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萬蟲鑽心
那是在血族與教廷對抗的漫漫戰史中,會被歷史永遠記住的一夜。
潛伏在暗夜之中、所有勢力都意料之外的黑暗大軍攻破了西面的層層哨站,長驅直入。
那晚的西方天際,火光漫天。
教廷莊嚴而華麗的殿堂被焰火包圍,百像崩塌,萬廳俱燃,雪白輝煌的宮殿成了血腥的屠場,主教與教皇被緊急護送撤離,那座昔日集結了衆多信仰的聖地,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蠍離開丹特戈的第十九天,迪達拉趕到了教廷。
迪達拉風塵仆仆地踏上了冰冷染血的磁磚,馬不停蹄的奔馳與沒有間斷的持續攻城戰讓他的臉龐失去了以往的白淨整潔,血漬與塵埃染了他一身褴褛,越發消瘦尖俏的臉蛋上,只有那雙眉比從前更加堅毅不拔。
杳無生息的宮殿中,濃厚的腥味彌漫。
若在一年前,在那個充滿陽光的校園之中,他可能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腳踏黃土、濺血于無聲的一天。
在攻破一層層哨站的時候,在斬落一個個生命的當下,他甚至連表情都不太變化了。
濺上臉龐的溫血好像只是天際墜落的雨水,耳畔萦繞的哀嚎與滿目殘破山河,也不過是過眼煙雲。
只要攸關到那個人,什麽都不值一提。
迪達拉凝神觀察空氣中飄浮的氣味與暗夜的低語,沒錯漏任何細微的線索,但任他再凜神,仍嗅不出他苦苦尋覓的人,究竟身在何處。
當初在丹特戈頂樓那種甜膩幹淨的血氣,不見了。
迪達拉擰眉不語。
到處都很臭,別人的腥味、煙硝、焦土、甚至是牲畜的屍臭味,到處都難聞得惡心,什麽氣味都有,但他就是找不到蠍。
莫非教皇在撤離的時候,一并把蠍帶走了嗎?
Advertisement
可是以當初蠍在頂樓的傷勢,不死也定是重傷,教皇他們帶着蠍逃亡,只是有害無益。
怎麽也想不通,迪達拉只能焦躁的加快腳步,烏托謹慎地跟在他身後,吩咐衆人分散尋找。
他們繞過了一條條長廊、闖進一扇扇緊閉的門窗,卻一無所獲,看到的除了焦黑的殘骸還有滿地散落的書籍,直到迪達拉幾乎要把教廷近百個教廳整個燒了,他們才在某一副廳的正後方找到了一條隐匿于神像後方的暗道。
循着古老階梯而下,推開了層層厚門,他們走到了一間密室。
潮濕陰冷的氣味,直撲而來,走在前方的烏托頓了一下腳步,蹙眉低聲道:
「怎麽回事?前面的空氣裏有聖光的味道,但教廷的人應該都撤退了。」
迪達拉同樣困惑地望向前方,幽暗深遠的長廊中沒有一絲光線,僅有壁上用特殊顏料彩繪成的宗教壁畫散發出微弱的熒光,他繞過烏托又往前走了幾步,感覺到聖光的氣味更濃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又往前踏去時,四周壁畫驟然全亮,突如其來的大片光芒讓迪達拉繃緊了神經,炫目的七彩光暈在周遭瘋狂飛舞,絢爛奪目又似曾相似,狂熾的激風中,迪達拉勉強睜開了眼,四周都亮了起來,他這才看清這個密室的原貌。
這個半圓形的密室周圍是無數的電子大型面板,散發着淡淡的聖光氣息,地磚上刻有形狀奇特的電路光線,拼湊出像是古代文字一樣的圖騰,而密室的正中央,有一座銀白色的人形艙,裏頭沒有任何東西,但整個艙床卻散發出冰晶一般的色澤與光輝,像是被神所眷愛的寶玉,無瑕透澈。
迪達拉猶疑的往前踏了一步,就在他走進半圓的範圍內時,七彩的絢爛光芒在他身邊浮動,無情感的機械音在耳邊響起:
〝程序已終止,是否需要重新起動?〞
迪達拉表情一變,機伶地退開一步,驟亮的光芒瞬間又暗了下來。
「是聖光武器?」
走在他身後的烏托表情凝重,打量了四周後不解道:
「這恐怕是教廷的統合數據庫,因為适任光源者的消失或死亡而停止運作,現在因為閣下的體質而又被觸動了。但我不明白的是,在教廷的密室裏,為什麽會有血族的古文字?」
葛茲是歷史悠久的家族,烏托很容易就認出了壁畫上古老文字所遺留的訊息。
古老的語言出現在宗教的聖地教廷,的确匪夷所思,但這卻不是迪達拉此刻最在意的一點,所以他沒打算理會烏托無關緊要的疑惑,迪達拉徑自往前踏了一步,炫光又起。
與蠍搭檔那數個月的訓練已經讓他對于所有種類的聖光武器駕輕就熟,迪達拉在短暫的判斷這是統合系的聖光武器,并體認到它并不具威脅後毫不猶豫地走入了武器的觸動帶,朱唇輕啓:
「啓動系統。」
無視烏托驚愕的表情,迪達拉看着眼前的大型電子板面散發出大量的藍光,動手進入了程序:
「使用追蹤系統回答我:赤砂蠍被教皇藏在哪?」
「系統提示──啓動成功。開始搜尋赤砂蠍。」迪達拉看到了滿目的電子碼與程序,他緊握着拳,焦急地等待結果,好不容易,讀取字樣停止了閃爍,他卻只得到了幾個字:
「搜尋失敗,廳堂掃描結果為零。再次搜尋有關赤砂蠍的相關資料……」
迪達拉大為光火,他還以為這個系統型的聖光武器體積龐大一定功能非凡,結果竟然給他搜尋廳堂的監視器?如果蠍在那麽明顯的地方他迪達拉會找不到嗎?
