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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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休整後, 再次開始拍攝，工作人員精神面貌明顯好了好多。

早九點的化妝間內排排坐滿了藝人，宋識雪依舊穩坐最中間。她今日的戲多是外景, 化妝師特意為她多做了防曬工作。邊化，邊語氣豔羨道：“宋老師皮膚又好了點，怎麽保養的啊？”

聞言, 正在角落裏百無聊賴刷訊息的傅歲寒停下了動作, 連帶一種藝人也偷偷看了過去。

視線中心的宋識雪十分坦然：“正常作息，多休息就好。”

在娛樂圈，最難得的就是“多休息”, 能說出這三個字的，大多是沒有通告的鹹魚。

可說這話的現在是宋識雪, 一衆人又默默将視線收了回去。

傅歲寒本只是想偷看幾眼就收回視線, 偏頭卻撞上化妝師帶笑的臉：“傅老師的氣色也好了很多, 私下裏和宋老師取了不少經吧？”

她壓低聲音道：“你和她關系好, 能不能告訴我她是怎麽護膚的？我不外傳。”

傅歲寒被問的渾身一僵, 下意識想起昨夜，生硬地抿起嘴唇：“……早、早睡早起就好。”

化妝師不懂Alpha為什麽也打起啞謎, 但傅歲寒不願意講, 她自然也不會強求, 離開後，只留傅歲寒一個人心亂如麻。

出化妝室後, 傅歲寒有心想去和宋識雪說兩句話, 女人卻已經被一衆藝人簇擁着請教問題, 衆星捧月一般。

傅歲寒望着她的背影, 無端有些落寞。像角落裏突然得到關注的獨行人, 突然又被世界中心“遺棄”。

沒等她憂郁情緒持續多久, 被衆星捧月的宋識雪回了頭。女人妝容精致，一笑更顯美豔，見她也在看自己，甚至揮了揮手：“拍攝加油，中午見。”

一時間，宋識雪身旁的人也七嘴八舌道：“傅老師加油！”“渺渺一定可以一條過！”“渺渺中午見——”

傅歲寒後背又麻了一片，這回是純尴尬的。

她揩了揩鼻尖，不自然地回道：“嗯，我會的。”

傅歲寒上午的戲仍在宮外。

劇情裏，沈渺渺這一角色十分慕強。是以，被打傷後，她不僅沒有記恨男主，反倒愈發迷戀對方，戀愛腦上頭，吵着鬧着要與自己父親撒氣，要求對方将男主從宮裏撈出。

換在旁日，一個侍衛，想要就要了。可對方打傷了沈渺渺，沈家上下又素來疼愛沈渺渺，報複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讓沈渺渺與虎謀皮。

劇本上，針對這一段，編劇只幽幽給了四個字——

【自由發揮】

但傅歲寒還是提取到了核心內容，“吵鬧”。

可這兩種都不是她平日有的情緒，只能去找副導演取經。

對方試圖給她解釋：“這幕戲講的就是沈渺渺恃寵生嬌。”

見她滿臉“？”，副導演換了種方式：“沈渺渺是沈家上下的命根子，你可以随便發火，誰都不用顧忌。”

在副導眼中，純粹的生氣戲可比那些彎彎繞的哭戲好演多了。一來，演員本就是個容易怄氣的職業，演生氣還能發洩。二來，生氣來回就那幾種模式。吵、哭、鬧，小孩都會演，傅歲寒不可能不會。

偏偏女Alpha就是滿臉茫然，他也想不出對策了。

沒給傅歲寒多久領悟精髓的時間，拍攝已經開始。她在開拍前便做好NG數次的準備，真正一連停了幾條，她也有些抱歉。

與她搭戲的演員是個滿臉皺紋的男人，他五官深邃，眉目間滿是愁色，一張嘴态度卻十分随和，且直切要提：“渺渺，你是沒和人生過氣嗎？”

進組多日，傅歲寒已經習慣旁人與自己交流叫她角色名。

甫一聽到問題，她下意識想反駁，後又才意識到，對方說的不錯。

沈渺渺的生氣，是恃寵生嬌下的驕矜。

傅歲寒的生氣，是作為惡毒女配“被撒氣”後無奈的反擊。

沈渺渺的情緒傅歲寒從沒擁有過，自然演繹不出。

短暫驚詫後，對方沒有多問，而是在與導演商議後，臨時換了種表演形式，讓傅歲寒只需要生悶氣就好。

這一次，傅歲寒一次過的自然，她向對方道：“謝謝。”

男人這才笑道：“新人拍戲不适應很正常，習慣就好。”

系統再度失靈以後，連介紹人物的功能都失去了。傅歲寒只能自己臨時查詢，這才知道對方叫楊迢，Beta。參演過許多部作品，也算個實力派演員。

奈何小火靠推，大火靠命。他多年配角默默無聞，當下也處于半隐退狀态了。

楊迢語氣間滿是看開了的佛系，傅歲寒看了眼她化滿皺紋的臉，覺得當代中年藝人還挺追趕時代潮流，意思意思恭維了句年輕。

楊迢沉默數秒，尴尬道：“我也才剛過而立，确實挺年輕的。”

