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死後

江予瑤收集的賞花宴時,所有夫人的衣着穿戴,皆登記成冊,又把這冊子交給了宮玺。宮玺收到冊子後,看着上頭哪家夫人,娘家是哪裏,穿戴如何,頗有些奇怪。

“你弄這個做什麽?”

“周家夫人戴的玉镯子,品質不凡,我粗略打聽了一下,乃是她夫君三年的俸祿。娘家不顯,這錢如何來的?”斜靠在軟塌上,懷裏頭抱着那種牡丹犬,江予瑤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小福’。

手掌摸了摸它的腦袋,又把自己看到的一一道出:“孫夫人家世顯赫,卻跟安夫人交好,安夫人又與錢夫人關系不錯。而錢夫人的娘家,與林家是表親。”

“這女人之間相交的彎彎道道,比男人之間可複雜多了”說着又是嘆氣,又是搖頭的。

宮玺這可是大開眼界了,她知道的,比江予瑤知道的更多些。但江予瑤僅僅是辦了個賞花宴,就把所有人的關系都屢清楚了,還能順着她們的衣着穿戴,去尋找蛛絲馬跡。

“你有這心思,花在我身上多好?”宮玺面上故作生氣的模樣。心裏卻是真有些氣,否管什麽事兒,都有她呢,許是她表現得太過無能了,倒是累的阿瑤替她打算了。

江予瑤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離開,“我需要在你身上花心思麽?”

自那日二人把話說開了,江予瑤是個什麽樣的人,宮玺知道的明明白白的,她也懶得裝模作樣。

宮玺一手撐着下颚,另一手拉過她的手,捏了捏她手指的骨節,“不需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主動過來了”

“呸”江予瑤收回手,将手放在小福的腦袋上,輕輕地撫摸着。似乎想到什麽,帶着些不在意的意思問她:“宮裏頭那麽多人,你打算如何處理?”

指腹在她的指尖上磨搓了兩下,為了養狗,連指甲都剪了,更是連染指甲的都丢了。頓覺自己還不如條狗,“進宮容易,出去難。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裏那麽容易?”

江予瑤:“馮昭儀,我欠她的,要還。”

“我知道”宮玺點點頭,“她屬于鄭妃雲妃她們那一溜的,放心吧,要不了幾年就都把她們放出去”

江予瑤不明白:“為何還要幾年?我知道的你比我知道的只會更多”

她的意思,宮玺明白。二人都是重來一回的人了,發生過什麽,那些人可用,那些人不可用,死穴在哪兒了,她知道只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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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宮玺并不想這麽快就結束,萬事總得有個緣由吧。她想要知道的,就是那個緣由。

“這些事,晚些我再告訴你”現在還不到時候,她說不得。

江予瑤把小福放到地上,讓人端水進來,洗了洗手。一邊擦手的時候,神思也不知飄到哪裏去了,面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宮玺不太喜歡她這樣,有什麽事兒說出來。搶過帕子,替她把把手上的水漬擦幹淨,見她依舊神思遠飄,開口同她說道:“你有什麽話,只管說便是。你我之間,不用如此猶豫”

江予瑤正了神色,問她:“若我不想留下白陸二人的命,現在就不想留,你當如何?”

宮玺幫她在手上抹了香胰膏子,抹完了才回答她:“不用你動手,我來”

“為什麽?”江予瑤不明白。前世明明她那麽護着白梅雪,怎麽如今說不留就不留了呢。

宮玺捧着她的臉,啄了啄她的唇,笑着說道:“留着她,壞了你我的情分”

“我問的是,為什麽?為什麽當初你不肯動她?如今卻又肯了?”江予瑤拉下她的手,不用說,她大約也能猜到。無非是,宮玺對她動心,但這動靜不大,不足以讓她抛棄所有的準備與打算。

如今肯,只是因為重來一次,她占盡先機,她的手裏捏的東西變多了,所以也就無所畏懼。

“并非你心裏所想的那樣,阿瑤,你信我一次”

“我們最近還是別見面了,你走吧”

江予瑤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她越是壓抑心裏頭的疑問,那麽疑問就不停的往外冒,慢慢的她開始自己給自己找答案,那些答案沒一個是好的,慢慢的也就演變成了恨。

喝了青翹送上來的安神湯,江予瑤卻翻來覆去的都睡不着,努力的放空自己那些亂糟糟的想法,一直到深夜,這才有了點朦胧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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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宮殿,清正廉明,文武百官泾渭分明,互不幹涉。

龍椅上的人,面容憔悴,發間更是有了幾絲白色隐藏在其中。

“怎麽?今日上朝,一個個都成了悶葫蘆了?有事說事,無事那就聽朕說”

“你們如願了,可惜,宮家的人還沒死絕呢。朕的小侄子已年滿周歲,從今日起立為太子”起身後,似乎想到什麽,沖着文官站着的地方說道:“大典,你們挑個好日子吧”

就這麽短短的兩句話,說完了,也不管下頭百官如何,轉身離去。

寒宮處,一片廢墟,宮玺站在那兒,地下跪着一大片的後妃。

“繼續跪着,什麽時候這地方清理幹淨了,你們再什麽時候起來”

宮玺沒就沒想過要讓她們起來,從知道那個孩子平安那刻起,這宮裏的後妃,她就沒想過留。從前,是想着放出宮去,現在,就都留下給她陪葬吧。

他的寝殿內,不知何時多了塊屏風,那屏風也不知耗費了多少繡娘與能工巧匠,精雕細琢,針線作畫。

陳福也有些老了,頭發白了大半,輕聲走到宮玺身邊,看了眼那屏風,低頭回話:“陛下,該用膳了”

宮玺捂住嘴,咳了兩聲,“不用了,端碗湯藥來,朕想早些歇息”

陳福應聲退下。

宮玺伸手摸了摸屏風上那栩栩如生的人,随後又迅速收回手。捂住嘴,劇烈的咳嗽聲,光是聽着,就覺得撕扯的疼。她唇色向來豔麗,可如今卻蒼白的很,微微啓開時,血色染紅了唇瓣。

江予瑤看着屏風上的自己,九翅鳳冠,大紅金鳳嫁衣,兩邊皆是跪着的朝廷命婦文武百官,很像是她的封後大典,卻更像是登基大典。因為她的前方,并無人在等,那高高的位置上,空無一人。

寝殿內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堆滿了紙張。江予瑤一張一張的看過去,原來寫的是富家千金與一個癡心秀才的故事。一見鐘情,才生多般愁緒。

故事的最後,富家千金嫁與旁人,恩愛和睦,秀才多次未中,潦倒半生,抹了脖子。

江予瑤提筆沾墨,在末尾寫道: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床上的人,咳得厲害,江予瑤并不知她何時病的,又如何成了這樣。看着紙上落下的字,與先前寫好的,一模一樣。

她的字,原是宮玺教的。

作者有話要說:

宋樂婉《蔔算子·答施》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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