正惱怒着,毫無情緒的電子音又低低響起:
「赤砂蠍,合成計劃的第一位成功者,目前為教廷直屬組織──丹特戈之研發部長。注:合成計劃為陸歷一七六四年FU博士提出的統合計劃,其程序為運用此伊甸之門将人類的思維與肉體抽離,合成過程中被實驗體必須經過血族的……」
「閉嘴!!」迪達拉表情一個扭曲,低吼:
「我沒有要聽這個,我要找的是他人在哪裏!」
「…在此實驗中,赤砂蠍為唯一一個接受了純血統血液而未受同化的人類,在同年二月十一日,赤砂蠍成功進入伊甸之門,開始了長達十四年的結合實驗。其軀體則保留于艙床,由研究團隊……」
「混賬!」迪達拉的臉整個鐵青了,他憤怒轉身,大步離開觸動帶,倒是烏托聽到系統音的報告,驚道:
「原來這就是伊甸之門,傳說教廷從前就是用它控制了整個大陸,而且你聽到了嗎?它說──」
「我才不管什麽伊甸之門,就算同盟能用它來幹什麽也不幹我的事,我只是來找旦那的!!」迪達拉雙手大力揪住烏托的領子把他拽到牆上,咬着牙低吼:
「你根本不知道他對來說我有麽的多重要!如果沒有旦那,就不會有現在的我,我甚至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原來我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血族!」
「不,這只是時間的問題,就算沒有赤砂蠍……」烏托呼吸困難的說。
「那就不會有我!!」迪達拉冷然打斷烏托,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诋毀或是認為那個人對他的付出是理所當然。
深邃藍眸中驟長的陰冷殺氣,讓四周的空氣也為之憾動。
純血統的氣息與空氣中的聖光交織摩擦,碰撞出矛盾的氣場,切風破空而出,烏托受襲,悶哼一聲,但迪達拉本身就是光與影共存的個體,毫不受影響,他冷哼一聲正要離去,卻發現存放着伊甸之門的密室盡頭,有一處牆壁因氣場的強烈碰撞而龜裂了。
剝離的牆裂出一道痕跡,露出了一條暗道。
迪達拉等人這才發現那面隐藏在古老文字之下的牆原本并不在那,是後來砌上去的,現在因為激烈的氣流撞擊而露出原樣。
雖然不明顯,但在幽遠的暗廊之中,确實流淌着迪達拉所熟悉的血氣。
「旦那……?」迪達拉一愣,壓抑住渾身奔騰的激動,一個箭步就沖進了暗道。
烏托見狀,急忙要追上去。
「等等,這伊甸之門上的文字──」
烏托的吶喊在空曠的密室中回蕩,可滿心滿意都是蠍的下落的迪達拉又怎麽聽得進去,身形閃動間,人已然消失在視線。
金發,随風激蕩,迪達拉狂奔疾馳,急切殷盼的藍眸,現在只能容下那個人。
十九個日夜的風雨及殘酷現實已經把他淬煉得益發堅強,但迪達拉知道,一直支撐着他的其實不是家族的興旺、不是戰争的勝利與否,而是那個總在他脆弱無助的時候,笑着對他說相信我的人。
煙硝火光中那令人畏怕生俱的血族劊子手,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極想要見到重要的人的大孩子,那昨日還血染城池的血腥殺手,現在卻比任何人都還要虔誠的祈禱那個人的平安。
旦那、旦那。
滿心滿意念的,永遠只有這兩個字。
碰一聲,迪達拉撞開了阻擋兩人的最後一扇門。
已經準備好綻放的燦爛笑靥,卻硬生生凝在腮邊。
強烈的腐臭味,毫不留情地朝他直撲而來,視線中那人還是如昔的暗紅碎發,但卻再也沒有迪達拉記憶中的柔軟芳香,強烈的腐臭味朝迪達拉直撲而來,把他狠狠淹沒。
萬蟲鑽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