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謝景明将墨跡未幹的紙放下, 非常委婉的勸小表弟少看些亂七八糟的話本。
殷大首領咧嘴笑的歡暢,挺胸擡頭與有榮焉的強調這不是亂七八糟的話本,這是他們家大文豪根據現實故事親自改編出來的話本。
什麽現實故事?
表哥那麽聰明, 還沒看出來嗎?
謝景明:???
大表哥震驚的聽着這人的話,再看看小表弟驕傲的表情,張張嘴試圖說些什麽, 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他承認璟言會寫故事很厲害,但是這故事真的和他有關系嗎?
“表哥不着急,我寫故事可快了,半個月就能寫完,等我寫完印出來第一個送給表哥看。”顧璟言小心的把紙收起來, 大手一揮表示他寫故事超厲害,等他寫完, 話本一定能賣到脫銷。
殷鳴镝不自在的摸摸鼻子, 錯開目光看向窗外,不敢讓心上人知道他上輩子寫的話本全都沒有沒有往外賣。
他們家小乖的大作, 當然只能他一個人收藏。
謝景明聽到小表弟還想把書印出來時大驚失色,當即決定明天就啓程去京城,趕路的時候不好讀書寫字,等到了京城就立刻将人交給他親哥,有親哥在前面擋着, 這驚天動地的話本肯定流傳不出來。
小謝公子如願以償的看到他爹變臉,正準備翻牆跑去山裏找他慈祥和藹的朱先生求庇佑,就看到他爹火急火燎的一邊派人去山裏請人一邊下令明日一早所有衛兵在将軍府門口集合。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剛回來就走, 老爹你真不怕娘和你和離是不是?
謝景明看出兒子的意思, 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強硬的将殷大首領拉出去談心。
顧璟言擺擺手讓他們随意,等倆人走遠才走到呆呆的站在門口的小侄子身邊讨論接下來的故事情節要如何發展才更吸引人。
謝星饒實在沒法拒絕眼睛亮晶晶的小叔,只好舍命陪君子,用自己那記憶裏超級好的腦袋瓜給親愛的小叔補充故事情節。
Advertisement
小謝公子是個自來熟的性子,雖然才和這位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小叔認識沒多久,但是已經可以發展成無所不談的好兄弟了,不是他自大,他敢說雲州城有多少小孩兒,他就有多少好兄弟。
雲州城是邊地,但是不代表他們消息閉塞,尤其是這些年他爹不知道用什麽法子搞出一個消息網,最遲三天,別說中原,遠在東海或者南疆的消息都能傳到雲州。
他年紀小,但也知道皇宮是吃人的地方,小叔在那地方長大不容易,他不能仗着自己年紀小就欺負小叔,應該擺清自己的位置,主動去照顧沒有童年的小叔。
只是,為什麽小叔的想法和他差那麽多呢?
小謝公子疑惑的托着臉,将腦海中的各種恩怨清朝扔出去,想着如果被關在皇宮出不來的是他,他腦袋裏想的肯定是天塌地陷各地大災,大衍被昏君治理的天怒人怨,只有藏在宮裏不顯山不露水的他才能拯救這個被天神抛棄的世界。
有錢有權才是正道理,沒有權利就沒有錢,沒有錢就沒法養兵,沒有兵就沒有底氣奪權,就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被人欺負也沒法反抗,凄凄慘慘的過一輩子。
要他來說,天降神雷劈了皇宮就是他最好的機會,等他脫離逃出皇宮,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收小弟打反賊平叛亂,從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把以前欺負過他的人全欺負回來。
情情愛愛的多沒意思,打天下才好玩,不然就會像小叔一樣,可可憐憐、額、好像也不可憐……
謝星饒捶捶腦袋,後知後覺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他大殺四方走上人生巅峰,小叔沒有向他一樣的大志向,但是躺着什麽都不幹也能把以前欺負他的人全部幹趴下。
他自己打不過,架不住有別人幫他打啊。
小謝公子捶胸頓足,他虛活近七載,平生未嘗一敗,沒想到在今天嘗到了失敗的滋味,他竟然輸了,他怎麽能輸呢?
顧璟言笑彎了眼,“筆給你,你來寫。”
“我寫就我寫,小爺還真不帶怕的。”謝星饒大聲嚷嚷,雖然他連字都沒認全,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寫話本,他可是雲州城的孩子王,寫出來的話本肯定比小叔更受歡迎。
等謝景明安排好回京的事情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趴在桌上奮筆疾書,同樣圓滾滾的字,同樣亂七八糟的故事情節,同樣的……辣眼睛。
殷鳴镝忍笑忍的痛苦,大表哥的表情實在太好玩,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敢相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謝軍師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愧是他們家小乖,就是厲害。
殷大首領為了不讓表哥氣出好歹,識相的把自家心上人拐出去曬太陽,剩下屋裏的父子倆就算打起來也和他們沒有關系,父親教訓兒子別人插手算什麽。
午後陽光正好,殷鳴镝麻利的從行李中找出兩個躺椅放好,吃飽就睡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尤其現在什麽事情都不用他們操心,當然是能享受幾天就享受幾天。
這輩子阿爹阿娘都在,小乖也忘了他殺到紅眼的模樣,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被扼殺在萌芽,再不濟還有兩個厲害的兄長在,他們倆只要好好的過日子就行。
顧璟言睡不着,他剛和小侄子說了一大堆話,正是興奮的時候,曬着太陽也不覺得困,于是翻身折騰旁邊的人,“表哥剛才把你拉出去幹什麽了?還有那個華亭姜氏的家夥,他來雲州幹什麽?”
