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4
卓淩則突然被這號角聲驚醒，驚魂未定的看着夏衍，輕聲問道：“什麽聲音？怎麽了，打仗了嗎？”
“沒事，”夏衍輕撫着卓淩的胸口，想要安撫下他的情緒，“不是打仗，是皇室有人過世了而已，與我們無關的，再有一刻，這號聲就停了，你再睡一會。”
夏衍在凡間走了五百年，長生的好處就是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些，這五百年，皇上死了一個又一個，只是這王朝卻尚未更疊，還是這金家的人統治着。此時皇上正當壯年，這一聲喪號，不知死的又是誰，太後……還是皇後……或是哪個早夭的皇子吧。不論是誰，對百姓的影響總是不大的，至多也只是舉國上下哀悼幾天，停掉些聲色場所的娛樂活動而已。
果然，這號角聲響了一刻，就停了下來，夏衍輕輕的在卓淩胸口拍着，昨夜折騰的晚了，他想讓卓淩多睡一會，白日裏去看那戲班子的表演才能盡興。
卓淩在夏衍的安撫下，漸漸又陷入了深眠，手中緊緊的攥着夏衍的發絲，睡的很熟。夏衍看着，覺得又好笑又心疼，輕輕吻了下卓淩的眉心，也睡了過去。
二人一直睡到巳時才醒轉，卓淩催着夏衍趕緊起床，要早些去那戲班子處占位子。
“知道今日要早起，昨夜你還瘋到那個時辰。”夏衍故作嗔怒道。
“還不都是被你給勾的，”卓淩迅速的穿着衣裳，沒好氣的說，“你倒怪起我來了，有本事今後再也不要撩撥我！”
夏衍無奈，起身下床洗漱，搖着頭嘀咕着：“你這狗崽子，倒打一耙的能耐倒是不小，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撩撥了誰。”
卓淩穿好了衣裳，跳下了床追上夏衍，從背後将他一把扣住，笑吟吟的在他耳邊低語：“誰撩撥誰的……有那麽重要嗎，結果都是一樣的。”
夏衍咧着嘴角，一巴掌扇在卓淩頭上，笑罵道：“你這只小淫賊，還不抓緊梳洗，一會人多了，你擠不進去，又要跟我耍性子！”
卓淩松開了夏衍，轉身自己去收拾了起來，一柱香過後，二人雙雙出了門。大堂內已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吃着東西，夏衍領着卓淩找了個空桌坐下，吩咐小夥計上些飯菜。
正吃着，夏衍耳邊傳來了鄰桌客人的聲音……
——“你知道嗎，皇上……薨了。”
——“別胡說，小命不想要了？！”
——“真的，告示都貼出來了，我早先才從宮門口路過，這會……估計差不多也能貼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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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清晨那喪號……是皇上……”
——“就是啊，可這皇上不是才正當壯年，怎的突然就……”
——“這皇室之事……誰說的清啊，說不定有什麽重病，猝死了。”
——“你說……會不會是……”
——“別瞎說，誰當皇上，跟我們老百姓有什麽關系，我們只要有日子過就行了。”
——“這大皇子倒是撿了個大便宜，三個月前才立的太子，兄弟幾個還來不及争搶呢，就要即位了。”
——“唉……傳說這大皇子無能的很，又婦人之仁，年過而立，還跟個傻子似的只知道吟詩作對。他當皇上，不知道我們是否真能有好日子過啊。”
——“那也比那個四皇子登基好吧，陰險毒辣，又好窮兵黩武，背後勢力又龐大，他若登基，估計要連年征戰，我們才真沒有好日子過了呢。”
