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藥仆
根據行人的指路,任筠來到了在酒樓時聽到,被其餘人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熾火真人的藥廬。
這是個看起來十分華麗的宅院,偏偏卻挂了個陋室的牌匾,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倫不類的。
不過,也許對熾火真人真人來說,這樣普普通通的建築,也許确實稱得上是陋室。
一位穿着月白軟綢衣的人正坐在搖椅上曬着太陽,并不是任筠想象中的怪老頭,而是一個長得還挺好看的中年人,也許還沒到中年。
修士的外表通常跟他們的修為是挂鈎的,如果是到大限才突破的,那外表基本就是老年模樣,如果每一個境界都是年輕時突破的,那他的容顏就會永遠定格在年輕時候,當然,修士是可以通過各種手段改變這一切的,但突破時被定格的長相才是他們真正的容顏。
任筠摸不清這是不是熾火真人,所以她謹慎地問了一句:“前輩可是熾火真人?”
熾火真人拿下臉上擋光的繡着草藥的手帕,睜開半邊眼睛看向任筠,見是小姑娘,長得還算順眼,這才懶洋洋地道:“說吧,你有什麽病,不麻煩我就救一救。”
任筠:“…………”不是專治疑難雜症嗎?怎麽還管麻不麻煩?
“晚輩見過熾火真人,”任筠想着走火入魔應該算是魔修裏的常見病症了,所以她接着道,“不是晚輩有問題,是我有一個朋友,她有走火入魔的跡象,還請前輩出手相助。”
其實任筠在看到池清悅臉上的魔紋時,第一反應是覺得還挺酷的,瞬間讓她原本看上去有些厭世的臉都多了幾分妖異,以任筠對修仙界的常識儲備來說,她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聯系上池清悅的師父問了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
修士間往往将走火入魔與渡劫的難度并列,由此可見在他們心中走火入魔的危害性,然而庾丘得知後卻是不以為意,用他的說法就是,池清悅道心之堅韌,世所罕見,必能安然無恙,不必多加幹涉。
可,如果一個平常一點事都沒有的人突然出現問題,那不才是更可怕、更需要重視嗎?
現代人不怎麽關注心理問題,古代更是如此,修士間也不覺得很多在任筠看來有問題的執念、情緒有什麽不對之處,任筠也知道,那現代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切沒有意義,畢竟世界觀都不一樣,所以她便來找了這個世界的醫生——丹師,來解決問題。
按照庾丘的說法,像池清悅這種心志堅韌之輩,入魔只會出現在各種狀況疊出之際,而她身邊是怎麽出現各種狀況的,沒有人比任筠更清楚了。
她是個拖累。
毫無自知之明的任筠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了這麽一件事,而她甚至沒有辦法解決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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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啊……”原本還算有興致的熾火真人看了任筠一眼,立即翻了個身把臉扭了回去,“不救。”
魔修中,哄騙他人替自己受罪的情況屢見不鮮,熾火有時不在意這些,有時又會斷然拒絕,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通常來說,後者僅僅只是會延緩他人被坑死的時間而已。
“前輩,”任筠走到熾火真人正面,“還請前輩出手相救。”
熾火真人翻了個白眼,繼續翻身,任筠繼續跟着走,幾遍之後,任筠不耐煩了,眼睛裏就開始湧現出晶瑩了,熾火真人翻身坐起:“你煩不煩?小小年紀,臉皮怎麽如此之厚?”
任筠心說,臉皮薄的,那不都是經常被欺負的人嗎?所以臉皮厚有什麽不好的?
坊間傳聞熾火真人亦正亦邪,但端看他的行事風格就知道并不是那種看人不順心就喊打喊殺的人,甚至脾氣還挺好,或者說,會對特定的長相/性別/年齡的人脾氣好。
但不管怎麽說,總歸是對自己有利了,而任筠,深谙打蛇上棍的道理。
“身無所長,臉皮再不厚一點,那還怎麽活呀?”任筠笑眯眯的回答了這個問題,眼巴巴的望着他,拿出自己對長輩撒嬌的本領,“前輩,你就幫幫我嘛,我不想看到她出事。”
單看長相就很讨喜的姑娘,眼巴巴的望着人時,就猶如剛出生沒多久毛絨絨的幼崽,無論男女,都會忍不住為此而稍微心軟上那麽一瞬,畢竟,哪個上了年紀的人,會不喜歡年紀小、乖巧又讨喜的小孩呢?
熾火真人瞥了眼任筠,終于松口:“要本尊答應你也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本尊一個條件。”
天下本就沒有白吃的午餐,更別提任筠來之前還專門買了情報,所以她早就有所心理準備:“前輩請講,只要我能夠辦到,就一定為您辦到。”
“很簡單,你若是留下來當我十年藥仆,我就答應你,我藥廬藥仆皆沉默寡言,比本尊臉色看着都臭,正缺一個你這樣的。”熾火真人說着,如願看着任筠變了臉色,又忍不住惡趣味的補了句,“只要我答應,天下間就沒有什麽病是我治不好的。”
面對自己找死的人,熾火真人向來都不多勸,他的同情和耐心往往只能存在那麽一會兒,過時不候。
說實話,任筠确實沒有想到熾火真人會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來,現代人節奏快,感情自然也偏向快餐化,戀愛分手可能在同一天內同時出現,若問任筠喜歡池清悅嗎,那是肯定的,這其中或許還夾雜着些許雛鳥效應,和對強者本能的依戀,但不管怎樣,對任筠來說,就是談了一場戀愛而已,分手了或許會難過,但大概并不會要死要活,生死與共,她更是沒怎麽考慮過這些。
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她大概是會一輩子跟池清悅在一起的,任筠篤定這一點,因為她是她在異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她足夠好,會照顧人也會遷就人,跟她呆在一起會很輕松。
——任筠從來都喜歡從利己方面考慮問題。
但要說她能為池清悅做什麽,或許是路邊看到花覺得很襯她就送過去,或許在某些她自己都忽略了的節日突然慶祝……總之,都是一些不需要付出什麽,僅僅只是費些心,就能讓人感到的事。
而別的,任筠就真的沒考慮了。
她能做什麽呢?她是個弱雞,沒有魔修的心狠,悟性不佳,對功法沒有多超絕的領悟能力,大概一輩子都超越不了池清悅的修為,所以,她能做到的事,池清悅都能做到,而對方覺得困難的事,她卻未必能辦到。
再有,自私的人,其實是很難對別人有什麽實質性的付出的。
任筠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願不願意,她長這麽大,自私慣了,憑着撒嬌賣萌家長寵溺,要什麽有什麽,從來都沒遇上過什麽需要自己做決定的大事,習慣了索取,便會遺忘了該怎麽付出。
藥仆?什麽才叫藥仆?僅僅是幫忙整理藥材曬藥碾藥,還是需要當試藥的小白鼠?
任筠覺得自己應當有無數個理由為自己開脫,拒絕這一切的,但說出口的話卻偏偏是:“我答應你,只是晚輩尚且年幼,又不學無術,怕是對先學習一番才能上手,若是做了前輩的藥仆話,我還可以有幾天休息時間去看望一下有人嗎?我怕會有人擔心我過得好不好。”
她又本能的開始讨價還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