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Quetzalcoatl.3
聲音是從他剛合上沒多久的電飯煲裏傳出來的。
萌芽從種子裏鑽出, 沖破土層的時候，也會發出類似的聲音。
盡管數碼管上的時間還沒有完全跳到零，但謝初霁已經可以憑借經驗判斷，他們煮的飯已經好了。
在羽蛇的賜福之下, 種子成功破土往往已經就意味着豐收。
做飯也是一樣的道理。
羽蛇迅速把在甜品上遭遇的挫折抛到腦後, 把準備好的飯盒一層一層攤開, 準備往裏面裝米飯。
接下來只要跟着視頻上的步驟, 把菜做好就可以了。
——羽蛇把事情想得非常簡單。
這種從容一直到他找到飯鏟, 打開電飯煲蓋子的瞬間。
他确定自己是嚴格按照戀人的指導去做的, 但裏面的東西确實和他們平時吃的東西看起來不一樣。
水是水, 米是米, 還有玻璃的碎片。
人是不能吃玻璃的。
杯子會碎可能是操作上帶來的失誤。
謝初霁不确定快煮飯和精煮飯這兩個按鍵哪個才正确，所以同時按了兩個。
他認為這是自己失敗的關鍵原因就是同時按了兩個。
鑒于距離戀人的午休時間還剩不到一個小時，他決定這次只按快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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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吸取上次的教訓，他這次特地調整了用量。
精準的雨水量才能讓作物更好地生長。
他們只有兩個人吃飯，比例從3：1削減到2:0.65左右會更加合适。
羽蛇重新把準備好的米和水放進電飯煲, 再度合上蓋子。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抓住一個人的心, 就要抓住一個人的胃, 也懶得去深究人類這些奇奇怪怪的觀念。
但是他很喜歡和洛昔一起吃飯。
如果對方吃的飯是自己做的, 裏面有很多愛,——羽蛇想了想，覺得恐怕自己會忍不住即刻用象征豐收的玉米穗淹沒整個世界，以十二分的仁慈将這份幸福感傳遞給那些信徒。
他懷着愉快的心情重新通電，将插頭按進了插座裏。
随着「砰」的一聲響, 連接處冒起了煙, 伴随着某種東西燒焦的異味, 電飯煲正式宣告罷工。
它徹底不亮了，不論謝初霁拍了多少次蓋子。
羽蛇的心情頓時從峰頂直接跌到谷底，并且依舊持續下滑。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重新拿起炒鍋和鏟子，決定從今天開始讨厭一切電器。
——或許還有燃氣在內。
尾巴舉着手機，屏幕上逐幀放着手撕包菜的要訣，短短幾分鐘的視頻，被羽蛇用0.25倍速拖成了一集動畫片。
這不是謝初霁看的一個教程。
他其實最喜歡那個音樂很好聽，最後擺盤特別漂亮，有格調有品味的視頻。
然而那個視頻沒有把包菜在鍋裏會發生的變化給剪出來，根本參考不到精髓。
人類還不配在審美和搭配方面給他指導。
羽蛇确保自己每一步的動作——包括食用鹽的顆粒數量，都和新的教程視頻裏面絲毫不差。
雖然家裏的鹽好像和教程裏有點小小的差別，但謝初霁認為這無傷大雅。
可他仍然失敗了。
羽蛇終于意識到某個殘酷的事實。
作為掌管雨水，帶來豐收，在諸多位面都享有供奉，被視為圖騰象征的存在——
他不會料理玉米之外的一切作物。
洛昔打完了文檔的最後一個字，重新命名，上傳到工作群之後才長長舒了口氣。
挂斷和男朋友的第二通電話之後，他維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态維持了差不多一整個上午，一口氣喘來後，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疲憊。
別說像剛畢業那會兒三天兩頭倒的加班了，他覺得以自己現在這個狀态，偶爾熬個夜可能都要夠嗆。
青年适時抿了一口保溫杯裏的枸杞茶，終于想起來被忽略了數次的久坐提醒，準備稍微活動活動筋骨。
距離午休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通常不太忙，沒有大單子的時候，整個工作室會提前進入摸魚狀态。
帶飯的排隊去熱飯，沒帶飯的摸魚浏覽外賣軟件點外賣，放眼望去，有種別樣的和諧。
洛昔還沒想好今天吃什麽。
過去的飲食習慣太糟糕，以至于有時候他沒辦法決定今天吃什麽之後，會下意識生出「要不然這頓就算了吧」的想法。
何況比起午飯，他現在更關心在家裏折騰着學下廚的男朋友到底怎麽樣了。