夏衍只聽了這一耳朵，便心生好奇，京城住了這大半年，他也從未關心過這皇家裏糟心的破事，此時聽說皇上死了，想來這戲耍是看不成了，便拉着卓淩坐到了鄰桌客人的身旁。
“這位客官，您方才說……清晨這喪號，是皇上薨了？”夏衍好奇的問道。
“呦，小跑堂的，”鄰桌的兩個客人是熟客，之前經常見夏衍在桌邊竄來竄去，“好些日子沒見着你了，還以為你不做了呢。”
“前些日子回鄉去了，”夏衍尴尬的笑了笑，“剛聽您二位說這話，我也有些好奇，便來讨教讨教。”
“我從宮門口路過，看見貼的告示了，”那客人倒也熱心，見夏衍一臉好奇，便聊了起來，“說是皇上重病不治，寅時三刻就……”
“那老徐也是倒黴催的，本想帶着戲班子到京城能多賺一些，誰知道才第二天就碰上這糟心事，”另一位客人面色同情，“皇上沒了，怎麽也得悼上七天，別說戲班子了，連說書的都沒飯吃了。”
“什麽？”卓淩猛的一擡頭，他只關心自己今天能不能看到戲耍，當下失望的說，“那戲班子今天不演了？”
“孩子，你想什麽呢，”那客人無奈的笑着，“別說是今天，這七天內，你啥也別想看了。”
卓淩聞言，猛的一拍大腿，失落的說道：“這天殺的皇帝，什麽時候死不好，非要今天死？！”
那兩個客人聞言突然一驚，連忙伸手捂住了卓淩的嘴，怕他再說出什麽不經大腦的話，連累整個客棧的人被殺頭。
“可不敢胡說，”其中一個男子見卓淩冷靜了些，将手放了下來，“要殺頭的。”他見夏衍看着成熟些，似是這傻孩子的家人，便轉頭對夏衍說道：“看好你家孩子，這種話也是能說的嗎，要是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我們都別想活了！”
“對不住對不住，”夏衍不住的賠禮道歉，“這孩子腦子不太好使，方才您說，當今太子殿下是大皇子，聽說這大皇子為人倒是忠厚啊。”
“是啊，”一聽夏衍又回到了八卦上，兩個客人又來了興致，“可是這當皇上穩江山，光忠厚有什麽用，那麽多人觊觎那個位子，沒有點魄力手段，活不長久的。”
“我也這麽覺得，這太子……不定真的能活到登基啊……”另一個接上了話茬，卻沒意識到他這話也能引來殺頭之罪。
“皇上的子嗣多嗎？”夏衍問道，他好久都沒有參與這種八卦了，一時間竟格外的有興趣，也沒再管一旁生着悶氣的卓淩。
“有十二個皇子，七個公主，是吧？”那人說着，還向身邊的人求證了一下，得到确認後又轉過頭來對夏衍繼續說着，“真正能獨當一面的也沒有幾個，大多都是膿包，只知道玩樂。”
“那照您二位看來，如今這誰能登基做皇帝，似乎還不确定了？”夏衍笑着問。
“那是自然，”那客人揚起了下巴，“你出去問一圈，有幾個人相信太子能順利繼位的？若是這其他的皇子都是草包也倒算了，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那可都不是善茬啊。”
“就是就是……”另一個也興致勃勃的插着話，“三皇子是皇後所出，正統嫡子，手下一幫老臣擁護，四皇子娘家軍權在握，實力雄厚，又有七皇子那個文曲星一般的親弟弟陪在身邊，八皇子……那就更不用說了，不到二十的少年就有赫赫戰功在身，太後最寵的就是他，文韬武略一身武藝超群。你就說，誰肯讓一個連碗都不曾摔過，在家裏還被媳婦管的死死的大皇子壓在他們頭上？！”
“唉……”夏衍身邊傳出一聲長嘆，“看來這京城，要開啓腥風血雨了。”
另一個客人聞言，一巴掌扇了下來，“你別吓人家這小跑堂的了，腥風血雨的也淋不到咱們身上，這種禍起蕭牆的宮闱争鬥，我們見得還少嗎，你忘了這死球了的皇上的皇位是怎麽來的了？無事，怎麽的也禍及不到我們，沒準……還有場大戲看呢。”
夏衍心想，你二位這心可真大，雖然是深宮內院争權奪位，怎麽的也會有所波及的吧，還能真的對百姓一點影響都沒有嗎？
