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守真心亡命奔天涯7
卓淩駕着馬車一路狂奔了一整夜，一直到眼前的天邊漸漸出現了魚肚白，夏衍想讓卓淩進車內睡一會，自己來駕車，卻被卓淩義正辭嚴的駁了回去，理由是——“你辨的清方向嗎？”
夏衍也沒睡，一直偎在卓淩的身邊，将頭靠在卓淩的肩上，三言兩語的跟他聊着天，直到朝霞撒滿了天際，夏衍才向這四周放眼望去。車外一馬平川，全是農田和村舍，飛速的往後退着，阿梅買的這輛馬車當真是好，速度竟如此驚人。
穿過農田，他們又進了一片林子，在一條小溪邊，卓淩勒住了缰繩，停下了馬車，拉着夏衍跳了下來。
“一路奔波，這裏有水，洗洗你這一臉的灰吧。”卓淩看着夏衍，用衣袖擦了一下他的額角，伸到他面前，“你看！”
“你以為你能好的到哪裏去嗎？！”夏衍笑着，拉着卓淩走到溪邊，捧了些拍在自己的臉上，又用衣袖擦了擦水漬。他歪過頭看了看卓淩，又捧了一把水，猛的灑了過去，濺了卓淩滿滿一臉。
“哈哈哈……”夏衍見自己的把戲得逞，笑得坐在了石頭上。
“夏衍，你大爺！”卓淩一手擦了眼睛上的水漬，沖着夏衍怒吼道。
“我大爺趕了一天的車，累了，我幫他洗洗臉，哈哈哈。”夏衍半躺在一塊巨石上，賊賊的笑着，眼裏閃着光，正看着卓淩狼狽的樣子。
卓淩眼裏神色一變，好似不再理會夏衍的惡作劇，緩緩的彎下腰來，繼續洗着手。夏衍見他半晌沒有反應，也沒有打擊報複，便走了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誰知卓淩猛的一甩手，一股水花飛了起來，劈頭蓋臉的就朝着夏衍砸過來，夏衍側身一閃，又向前猛躍了一步，竟完好的躲過了這陣水浪，身上一滴水都沒有沾上。
“沒打着沒打着！”夏衍躲了過去，更是開心，在原地一跳三尺高，“失手了吧？！認個輸求個饒，我就讓你一次，給你潑一點，怎樣？”
卓淩看着眼前歡脫的像個癡呆一樣的夏衍，心中覺得好笑，臉上卻不減憤怒的神色，沒有理睬，而是緩步的走了過去，經過夏衍身邊的時候，他側過頭，在夏衍耳邊低聲的說了一句：“認輸求饒？我看今夜……誰求饒？！”說罷，便揚起一臉的笑容，雙手往後一背，昂着頭就往馬車邊走了過去。
夏衍聞言，臉色一變，即刻跟了上去，見卓淩若無其事的坐在馬車上蕩着兩條腿，便站在他面前，沒好氣的說：“今晚，我誓死不從，你還能用強了不成！”
卓淩低頭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咧，低語道：“那你等着看咯。”
夏衍立刻想到了之前幾次不太愉快的往事，縱身一躍蹿上了馬車，一臉谄媚的摟着卓淩，将臉貼了上去：“狗崽子，我們在逃亡，萬一瘋到一半，金瀾闖了來，如何是好？！你就饒我幾日，好不好？”
“饒你幾日？”卓淩斜着眼睛看着夏衍。
“嗯。”夏衍見狀，連忙應聲。
Advertisement
“我問你幾日？”卓淩看着夏衍一臉毫無尊嚴的谄媚，不禁笑了出來。
“這我哪裏說的好，總是要徹底甩開了金瀾吧？”夏衍無辜的說道。
卓淩聞言，猛一翻身就将夏衍壓在身下，賊笑着看着他：“那我可不應，倘若金瀾追我一輩子呢？”
“他想的美，”夏衍嘴角一咧，“那我就不躲了，直接上去宰了他，省得他擾人清夢。”
卓淩不禁低頭笑個不停，好一會才忍了住，輕聲說道：“二舅，我發現你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哪裏不同？”夏衍眉毛一挑。
“從前那個能躲就躲，從不惹事的夏衍怎麽沒了，”卓淩伸手戳了一下夏衍的臉頰，“你……別是魅婆變得，來吸我的魂魄的吧？！”
夏衍聞言，将卓淩雙手猛的一扣，死死地鎖住了腕子，接力翻身，将卓淩壓住，整個人趴在他身上，飛速的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輕笑道：“我若是魅婆變的，你還有命遇得到金瀾？！”
說罷，他便低頭朝着卓淩的雙唇就要吻去，卻在即将碰觸到的一瞬間，眉心一皺，猛的擡起了身子，愣了片刻。
“怎麽了？”卓淩一驚，他的兩個腕子還死死的被扣在夏衍手裏抵在頸側。
“馬蹄聲……快走！”夏衍松開了手，側身托起了卓淩，兩人并肩坐着，只見卓淩一刻沒有猶豫就攥上缰繩，一揚馬鞭，低吼了一聲“駕！”，馬車猛的就向前蹿了出去。
“追的這麽緊……”夏衍心生疑惑，自言自語着，“他們怎麽找到我們的行蹤的？”
