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Fairy 5

對妖精而言,恐怕世上沒有比開花更加重要且緊迫的事情了。

一只妖精只能開一次花,沙發卻可以買很多個。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過多在兩個選項中糾結。

可謝初霁之前已經将自己塑造成了異常孱弱,需要靠戀人精心呵護才能勉強維持生存的形象。

眼前的問題不去解決,他就沒有辦法得償所願。

——“如果你不要我的花,我會死掉的。”

這句話在不同的情況下說出來,完全是不同的效果。

洛昔已經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從突如其來的驚吓中回過神,平靜地看向懸停在半空中的男朋友。

青年就這樣坐在突然凹陷下去的沙發上,總覺得眼下的這種情況自己完全不應該覺得意外。

他默默地想,不知道是該誇對方無師自通了學會了裝柔弱這一技能,還是先好好算算今天的總賬。

然而謝初霁表現得好像比他還要震驚。

“我明白了。”妖精試圖用放大的音量的掩蓋心虛,“肯定是那頭龍幹的好事,他那天弄過來的破爛太多了,所以沙發和床才會突然塌掉。”

“他怎麽這麽沒有腦子。”

洛昔:。

老實說,且不提他男朋友不斷閃躲的眼神和過于慌亂的表情,單單是找的借口本身,都完全讓洛昔找不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對方蒙混過關的理由。

如果真是如此,他們的床昨天半夜就會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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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天使的翅膀又重又沉,沒道理在他去廚房榨果汁之後才出現問題。

他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更未表明态度,只是很認真地盯着謝初霁看。

謝初霁根本受不了他這樣。

“我只是一只柔弱無辜的妖精,甚至連重量也沒有。”他試圖故技重施,“這件事怎麽可能會和我有關系呢?”

那種莫名的心軟和憐惜感又來了。

然而妖精并不是多麽強大的生物。

所謂的障眼法,以及能蒙蔽感官的小把戲,只有對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在其中的人才有效果。

哪怕謝初霁不管是體型還是力量,都和這一種族給人的印象不太能沾上邊,但他對自己的定義确實是「妖精」。

在青年堅定的意志力面前,那些暗示非但根本派不上用場,還成為了證據确鑿的罪證。

“謝初霁。”

洛昔無比嚴肅地喊出男朋友的全名,“你有沒有什麽要和我解釋的?”

“截止到剛剛為止,我都沒有覺得你今天很麻煩很讨厭。”他說。

非要進行類比的話,今天的謝初霁性格的其實和善惡觀還未形成的孩童相似。

但他又同時具備成年人的知識和能力,所以在格外的偏執和固執中,又透露着某種純粹。

作為心有旁骛的人,洛昔其實不太能應對。

可他确實認真思考,給出了自己目前可以做到的最優解,努力去适應男朋友今天的愛情觀了。

謝初霁利用的并非他心中對于弱小者天然的憐惜,而是他的喜歡。

妖精沒有安全感,所以才反複從這樣的行為中确認自己确實被偏愛着。

他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剛剛發現對方在裝柔弱也沒有生氣。

現在生氣是因為謝初霁毫不坦誠,試圖利用喜歡脫罪的逃避态度。

——難道在一張床或者一張沙發的情況,會比男朋友本身還重要嗎?

他變成龍那天,房子被撐塌洛昔都不覺得有什麽。

“我知道錯啦。”

謝初霁敏銳覺察到了戀人的态度變化,“真的,不管有什麽問題,我現在就可以就改。”

不帶任何附加稱呼,直接喊全名,可見這個件相當嚴重的事。

謝初霁很怕洛昔生氣。

不是怕青年冰冷的怒火,而是怕失望。

不符合期待才會失望,失望導致生氣。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去理解的。

他喜歡洛昔,一點也不能接受青年或許對自己失望。

“你沒有任何問題,是我的問題。”洛昔說,“是我不能接受一而再的回避。”

——可是你明明剛剛還讓我解釋的。

謝初霁百口莫辯,同時認為這也是一種無理取鬧的形式。

“我不是故意要把家具弄壞的。”他小聲的道歉,“我只是害怕會給你留下不好印象,導致你不願意接受我的花。”

“什麽不好的印象?”