然而之後的幾日，事實證明，那二位爺并不是真的心大，而是對局勢看的透徹。皇上死的第二天，京城就封了城門，所有人不準出入，戰火倒是也真的沒有波及到百姓中來，只是街上蕭條了不少，沒有安定年月裏的繁榮。
又過了幾日，百姓中流傳說大皇子被軟禁，街上時不時的就有軍隊的戰馬飛馳而過，之後便又有些官兵來安撫，對遭受了侵擾的門戶還給了些補償的銀兩，說是四皇子有令，所有官兵不得侵擾平民，百姓的日子一如往常，不會有任何變故。
夏衍見狀，心想這四皇子還真是會安撫民心，看來登基有望，有這麽一個心思缜密的皇上，也未嘗不是百姓之福。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見多了身穿盔甲的官兵們跑來跑去，也就不當回事了，大家都想着，打仗也是宮裏的事，不會打到街上來。之後不知道是誰傳到了夏衍的耳朵裏一個消息——三皇子被暗殺，死在了議事的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被破，競争越發激烈了。
城裏的那個戲班子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夏衍本想私下找來讓他們偷偷的給卓淩演點什麽哄哄他，卻怎麽也打聽不到他們的行蹤了，不過好在每日裏都有些宮裏的新鮮事傳出來，夏衍只當看戲一般，白天就在客棧裏跑堂，将卓淩收作了徒弟，跟着他一起忙活着，晚上就将聽到的這些傳聞一一說給卓淩聽，卓淩也漸漸的從看不到戲耍的失落中緩了過來，興致勃勃的聽着這皇家的争鬥轶事，倒也開心。
又過了幾日，夏衍聽說太後都被軟禁了起來，不禁一時驚訝，這是哪位皇子居然厲害的軟禁了太後。後來轉念一想，回憶起那日兩位客人跟他說的八卦，太後最是疼愛八皇子，想來定是那母家勢力雄厚的四皇子最後得了勢。
之後，夏衍又聽說那八皇子被安上了謀權篡位弑父殺君的罪名，關入了天牢，最後在牢中畏罪自刎。其實傻子都知道這是欲加之罪，也只是當權者放出一個排除異己的名頭罷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無人去惹這個禍事。畢竟，只要日子還是一樣的過，誰上位，誰身死，又有什麽區別呢，依然還是這金家的自己人掌着權，也沒落到外姓人的手裏去，皇室自己都不會太過糾纏。
終于，又過了三日，新皇登基，正是原先那傳說中陰險毒辣窮兵黩武的四皇子。夏衍見皇權争鬥之時，總是四皇子派兵安撫百姓，時有慰問，不免心下疑惑，據說這四皇子只有二十四五，看這樣子也算是愛民如子了，如何被傳說渲染成那般恐怖的模樣。
自此，離那先皇駕崩已過了大半個月，正趕上新年，夏衍甚至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那四皇子算計好的，怎的這時間掐的如此之準，登基這日正是大年初一，新皇登基祭天……
然而，與以往的新皇不同，這四皇子登基後并沒有大赦天下，而是下令将牢中所有死囚一并處決。夏衍與卓淩在客棧中正跟老林阿梅兩父女過着年，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吃了不小的驚，卓淩正在包餃子，突然手中一抖，将那餃子差點捏成了馄饨。直到這一刻，夏衍才隐隐覺得市井傳說果真并非空穴來風。
百姓還是喜笑顏開，大街上依然張燈結彩，一是慶賀新年，二來也喜迎新皇登基，因此比往年的新年更為喜慶熱鬧。吃完午飯，卓淩就拉着夏衍要出門。
“過年了，那戲班子總該要出來賺錢了吧？”卓淩充滿希望的念叨着。
“你怎麽還沒忘了這事？”夏衍聞言搖了搖頭笑着。
“我還沒看着呢，怎麽能忘？！”卓淩一手牽着夏衍，就憑着記憶往之前的地方找去。然而到了之後，只有失落留在心裏，哪裏還有戲班子的影子，想是那班主見京城無錢可賺，早早的就走了。