卓淩駕着車，好一陣了夏衍才發現他一直在隐隐的笑着，便好奇的問道：“你笑什麽，他追來了，你就這麽開心嗎？”
“我在笑……你果然不是魅婆。”卓淩嘴角咧的都收不住。
“什麽意思？”夏衍問。
“還是那個……能跑就絕不動手的二舅！”卓淩調笑着。
“那可是皇上，能随便殺的嗎？！”夏衍無奈的瞥了一眼卓淩。
“那你方才說他若追我一輩子就去宰了他這話，又是哄我的呗？”卓淩歪着頭，看着夏衍。
“他這不是還沒追一輩子嗎？！”夏衍笑道，往後一仰靠在了車框上，微閉着眼睛，耳中的馬蹄聲一直沒有消失過，昨夜金芫的話也還回蕩在腦海裏，金瀾為了卓淩搶了整個江山，怎可能在沒追到手之前就此罷休呢。這一戰，似是不可避免了，但他心中還存着一絲僥幸，有一個地方設着結界，金瀾一介凡人，是進不去的。只要能躲進去，還是不要傷了皇上的性命，否則此生真無安寧之日了。
卓淩一路也沒有聽到夏衍說的馬蹄聲，有那麽一瞬，他甚至懷疑是不是夏衍在戲弄他。但轉念一想，當時他二人之間，夏衍難得占了上風，怎會突然作罷，于是，他還是沒有放松心中的警惕，一路策馬狂奔。
一直到晌午過後，夏衍耳中的馬蹄聲終于消失了，想是終于将金瀾的人馬甩開了，心中漸漸安了下來。他帶着卓淩将馬拴好，去附近農舍讨要了些饅頭和水，便坐在車邊吃了起來。
“我們這是到哪了？”卓淩環顧了四周，見周圍又是農田村舍。
“剛才聽那些鄉民的口音，該是到了晉原附近了，”夏衍沒有咬手中的饅頭，他想留給卓淩，畢竟在到江南之前，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麽變故，“我們……是在往江南去吧？”
“嗯，一路在往東南走，這氣候果真都溫暖濕潤了些。”卓淩将手中的饅頭吃完，喝了幾口水，就起身往馬車上一躍，蕩着腿笑吟吟的看着夏衍。
夏衍也擡頭看着他，二人就這麽四目相對了半晌，雙雙都沒忍住笑了出來，笑到最後，兩人竟同時沖着對方說了一聲：“傻子！”
夏衍起身走了過去，縱身一躍坐在了卓淩身側，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笑道：“錦衣玉食大好時光都不要，跑出來跟着我風餐露宿，你不是傻子是什麽？！”
“你才是傻子！”卓淩笑罵道，“那麽誘人的條件你都不答應，把我送出去，季桓可就回來了！”
夏衍盯着卓淩看出了神，眼中意味不明：“不論是什麽，我都不會拿你去換！”
卓淩欣喜的看了一眼夏衍，揚手又揮起了馬鞭……
天色全黑的時候，馬車在一座城門外停下了。
“我們……進城嗎？”卓淩轉頭問道。
“我先去看看。”夏衍說完就跳下了馬車朝前走去。走到門邊時，他擡頭望了一眼城門上的字，又看見每個守衛都拿着一張畫像，挨個的比對進城的人，他心下一驚，趕忙轉身跑回了車上。
“城進不去了，守衛拿着畫像，一個個的在查，看來是在找你。”夏衍一臉嚴肅的說着，“從城外繞吧，你看哪個方向要近些？”
卓淩思考了片刻，趕着馬車朝着一個方向飛馳着。城外都是荒郊樹林，他們又走了兩個時辰，夏衍發現卓淩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車框上，頭一點一點的垂着。
“狗崽子，你困了吧？”夏衍将卓淩手中的缰繩接了過來，勒停了馬車。
“嗯，好累……”卓淩的意識有些模糊不清，他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又突遭了一連串的變故，此時已經實在提不起精神，倒頭就能睡着。
“睡吧，應該已經将他們甩開很遠了，不用擔心，我在呢。”夏衍抽出安雲在馬車周圍劃了個圈，領着卓淩進了車內。
剛一躺下，夏衍就聽見頸側傳來輕微的鼾聲，他轉過頭看着熟睡中的卓淩，發現那只手依舊像以往每晚那般緊緊的攥着自己的發絲，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睡吧，狗崽子，還有我呢。”夏衍輕聲說道，碰了碰那纖長的睫毛，便将手搭在了他的腰間，也淺淺的睡了過去。此時他們在密林中央，夜已深，連鳥叫聲都沒了，靜谧的夜好似也在安撫這一對流浪的人。
這一覺睡的安穩沉靜，連夜的奔波讓卓淩覺得好像很久都沒有睡過這麽好的覺了，若不是一直有人不停的搖着自己的身子，他才不願意清醒過來。突然，他心中一陣驚恐蹿了出來……誰會在這深夜裏死命的搖着他。
卓淩猛的一睜眼，看見夏衍坐在他身邊，緊張的喚着他的名字。“怎麽了？”卓淩緊張的問道，他知道，若不是出事了，夏衍是不會驚了自己的夢的。