殷鳴镝眯着眼睛,悠哉悠哉的晃着椅子,“表哥說讓我不要總是帶你胡鬧,真是的,表哥怎麽知道我們是在胡鬧,我們明明可正經了。”
顧璟言小雞啄米般點頭,“是的是的,我們可正經了,所以那個姜氏的公子幹什麽來了?”
“來和表哥一争高低。”殷大首領下意識伸手想将人攬進懷裏,後知後覺意識到躺椅上不方便他們親近,這才啧了一聲坐起來,“還記得那場燒了淮西大營的沖天大火嗎,那把火的幕後主使就是這位姜公子。”
上輩子亂世持續了好些年,直到他們倆死去的時候都沒有結束,草原上蠻族一家獨大,中原北部有謝氏掌權,南方的情況比北方複雜的多,江東、淮西、南疆、西南夷……連苗民都能趁機出來作亂。
當時天下名氣最盛的兩個文人,一是謝家軍謝景明,另一個就是江東姜行舟。
前者計謀無雙,幫着謝雲钊收攏謝氏舊部,将準備南下另建朝廷的老皇帝徹底堵死在京城,當機立斷直接改朝換代,後者心狠手辣睚眦必報,為了給被行刺而亡的好友報仇,一把大火将淮西綿延三十裏的大營盡數燒成灰燼,二十萬淮西兵只剩不到一千人逃走,此後淮西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争奪天下的資本。
當然,這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他提前布置,大舅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基稱帝,大衍還是大衍,狗皇帝罪有應得遭報應去了,其他幾個勢力也找不到理由正大光明的造反。
所以說啊,最厲害的還是他。
要不是他反應迅速穩住草原局勢,又速度飛快的和大舅哥達成合作,大舅哥哪兒能找到那麽好的機會登基稱帝,又上哪兒找機會把散落在各地的人才都收攏到自己手上。
倆人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顧璟言滿眼崇拜的看過去,聽到精彩之處還不忘呱唧呱唧鼓掌,聽的殷大首領一本滿足。
“我覺得有點不太對,那個姜公子一點也不像心狠手辣的樣子,他看上去還沒我聰明。”小傻子呱唧呱唧鼓完掌,立刻開始轉動腦袋瓜找不同,“表哥那麽厲害,他來雲州城找茬,簡直是傻到家了。”
殷鳴镝非常贊同的點頭,“就是就是,傻到家了。”
他回來的時機非常巧妙,正處在天下将亂未亂的時候,有他踩着七彩祥雲從天而降解救蒼生,天下自然亂不起來,什麽江東、淮西、南疆,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老老實實的臣服于他……咳咳……他大舅哥。
姜公子沒有經歷那麽多磨難,現在還是個自信過頭的年輕人,聽到有人将他和謝景明的名字放在一起就千裏迢迢跑到雲州城,要不是被面冷心善的表嫂撿回家,他自己就能把自己餓死在城外。
如今這天下,遠遠稱不上太平,姜行舟手無縛雞之力就敢帶着包裹往邊郡跑,不出意料還沒走到雲州身上的盤纏被搶的幹幹淨淨,啧啧啧,哪兒有半點冷血狠戾的模樣,分明就是個二傻子。
“所以還是表哥厲害。”顧璟言撐着臉趴在躺椅上,當場得出表哥最厲害的結論,不是他偏向自家人,而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家表哥就是比行李都能被搶光的姜公子強。
他當年逃出皇宮的時候外面比現在亂的多,那種情況下他不光保住了自己的小包裹,還給自己找了個長期飯票,哪像那位姜公子,就差被土匪綁上山當壓寨夫人了。
小傻子翻個身站起來,挺胸擡頭自信的不要不要的,連他都比那位姜公子厲害,人家還沒有放火燒山,這輩子也沒有放火燒山的機會,也不知道誰弄的什麽排行,他們肯定排錯了。
房間裏,姜行舟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擡頭看到外面陽光正好,索性裹緊外衣出去曬太陽,看到院子裏擺着兩張躺椅眼睛一亮,直接自來熟的過來搭話,“小公子在說什麽?什麽放火燒山?”
顧璟言眨眨眼,“兩軍交戰,一方安營紮寨,一方放火燒山。”
姜公子捂着胸口唏噓嘆氣,“放火燒山,有失天和,提出這個注意的肯定是個不顧百姓死活的惡人。”
顧璟言:……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