傅歲寒：“……”

不等傅歲寒想道歉，楊迢自然找補道：“這也正說明了小許的化妝技術高超——”

正巧路過的小許當即笑的樂不可支：“謝謝楊哥。”

楊迢游刃有餘的處理着一切，傅歲寒默默觀摩了幾場他的戲，起了讓對方教導自己幾句的想法。

她不可能總事無巨細地依賴宋識雪。即使宋識雪願意，可沉浸在溫柔鄉久了，難免會讓人放棄努力的欲望。

如何想，傅歲寒就如何做，她并不扭捏。楊迢訝然于她的直接，卻沒有拒絕。

接受自己糊的命運是一回事，想紅又是另一回事。

跟着傅歲寒，就等于蹭鏡頭，何樂不為。

楊迢沒表現出彎彎繞繞，心情卻直白地表達在臉上。傅歲寒看出了，卻也不置可否。能學到東西，用點虛無缥缈的鏡頭換也值得。

何況，傅歲寒很清楚。楊迢當下蹭的不是她，是宋識雪。

結束完上午的戲份，用過午飯，傅歲寒與楊迢合了張照，又蹭了道具組的車去了C組。

夏日悶熱，她到時，宋識雪正身着沉重古裝，站在鏡頭裏，臉色紅潤，顯然是有些熱。

但她眼神堅定，一舉一動都與人物貼合。每次看宋識雪演戲，傅歲寒都感覺看見了一個靈魂的另一面。

結束拍攝後，宋識雪看見了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走近。而是先與編劇商讨一番，又用另一種情緒演繹了一遍，精益求精，這才算結束。

下一場戲在影視基地的熱鬧古城裏，直到到了現場，架設好設備，齊鳶仍舊在反複回拉上一場戲的進度，喃喃自語道：“兩個版本都不錯，你覺得該選哪個？”

宋識雪站在傅歲寒身邊，視線輕飄飄的粘在她臉上，唇角似有若無的挂着笑，對齊鳶的喃喃自語視若罔聞。

若非身旁還有外人，她已經将手挂上了傅歲寒的手臂。

傅歲寒忍住捏她臉讓她偏開視線的欲望，看了眼表。這幕戲的原定拍攝時間是兩點，可已經二點過五分，剩餘兩人仍舊沒有來。

思考間，車門被打開。先下來的是遲秋，注意到傅歲寒，她剛要冷臉，宋識雪的視線卻更先一步落在她臉上，眸帶審視與警告。

遲秋一怔，瞬息落了下風，再回神，是齊鳶毫不客氣的問詢：“怎麽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宋識雪意有所指道：“被嬌慣的久了，在外難免記不清楚規則。”

遲秋咬着嘴唇：“我剛剛——”

“沒人在乎你剛剛去做了什麽。”齊鳶言辭鑿鑿，“你耽誤每個人一分鐘，合計起來是多少小時，又是多少錢？”

她語氣嚴厲，即使隐約察覺出不對勁，遲秋也不敢反駁，只能道歉。

在她之後不久，柳源天也到了。相較起遲秋，他神色灰敗，瘦削許多，眼神黯淡無光，相較起數日前天差地別。

齊鳶皺起眉。

遲到一個女三尚且是意外，男主也遲到，未免也太不把戲當戲看。

“剛好。”一頓，她說，“人齊了。開拍之前再說個別的事。”

“在座大家都簽訂了合約，不得以任何形式洩露劇組或劇組成員隐私。”齊鳶看了一眼遲秋，女Alpha沒有擡頭，“如若出現這種情況，片場随時可以終止合同。”

“之前試戲視頻流出的原因，我不想追究，也不希望之後再出現類似事情。”

這便是《為皇》對試戲視頻熱搜的态度，一次可以放過，但絕不能有下一次。

傅歲寒靜靜聽着，身側的宋識雪眸光卻不知何時落在了旁出。柳源天本是自顧自發呆，在注意到宋識雪後，心頭一動。

昨夜，他為籌錢一夜未眠。入圈多年，柳源天就算有積蓄，多數也被花在投資上，難以變現。他第一反應是找遲秋，Alpha卻失魂落魄，對自己愛答不理。

柳源天本就看不上對方，認為若非遲秋背靠EMT，她連進圈的資格都沒有。一被冷落，當即也甩起臉來。二人之所以來的這麽晚，全因在化妝間內便互相譏諷了一頓。

但宋識雪不同。

她有錢有權，幫自己擺平違約合同是分分鐘的事，沒人敢有意見。更重要的是，她所在的環球，是世界頂端的經紀公司。

如若能通過宋識雪介紹，進入環球，他才是真正的星途璀璨。

注意到Beta陡然變化的目光，宋識雪眼底嘲諷一閃而過，唇角卻始終保持微妙弧度。

在注意到傅歲寒有偏頭動作時，她先一步側臉看去，目光澄澈，眸帶暖意，像不谙世事的稚子。

盯了她幾秒，傅歲寒主動紅着耳尖，逃開目光。

與此同時，齊鳶的演講也到了尾聲。

她三言兩語總結陳詞，還不忘刺遲秋一句：“同時，也希望大家擁有嚴格的時間觀念。不讓工作人員久等，也別讓自己的星途久等。”