“有動靜，他們好像追來了。”夏衍皺着眉頭，好似還在側耳仔細聽着。
“什麽？！”卓淩一驚，趕忙坐起身，定了定神，就蹿出了車廂外，想去駕車，結果一掀開簾子，他就呆住了，一動不動的看着眼前那個身着金絲白錦的男子，站在密密麻麻的火光中。
“阿淩！”金瀾看着卓淩的臉，微微笑着，似乎一點都沒有生出怒意，依然像是初見時一般，滿心的歡喜。
夏衍聽見金瀾的聲音，眼色一變，也蹿出了車廂，見卓淩定在車廂外發着愣，金瀾站在眼前一臉開心的笑容，身後還有一整支百十來人的禁衛軍。
“你……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夏衍氣急，脫口而出。
金瀾卻好像并不在意夏衍的冒犯，眼睛時刻看着卓淩，一點也沒有身為九五至尊的威嚴，而仍然像個少年一般笑着，只是輕聲的回了句：“夏公子這話說的有些……你我二人，究竟誰是陰魂？！”
金瀾的語氣平淡，聽不出聲音裏的任何情緒，聽上去好像只是個孩子在鬥嘴，可夏衍卻聽出了些內裏的寒意。
“你什麽意思？”夏衍眼中寒光微閃。
“這幾百年……不好受吧，”金瀾仍然意味深長的笑着，“我勸你還是考慮考慮吧，我之前的提議，長期有效。”
“你做夢！”夏衍厲聲回絕，下意識的就攥緊了卓淩的手。卓淩此時皺着眉頭，看着金瀾，一言未發，這半年的相處，他從未對金瀾心生厭惡，若不是金瀾一心想将自己搶進宮去，他依舊會将金瀾當作最好的朋友，然而此刻，他卻不得不對金瀾刀兵相向。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我家這狗崽子不是你把玩在掌中的物件，豈是你能拿來用作交易的？！在你學會尊重他人之前，少向我炫耀你的權勢通天。”夏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将卓淩的思緒拉了回來，卓淩猛的轉頭看着夏衍，眼中深情款款。金瀾看見火光中卓淩的眼神，心中一沉，一時無語相對。
“我若不尊重他，那晚在寝宮，我就……”金瀾憤然吼道，向前走了幾步，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外面，氣急敗壞的将手狠狠一甩，“他還能有機會帶着你逃出這麽遠？！”
卓淩聞言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将金瀾擊昏，不知自己下手輕重，面色緊張，便出口問道：“阿瀾，你還好嗎，可有何處不适？”
“我無事，阿淩，你還是如此關心我？！”金瀾臉上又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心中又生出些希望，懇求道，“你跟我回去吧，我不會傷害夏公子的。”
“阿瀾，我……”卓淩緊鎖眉頭，“我只當你是朋友，別逼我，我不想傷你。”
“你不想傷我？”金瀾的眼裏閃着凄涼的神色，“你可知，你的離開，就是在狠狠的傷我。”
“昨日之前，我從未想過離開。”卓淩見金瀾傷感的神色，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忍。夏衍見狀，才知道為何金芫說對着金瀾有諸多不忍才幫他做了許多，金瀾此時看上去，真的讓人無法不心生憐惜，他好似天生就長着一副惹人憐愛的面孔，若是卓淩先遇上的他，此時三人的位置如何，還真是說不準。
“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他？！”金瀾低聲吼着，下意識的往前走，卻又被那屏障擋了下來，便憤怒的用手砸了一下眼前的空氣，眼裏映着熊熊的火光，通紅一片，“他是個非人之物！”
“我一早就知道，”卓淩淡淡的說道，“但我愛他，不管他是什麽，都是我心尖上的珍寶。”卓淩說着，側頭看了一眼夏衍，見夏衍也在望着自己，淺淺的笑了一下。
金瀾見到卓淩的淺笑，心中狠狠的顫了一下，那是他傾盡一切想要得到的，如今另一個人卻輕而易舉的就擁有了。他臉上的凄涼瞬間退了去，變成了一個陰邪的笑容，緩緩向後退去，冷冷的說：“對不起，那我只能……先毀了你的珍寶。”
卓淩聞言眼神一變，兇光突現，立馬将手扶上了腰間的匕首，夏衍在卓淩耳邊輕聲說道：“不怕，他進不來，傷不了我。”
話音剛落，就聽金瀾大喝了一聲：“段子賢，給朕破了這禁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