洛昔反問,“力大無窮?”

他連男朋友是非人類都接受了,還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

謝初霁扭扭捏捏,“就是,很粗暴的印象。”

發現戀人的态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惡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之後,妖精心裏頓時放松許多,“肯定是溫柔的印象好一點。”

“..啊?”

青年蓄勢沖沖的怒意,最終敗于妖精無法猜透的腦回路。

洛昔目光中不自覺透出茫然。

力大無窮和粗暴也不是完全不能搭上邊,可是溫柔這個結論,謝初霁又是從哪裏得出來的?

妖精重新恢複了滿滿的自信,“發現我很溫柔之後,你肯定會高興接受它。”

洛昔更聽不懂了。

所以,他到底為什麽要在清楚今天謝初霁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的情況下,糾結逃避與否的問題?

根本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嘛。

洛昔替剛剛生氣的自己感到不值,心情也由莫名崩潰轉為了哭笑不得。

“所以,開花是指什麽?”

他想不到這個詞的任何衍生意義,“是我知道的那個開花嗎?”

“開花就是開花啊。”

謝初霁比劃,“嘭一下就開了。”

解釋了,但是和沒解釋也沒有區別。

洛昔只好追問,“那它有什麽重要的意義嗎?”

“妖精只會,也只能開一次花。”謝初霁在數字上咬了重音,“然後把花送給喜歡的人。”

“我馬上要開花了。”

他沒有問洛昔要不要接受,而是陳述了這樣的事實,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年看。

洛昔突然被盯得有點不好意思。

原來今天謝初霁想送花給他啊。

“其實只要是你送的東西,我都會喜歡。”他不太自在地撇開目光,耳根隐隐發燙。

一想到男朋友今天又是裝柔弱,又是瘋狂吃醋,只是因為擔心自己不會接受他送的花,他就覺得對方好笨。

有點嫌棄,可是更開心。

——青年對妖精的習俗一無所知。

謝初霁更不會主動去提。

“要送給我的花的話,直接送就好啦。”

喜歡才會開花,謝初霁等于是把他的喜歡全部送給他了,他接受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拒絕呢?

一邊好奇男朋友會怎麽樣開花,一邊忍不住期待,青年端起杯子,将對方之前喝剩的果汁一飲而盡。

剛剛說了許多話,他現在很渴。

但是謝初霁沒有給他走去客廳倒水的機會。

心花怒放的妖精此刻已完全忘記自己動過的手腳,将那杯混有法術的果汁抛到了九霄雲外。

他風一樣撲到戀人的懷裏,身形迅速抽條,變得高大起來。

最終牢牢将對方籠罩在自己投下的陰影中。

他開花了。

妖精微微垂着腦袋,眼睫細長,淺青色的短發自然垂落,最終織成一道厚重的簾,将外界的光線重重隔開。

太近了。

洛昔看到妖精淺粉色眸子裏的栀子倒影,幾乎要撞到對方的鼻尖。

“要摸一摸嗎?”

幾乎完全變了個樣的妖精緩緩開口,“是你喜歡的栀子花。”

洛昔感覺自己好像被蠱惑了。

他完全不想糾正謝初霁,自己喜歡的其實不是栀子花,而是某種和男朋友一起在夏天傍晚散步的期許。

青年怔怔伸出手,試圖去碰他的眼睛,耳邊是一聲大過一聲的劇烈鼓點。

他心跳如鼓,手指微顫,劃過妖精的面頰,輕輕将對方頭發撥開一絲,朝耳後攏了攏。

有光透進來,照在那朵從妖精胸口不斷蔓,最終在末端緩緩綻開的白色小花上。

那朵栀子亘在兩個人中間,貼着他們的嘴唇,看起來像他們在借着鮮花傳遞親吻。

“接受了妖精的贈予,就等同成為妖精的所有物。”眼裏閃爍着餍足,終于暴露出一點貪婪狡詐的本性,“你剛剛答應完全屬于我了。”

可是,他看起來更漂亮了。

是洛昔沒辦法拒絕,心甘情願淪陷進去的漂亮。

作者有話說:

好了,拉燈了,車在秋名山,情趣屬于彼此,接下來不是小孩子應該看的部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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