遲秋的臉色更差了。

男主女三各懷心思，一出戲自然拍的怪。

這場戲原劇情本是，沈渺渺與熟識的書香大小姐在散心閑逛時，意外碰見明珏與男主在宮外私會。

簡單一個“捉/奸”劇情，在一衆人演繹裏，全程只有傅歲寒與宋識雪二人在認真演繹。剩下的柳源天與遲秋，一個臺詞結巴，一個神情木然，生無可戀，全程啞巴。

齊鳶連續叫停幾次後，終于生氣不耐煩，點了兩人的名便開始數落。

二人本就對彼此深有埋怨，當即互相陰陽怪氣起來。一個譏諷對方“不谙世事大小姐”，一個直言“不靠金主會死的不入流藝人”，嘴炮與冷眼齊飛，狗咬狗的痛快淋漓。

所有工作人員都看呆了。

這年頭是個明星就有人設，再瘋也不在人來人往的劇組當衆罵人。像這種男主和女三當場罵架，堪稱當世罕見。

齊鳶也呆了，想叫宋識雪也來看戲，一轉頭才發現，一身白衣似雪的宋識雪正靠在黑衣女子的背後。傅歲寒的黑色長袍繡滿了細紋，愈發襯的她身子挺拔，眉目淩厲，煞人異常。

而當下，“煞人”的傅歲寒正拿着個雕塑，反複展示給宋識雪看——

既是鬧事，周遭群演的攤裏自然擺滿了道具。

二人神情自然的閑聊着，不像來拍戲的，反倒像……

公費旅游的情侶。

齊鳶覺得這部戲真是沒救了。

等到這幕戲終于磕磕絆絆結束時，早已金烏西垂。

宋識雪本該與傅歲寒一起去卸妝，卻又假裝要與人聊劇本，刻意留了幾分鐘。

果不其然，傅歲寒走後，柳源天便從角落走出，神情間卻流露一絲決絕：“宋姐，我這裏有一些東西，你要看嗎？”

宋識雪美目微擡，不以為意：“要看你給的是什麽。”

敢這麽直接與宋識雪當面提條件，柳源天也是有倚仗的。

他發給遲秋的照片都留下了獨特印記，視頻與只會截取部分，直到收到錢才會發去原版。昨夜錄音也是如此，且因為收到轉賬不久他便為違約金忙的焦頭爛額，自然沒時間發送。

這種兩頭賣的行為一旦翻車，便是兩頭都得罪，可柳源天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聽完那段截取的接吻錄音，宋識雪若有所思：“你在化妝室安了錄音設備，在哪裏？”

柳源天沒有回答，只是說：“一千萬，包括我和遲秋的聊天記錄。”

柳源天注視着她，目光裏揮散不去的陰冷，“靠這些記錄，不用花吹灰之力，也不用擔心EMT報複，你随時可以封殺她。”

宋識雪似笑非笑：“很不錯的交易。但只要我想，同樣分分鐘可以解決她。”

沉默數秒，柳源天聲音帶上了狠勁，像是權衡之下的負氣舉動：“如果你能讓我進環球，我可以幫你解決他。”

“錄音是誰錄下的和你有關系嗎？”柳源天平靜道，“宋影後一直都在勤奮拍戲。”

定定看了Beta一會，直到柳源天額角流下細密冷汗，甚至隐約升起幾分後悔，懷疑自己正在與虎謀皮時，宋識雪方才冷淡道：“不錯，我會派人和你聯系。但在此之前，我希望看見你的誠意。”

看着女人離去的背影，柳源天只覺得她像一條毒蛇。

但再毒的蛇，也是他當下唯一的指望。他攥着手機，好半天才往反方向走。

傅歲寒已經習慣宋識雪的忙碌。

對方生來奪目，就該活在聚光燈下，離開她實屬正常。

難得沒有夜戲，宋識雪剛推開門，便建議道：“要不要出去玩？”

傅歲寒盯了她一會，好半天才确定，宋識雪是認真的。

她猶豫數秒，還是問：“……你确定嗎？”

依照宋識雪的國民身份，去人流密集地幾分鐘便會有曝光風險。

宋識雪莞爾道：“你怕被曝光？”

傅歲寒說：“當然不是。”

……她只是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遭到網絡惡言攻擊。

宋識雪卻自然牽起她的手，語氣随意，眸光卻認真：“拍到就拍到了吧，總要曝光的。”

傅歲寒覺得她另有所指，卻又想不出具體。

好半天，她才低聲應了一句。袖下的手勾起了宋識雪的指尖，與她十指相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