”

謝韞年經過他的提醒才想起還有這個關鍵問題,但,過敏症好像目前還沒被攻克。

他準備稍後聯系首都某個權威醫院的專家詳細打聽一下。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局裏也許還有事。”他垂下眼睛喝掉杯子裏的茶,從榻榻米上站起來。

“哎?”丁柏震驚了,也跟着站起來,“我是工具人嗎?用完就踹了?”

謝韞年回頭看了他一眼:“哦……那替我跟嫂子問好!”

氣得丁柏在後面大罵謝韞年沒義氣。

等門徹底合攏,又笑出了聲。

他決定立刻給家裏的老婆打個電話,她最愛聽這些八卦,尤其是關于阿年的。

謝韞年風風火火回到檔案館,發現邱楠沒在上面,就乘電梯去往地下,直接前往四隊的辦公區。

辦公區內只有桑詠怡一個人在值守,謝韞年探頭問:“桑幹員,你們邱隊呢?”

“局長,剛剛霍副隊發回來消息,他們在植物園的景觀湖裏發現一只怪物,邱隊和三隊的人過去了。”

謝韞年心頭一凜,下意識問:“什麽等級的怪物?”

“跟上次在梅江裏抓到的那只差不多,C級往上,B級不到的樣子。”桑詠怡回答。

謝韞年眉頭皺緊了:“開始抓捕了嗎?哪個隊主導?”

“我們邱隊主動請纓。”桑詠怡安慰領導,“放心吧謝局,別看平時我們隊長糊裏糊塗的不拘小節,幹起活來可靠譜了!剛剛聯絡的時候,聽他們說已經把觀光湖周圍封鎖了,現在應該已經動手了吧?我看看,現場無人機畫面已經傳回來了!”

謝韞年湊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沖鋒舟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邱楠和幾名四隊隊員穿着蛙人的衣服,挎着沖丨鋒槍,看樣子是準備要下水。

等兩艘沖鋒舟停在湖中央,邱楠對手下做了個手勢,四隊的人就順着沖鋒舟的邊緣慢慢沉進水裏,一個個動作都相當專業,沒激起一點水花。

謝韞年的拳頭攥緊了,忍不住捏了把汗。

“這樣沒問題嗎?直接下去跟怪物近距離接觸?不怕被怪物攻擊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桑詠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局長,植物園的湖入水口太窄,帶火力的艦艇進不去,這種條件水下的怪物只能靠人下去摸清楚情況再想具體對策,我們南洞區域一直是這麽工作的。”

桑詠怡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問:難道你們總部有什麽先進的打怪手段沒告訴我們?

謝韞年眼看着邱楠潛入水底,心裏莫名就開始發慌。

有點無能狂怒的感覺。

一個omega不好好在內勤待着,非出這個風頭幹什麽!還非得親自上陣,上瘾了是吧!

在他看來,性別帶來的力量和體力的差距是天然的,就算邱楠盡量強撐着縮小差距,也得比別人付出多一倍的努力。

何必呢?他不明白。

除了賺得多這一點,真的就再沒有別的原因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看到,屏幕上很多人都鑽出水面,幾乎是同時,平靜的湖面上湖水開始上湧。

四隊隊員們紛紛四散游走,謝韞年通過不那麽清晰的畫面挨個辨認,沒找到邱楠。

眼見湖水被攪動起巨浪,巨大的觸手從水底探出,謝韞年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的各個角落,可還是什麽都沒有。

桑詠怡看他的神色不對,摘下耳麥彙報剛剛聽到的情況:“局長,怪物不止B級,危害性不可評估,藍部長剛剛下達了直接清除的命令!”

謝韞年才不想知道怪物是不是會被清除,他只想知道邱楠哪兒去了!