夏衍帶着卓淩在街上轉悠着，只見卓淩一路都提不起興致，垂頭喪氣的跟在他身後，就想找到什麽新鮮玩意來哄他一笑，走着走着卻又來到了那家面館。
卓淩眼前一亮，突然又來了精神，拉着夏衍就蹿了進去，卻發現這店內的生意越發好了不少，竟連空位都很少見了。
夏衍好不容易找到一張桌子還空着兩邊，趕忙就推着卓淩坐了過去，屁股剛沾上凳子，就發現身邊有個人僅僅差了一步沒搶着，低着頭到別處找去了。
“這麽久沒來，怎麽生意又好了這麽多？”卓淩好奇的側過頭問夏衍。
夏衍心中也疑惑，茫然的看着卓淩。身邊的一個黑衣男子好似也在等面，聞言便探過頭來，輕聲的說：“你們沒見門口嗎？”
“門口怎麽了？”卓淩聞言就想起身去門口看一眼，卻被夏衍一把拉住，此時若是起身，立馬會湧來一批虎視眈眈的人。
“門口有皇上題的字！”黑衣男子瞥了一眼大門，說道。
“皇上？”卓淩詫異道，“今日登基的新皇？他何時來題的字？”
“早先題的，據說皇上還是皇子之時特別愛吃這家的面，隔三差五的就來，這不……現在這門檻都要被踩塌了。”黑衣男子激動的說着，“定遠侯輔佐新皇登基，這功可是立大發了，果然站隊很重要啊，這面館也是站準了隊，早早就把皇上題的字挂了上去……”話沒說完，他突然看到自己的面到了，便一言不發埋頭吃了起來。
卓淩聞言不禁笑了出來，心想這皇上看來過的日子也不怎麽樣嘛，一碗面就饞成那樣。
有了新皇題字之後，這面館果真是擁擠的不行，好些客人都喊着讓掌櫃的擴門面。夏衍和卓淩則忍不了這嘈雜，匆匆吃完了面就出了門。
“我感覺我的背都被戳了百十來下了，疼死了！”卓淩微微的扭着，一臉的不滿，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無人的小巷中。
“哪裏疼？我幫你揉揉。”夏衍輕輕将手就撫上他的背。
“這裏……這裏……這裏……渾身都疼，”卓淩嬌嗔的在身上四處拍着，最後指着臉，“還有這裏！”
“還戳到你臉了？有沒有戳到你嘴裏啊？”夏衍知道他是在撒嬌，無奈的笑着看着他。
“嗯！”卓淩順勢就撅起了嘴，閉着眼睛昂起了頭。
夏衍一臉寵溺的看着他，随後環視了下四周，見四下無人，迅速的側過頭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還疼嗎？”夏衍笑道。
“疼疼疼，一下不夠！”卓淩咧了一下嘴角，趕忙的又撅了起來。
“大街上你收斂些，回客棧！”夏衍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這可是你說的！”卓淩眼前一亮，一步一跳的跟着夏衍走着。
回到客棧，夏衍突然見到大堂內坐着幾個細皮嫩肉，打扮考究的男子，全都是眼生之人，之前從未見過。阿梅見夏衍領着卓淩進來了，一臉驚慌的就迎了上來。
“夏叔叔，這幾位公……子等了你們很久了。”阿梅低聲說道。
“找我們？”夏衍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幾人，并沒有記起何時見過他們。
那幾個男子聞聲轉過身來看着夏衍，又看了看卓淩，起身朝他們走了過來。領頭的那個站定之後，開口便問：“卓淩？”
夏衍聽這聲音覺得十分怪異，男不男女不女，聲音尖細，卻明顯是男子的腔調。
“你們找卓淩何事？”夏衍驚覺來者不善，趕忙将卓淩護在身後，擡頭問道。
“你是卓淩嗎？不是就滾一邊兒去！”領頭的男子對夏衍絲毫不客氣，随後便看着卓淩，微微笑道，“卓公子，皇上口谕，宣卓公子入宮觐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