——除了那兩通電話，謝初霁整個早上都沒有給他發過任何一句消息。
這不正常。
以他對謝初霁的了解，哪怕只是簡單煮個飯，對方都會特地把照片發過來，再配上一眼就能看出來很努力在湊字數的百字小作文。
——而且還是第一次下廚。
這麽有紀念意義的事，洛昔不信男朋友能憋住。
但謝初霁确實沒有發消息過來。
于是洛昔只能主觀推測——某人煮飯大概率失敗了。
新手煮飯失敗，要麽是水放太多，要麽是水放太少。
在已經盡量準确地告知比例的情況下，洛昔其實不太能想通謝初霁失敗的點在哪裏。
要不是考慮到男朋友的自尊，他可能現在就已經忍不住打電話回家詢問原因了。
要不然他晚上下班的時候，再順便去工作室樓下的鹵菜店打包個涼菜。
洛昔記得上次有個同事說那家新出的椒麻雞味道很好。
正這樣想，洛昔就聽到了對方的聲音。
“我今天還是想吃他們家的藤椒玉米，但是現在點外賣好像有點晚了，得半小時才能送到。”
——想起來了，是馮一心，是總愛喊他前輩和洛老師的那個姑娘。
坐在她旁邊的柳祎翻了個白眼：“那你跑一趟不就好了？”
“但是他們家外賣才有飯。”
“那，找一家店單點，再買幾瓶飲料湊單？”
洛昔覺得有點好玩，順手給謝初霁分享了這段對話內容。
“隔壁那條小吃街的馄饨店可以買白飯。”
餐飲店飲料外賣虛高，他順帶制止了小姑娘花冤枉錢的動作。
午休兩個小時，足夠把小吃街來來回回逛好幾趟，再去附近的商業廣場溜達上一圈，跑去買份飯再回來完全戳戳有餘。
話說回來，藤椒玉米又是什麽，繼藤椒雞之後又推出的新品嗎？
洛昔不能接受香甜+鮮麻的搭配，光是聽到這個名字，他都覺得黑暗。
“可是他們家的飯不好吃。”明顯沒遭受過社會毒打的姑娘嘆了口氣，挑剔道，“顆粒太硬了，不是爽口彈牙的那種硬，就是幹。”
“吃起來太費勁。”
“不過他們家玉米鍋貼是真的不錯，柳姐，等會兒去吃鍋貼嗎？”
“我帶了飯。”
柳祎已經從冰箱裏把保鮮盒拿出來，加熱好放到工位上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午餐——那一大盒玉米粒，“要不然你找洛老師搭個夥？”
從那份除了玉米外什麽也沒有的午餐中，洛昔看到了她減肥的決心。
吃馄饨也不是不可以。
洛昔剛準備開口說可以一起，就看見小姑娘舉起雙手，大大比了個叉。
“才不要。”
“最近前輩身上的氣場太甜了，我要申請單身狗保護，才不想走着走着突然被踹一腳。”
說着，她斜眼朝這個方向看過來。
洛昔莫名感到心虛，還有點不好意思。
他的工位距離工作室僅有的三位女士中的兩位很近，回頭就能看到她們小動作的那種近——尤其是馮一心。
早上的兩通電話肯定被聽見了。
“馄饨店斜對面那家川味小炒的飯比較軟。”洛昔咳嗽一聲，決定忽視來自工作室後輩的調侃，“但是我沒有打包過，你可以去問問看。”
他決定下午出去接電話。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藤椒玉米。”馮一心想了想，“川菜也行，只要飯是軟的就好。”
“我喜歡吃軟飯。”
雖然知道她說的軟飯只是單純加水比較多的米煮成的軟米飯，但洛昔孩子感覺聽起來怪怪的。
他好像還沒問過謝初霁是喜歡吃軟飯還是什麽。
假如男朋友喜歡吃軟飯——他要不要努努力，讓他吃上雙重意義上的軟飯？
青年頗有幽默感地想，同時愉快地決定今天午餐就吃馄饨。
——要不要趁休息日的時候去買一些馄饨皮，和點餡包好凍在冰箱裏呢？
這樣，哪怕男朋友就算學不會做飯，也可以煮馄饨給他當夜宵。
總不會有人連水開之後放馄饨，連馄饨又沒有變色浮起來都不會看的。
“你去小吃街吃的話，我們剛好可以一起下樓。”
洛昔看了眼智能手環上的時間，“已經到飯點了。”
話音未落，工位就空了一大半。
足以證明這個世界上，吃飯不積極的人只有極少數。
“那我可以私下提問嗎？”早上那份設計案，馮一心還有沒太懂的地方。
“其實下午開會都會說到。”洛昔想了想，“你提前問也可以。”
“好耶！那我等會兒還是和你……”
打斷這段餐前對話的是他們前臺。
“洛老師在嗎？”前臺踩着高跟，施施然走進來，目光在工作室掃了小半圈。
“有位自稱是你男朋友的先生找。”
作者有話說：
小謝：“深藏身與名”
把全世界的食物都變成玉米應該不算搞事吧
基友：如果這是真的，那麽赫魯曉夫将是我們小謝最忠實的信徒，我笑死了。
——感謝在2022-06-22 23:42:00-2022-06-23 23:3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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