“你們隊長呢?”他憋不住地問。

“隊長負責在怪物身體上安放炸丨彈!”桑詠怡有點緊張地回答。

“為什麽要用人去安放炸丨彈?你們沒有遙控魚雷嗎?”謝韞年狠狠一拍桌子,桑詠怡的電腦屏幕黑了一下,很快又亮起來。

桑詠怡被局長突如其來的怒氣吓到了,小聲回答:“來不及了,局長,剛才他們不小心把怪物驚動了……”

随着她話音落下,炸丨彈炸了。

巨大的威力在湖泊裏掀起驚濤駭浪,半條人類大腿粗細的光滑腕足被巨浪裹着飛出水面,又重重落回水裏。

紫紅色的血液漸漸在水裏擴散開,水底冒出一大片水泡,怪物的屍體慢慢浮上來。

這一幕讓屏幕前的兩個人都傻眼了。

怪物被炸死了,那安放炸彈的人呢?

謝韞年雙眼死死盯着屏幕,喉頭發幹,眼眶發熱。

桑詠怡也是急得不行,恨不得鑽進屏幕裏去找,因為在爆炸發生的一剎那,耳麥裏只剩下滋滋作響的電流聲。

偌大的辦公室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就只能聽到兩個人的沉重呼吸。

突然,桑詠怡指着屏幕一角,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在這!隊長在這!”

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謝韞年發現正從水裏慢吞吞往岸上爬,整個人濕淋淋的,像是耗光了力氣,才一到岸上就翻了個身,徹底躺平在湖邊綠地上。

邱楠絲毫沒顧忌天上的無人機,在地上擺出個“大”字,還隔着無人機攝像頭沖這邊的桑詠怡揮了揮手。

沒缺胳膊沒少腿。

謝韞年徹底放下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被指甲摳出幾個小坑,掌心全是滑膩的汗水。

三隊和四隊配合默契,善後工作很快結束。

邱楠作為本次任務唯一的“傷員”,被提前趕離現場,回到局裏。

這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邱楠一下車,就看到有人站在檔案館的門廊底下看着他,借着那個人背後的燈光仔細一看,才看出是謝韞年。

“局長。”他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頭發還有點濕,服服帖帖地垂在憔悴的臉側,顯得人有點柔弱。

謝韞年的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都彙成幾個字:“辛苦了。”

說完之後他特別郁悶。

之前明明想了一堆臺詞,包括但不限于“外勤太危險,你做內勤,我給你發一樣的工資”、“你怎麽能做那麽危險的事,命不比任務重要”、“餓了吧,餐廳給你留飯了”,可話到嘴邊,一句有用的也沒說出來。

邱楠臉上帶着濃濃的疲憊,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局長,這是下班回家?”

謝韞年看了他幾秒,微微側身:“沒,來迎接大英雄。”

邱楠愣了一下,呲牙一笑:“你聽說啦?”

謝韞年打量他,最後視線落在他的右手上:“你手受傷了?”

剛剛在頻道裏聽到他們在說這件事,也知道只是很輕的傷,所以不太擔心。

“沒事,劃了個口子,醫生包紮過了。”他擡起纏着繃帶的右手,“局長,藍部長他們在善後,讓傷員先離開。”

邱楠把右手晃了晃,表示傷員在這裏。

看清楚,不是偷懶,是傷員!

謝韞年點點頭。

看看左右沒人,邱楠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壓低聲音:“局長,能商量個事嗎?”

“什麽事?”他覺得,眼前這樣脆弱又充滿勇氣的邱楠,無論提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

……除了借錢洗标記。

邱楠抓了抓潮濕的頭發:“這次能別開表彰會了嗎?”

他都快麻了。

謝韞年當即笑出聲,爽快答應了。

他根本不打算開表彰會。

這家夥越表彰越勇,這次徒手安炸丨彈,下次還想幹什麽?

乘電梯回地下,邱楠扯了扯濕噠噠的衣服,有點不自在地看了眼鏡牆裏的自己,下意識往謝韞年的遠處挪了挪。

頭發一縷一縷,衣服皺巴巴髒兮兮的。

他覺得自己身上現在味道肯定特別好聞,水草味兒的!

