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教授拿了兩個大號的行李箱，上面的熟料膜和吊牌都還沒拆，他站在樂樂樂的面前，帶着夏日焦灼的溫度抱他。

你能拿卧室裏那個箱子來接我嗎？

教授沒有告訴他，收到信息後這一路闖了多少紅燈，又在郊區飙了多久的車，才在一個多小時趕了過來。

還嫌慢。

“怎麽大啊，跟卧室裏那個不一樣。”他看着兩個大箱子，揉着紅了的鼻子問教授。

是不一樣，接電話的時候教授在學校，來不及用十幾分鐘回家，就在校門外的超市買了兩個，怕他不夠用，還買了最大的。

“自己去嗎？”教授抱了他一會兒，揉揉他的腦袋，溫聲問他。

樂樂點點頭，提了一個箱子，“我，這裏東西不多，一個就夠了。”

他說着往臺階上走，又突然被教授叫住，他在半面陰影裏回頭，半面陽光從屋檐瀉下來，他睫毛上都是斑斑點點的碎光。

在陽光下那雙點漆的眸子不再黑津津的，沾了陽光呈現出一種琥珀色，裏面竭力掩飾的難過瞬間暴露。

他慌忙閉眼，被拉下臺階陷入一個寬厚的懷抱，他完全落入金色的光裏，耳邊被溫柔得沙啞的聲音圍繞，他聽見，“寶寶，別怕，我來帶你回家。”

“我想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只是，一直都不敢……我怕沒有人要我……”

早在幾年前，那個女人把那個男人和小姑娘帶回這個房子的時候，他就該離開了，只是，他該去那裏呢？

“沈時洲，你知道自己要帶個麻煩回家嗎？”

他把裝了東西的箱子往後備箱放，又拎起另外一個，掩飾般說，“這個箱子是空的。”

他老是這樣，問一個問題，明明很想知道答案，卻又怕別人說的他受不住要想方設法地轉移話題。

“那我們就去把它裝滿。”

教授把空箱子放在後座，像是跟着他略過了那句話，帶他去逛商場和超市，買了一堆成雙成對的日用品，還在一個隐秘的小店，買了一堆要用在他身上的小玩具。

要自己挑選琳琅滿目的玩具時，樂樂終于不顯得心不在焉，閉着眼睛不肯看，被教授抓着手往那些盒子上放。

兩個人像抓娃娃一樣，教授親他一下，就抓着他的手去拿一件，等他好不容易掙脫這黏膩的陷阱，箱子都裝不下了。

選的東西也五花八門，奇奇怪怪。

從下午逛到了晚上，又在外面吃了飯，夏夜燈火闌珊，暧昧又多情，他們買了花燈放在河裏，又随着人群一同回家。

在等開門的時候，教授把鑰匙遞給樂樂，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問，“樂樂樂，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回我們的家？”

靜默幾秒，他從見教授就紅了的眼眶終于落下淚來，抱着教授猛點頭，牙齒打着顫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人，從來不放過他每一句話。

好的壞的，認真的賭氣的，只要他說，就會有回應。

“我在，你說。”短短四個字，像是打開一道閘門，給了他無限的力量，去釋放那些經年累月的委屈和困惑。

“我覺得，我媽媽不是很喜歡我……不對，是不夠喜歡我……比起我，她更喜歡自由，我不怪她，我只是，我只是難受……我會難過，我為什麽要那麽多……”樂樂捂住臉，哽咽地問教授，“你明白嗎？你會明白的對不對？”

他像抓着傍晚的一線天光，遲遲不肯落幕，反複地問面前這個人，你明白嗎？你會懂我的感受嗎？

“我知道，樂樂，寶寶，我明白的。”教授輕輕移開他顫抖着的手，望着那雙水霧蒙蒙因盛滿了渴望和痛苦又紅又亮的眼，他一字一句的答，“寶寶，我會愛你，把我的喜歡毫無保留的給你。你不用擔心會有其他人，其他東西吸引我的注意力，我來滿足你的偏執與占有欲。”

“把你交給我。”

“狗狗，我是你的主人。”

“你是我的。”

……

樂樂突然腦子裏恍惚響起類似的話，他猛然驚覺，面前這個人過于細心，過于敏銳，早在很久以前就在耐心修複他心裏的裂痕。

那些求不得，那些放不下，跟他比起來，好像算不了什麽了。

随着最後一句話，一切都開始旋轉着失控，空氣喑啞熱烈，燒灼着皮下寸寸骨血，樂樂記不清自己是怎樣跌撞着到的卧室，又是什麽時候推開教授，眼神發狠跨腿往他身上騎。

世界上那麽多人，他們都有自己的煩惱，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孩子的怪異，他沉默寡言，會被當成乖戾，他暴躁發脾氣又被看成任性。即使是父母，也會有別的孩子去愛，不聽話的這個，只會讓她堵心……

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愛也從來做不到公平，想要的，他只能自己去拿。

“爸爸，我想要你。”

來自話語，來自心尖，來自靈魂深處，我只想要你。

你如果也要我，我就一直這樣乖下去。

把那些壞脾氣，糟糕的，過分的，都藏起來，藏得好好的，絕對不讓你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