“局長,我先去洗個澡,一會兒再去跟你彙報。”他以為謝韞年等在這裏是想聽任務報告。

畢竟,局長那麽敬業,抓捕NB420那次甚至要到現場親自看他們的表現。

謝韞年嘴角浮上一抹笑容:“行,我等你。”

邱楠不好意思地揮揮手,兔子似的竄遠了。

他心情不錯,任務前使用的抑制劑是管理局剛剛發的,alpha和omega通用的那種,效果就是比他買的omega專用的要好,困倦感沒那麽強,維持時間更長,藥效更好,NB423的影響力明顯比其他B級要強大,可一直到它死亡,近距離接觸過它的邱楠連一點發熱征兆都沒有。

真好,感謝局長!

在公共浴室的隔間裏洗完澡,邱楠換了一套幹淨衣服,這才上到B1去局長辦公室。

冤家路窄,今天又是陳敏瀚當班。

看到邱楠過來,他伸長雙臂,高高沖他豎起兩根大拇指,邱楠則誇張地揚起下巴。

陳敏瀚:牛逼!

邱楠:呵呵,區區小怪!

透過百葉窗看到一切的謝韞年:……

突然很想把那個監控員換掉。

邱楠才敲門,他就拿起鑰匙迎了出來。

看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邱楠愣了一下:“局長?”

“走了,下班。”謝韞年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跟上。

邱楠:“???”

不是要聽任務報告嗎?

他下意識回頭看,發現陳敏瀚伸長脖子一直盯着他們看,嘴半張着,看樣子口水都快下來了。

于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上了電梯,邱楠終于忍不住問:“局長,去哪兒啊?”

謝韞年:“餓了吧?請你吃飯去。”

一說請吃飯,邱楠就有點麻,上次跟局長吃完飯,他宿醉頭疼了兩天。

再說,哪好意思老讓局長請吃飯?有種宰大戶的感覺,他可沒那麽厚的臉皮。

“局長,我一個人随便吃點就行。”

“我也沒吃呢!一直在等你……們。”

讓局長陪着自己挨餓,邱楠覺得過意不去,于是想到一個中和的辦法。

“那咱們在局裏餐廳吃?我順便跟您彙報……”

“不行,我看過了,今天晚上的菜裏有我最讨厭的莴苣。”

邱楠當場就想丢出一個“薅自己頭發”的表情包。

他做最後掙紮:“我喜歡吃莴苣……”

謝韞年點頭:“好,那我們出去吃莴苣。”

邱楠:“。”

“局長……”在下檔案館大門的臺階時,邱楠看到不遠處停着的豪車,莫名打怵地停住腳步,“那個,我今天挺累的,藍部長這邊待會兒可能還要開任務總結會,我在局裏吃一口就行了,要不……”

謝韞年看了眼手表,回過頭笑了一下:“邱隊,主要是想找你聊聊标記的事。”

邱楠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做賊似的四周看了一圈,确定院子裏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就連看門的老大爺估計都躺下了,這才松了口氣。

聽說聊的是這件事,邱楠不想拒絕了。

他猜測是不是局長手頭寬裕了,所以想借錢給自己?

想着,眼睛就不知不覺彎起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局長!”

不提不要緊,一提起來,邱楠的肚子還真開始叫了。

中午跟米竺吃了碗炸醬面,那東西根本就不抗餓,他下午潛水打怪體力消耗很大,況且現在都晚上十點了!

米竺中午吃了兩碗,早知道讓他替自己下水!

邱楠鼓着腮幫瞎琢磨,發現車子外面燈光陡地亮起來,謝韞年居然把車開到了鬧市區。

“局長,我們去吃什麽?”

“還沒想好,你想吃什麽?給點建議?”

邱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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