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lf+World.5（修）

他堪堪抑制住自己反問「這和神有什麽關系的沖動」, 把想好的一連串計劃咽回肚子裏，本能不太情願地回答了問題。

“神就是神，沒有人知道他的模樣或喜好。”

洛昔感到奇怪，這不太符合他的認知,“那你們又是怎麽信奉他的？”

“我還以為你們給他建立雕像, 定時祭拜, 他給你們力量或者是庇佑你們。”

“因為并非信奉。”

精靈不自覺咬了下唇, 眼中浮現出淺淺的糾結。

神存在——這個事實大家衆所周知, 心照不宣, 未曾有過任何讨論或質疑。

未來伴侶公開問出這件事, 讓他感覺有點奇怪, 并且訝異，“不是只有信奉。”他糾正了自己剛剛的說法，“所有的種族都遵照神的指示生存。”

洛昔還以為這個世界會像小說裏那樣有好幾個神。

“如果你們不信奉他, 為什麽你會那麽聽他的？”青年還是不太理解，“就是那些神谕。”

精靈更加糾結，“神谕不會出錯。”

“它是一種預示。”就好像我遇見你一樣。

洛昔：..

關于兩個男朋友之間的關系, 他本來已經理出一點頭緒。

但還原本算清晰的思路被這麽一攪, 頓時變成一團亂麻, 怎麽也抓不到他想要的重點。

“我不是想問你..”青年覺得可能是自己問問題的方式不太對,“我剛剛的意思是, 你對你們那個神，有多少了解。”

“神就是神，在萬物之中，萬物之外。”

謝初霁想了想,“他無所不知, 無所不能, 象征一切，掌管一切。”

——這和不回答根本不存在任何區別。

“好吧。”

洛昔發出無奈的嘆息，“那麽關于神，這裏有什麽文獻記載嗎？”

“沒有。”精靈很老實地回答。

“他無時無刻存在，不需要記載。”

青年欲言又止，深深吸了一口氣，“初霁，現在開始我問你答，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精靈聽話地點點頭。

“神是沒有實體的？”

謝初霁點頭，回答了一個是字。

“神最多只告訴你們一些事情，也就是所謂的神谕，但從來沒有現身或者是實際做過什麽，是這樣嗎？”

這次，精靈遲疑片刻，将精靈的族史回想了個遍，然後才點頭，給出肯定答複。

“最後一個問題，初霁，你是所謂的神嗎，或者說，你和他有直接關聯嗎？”

洛昔圖窮匕見，試圖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從男朋友嘴裏撬出一點線索。

精靈整個人都僵住了。

反應過來青年問了什麽後，他有生以來頭一次沒有保持優雅，頭像撥浪鼓那樣搖，完全忘記了優雅，“沒有！”

謝初霁可沒忘記伴侶對神的莫名反感。

“神是唯一的存在，不與任何種族關聯。”他下意識反駁完，才意識到剛剛的失态，試圖彌補，“..而且，我們這樣對他有點不太尊敬。”

“盡管這裏只有我們。”精靈抿了下嘴唇，突然想起這點，“但神無處不在，他是可以知道的。”

他開始思考圈地盤的時候要怎麽才能把神也一并隔絕在外。

沒有不尊敬神的意思。

只是他一想到會有神旁觀，神知曉本應只有伴侶間彼此清楚的所有隐秘，心底就會升騰出一種不滿和憤怒。

愛是繭，繭內只有彼此，不容窺探，不容觀測，就算是神也絕不容許。

洛昔還在想男朋友今天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麽，不知不覺陷入沉思。

精靈原本沉寂下去的心思卻再次熱絡起來。

地點還沒有找好沒有關系，他們可以先敲定房子的風格，以及一些裝飾物品。

青年沉思的這段時間裏，書桌表面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東西掉落下來，從各色寶石到密密麻麻繪滿法術符號的卷軸，再不同型號的裏拉琴和卷成一筒筒的地毯，還有不同植物的種子。

最後，這片不大的空間被東西堆積得滿滿當當，甚至蓋過了不遠處高聳的書架。

以至于洛昔回過神的時候，幾乎以為自己在家裏的雜物間。

他偏過頭，無言地望向精靈。

精靈睫毛顫了一下，停下清點庫存的動作，略帶羞赧地與之對視，“這裏是我名下的一些財産。”

——你有沒有比較喜歡的？

洛昔聯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回憶，下意識警惕：“..你要送給我？”

雖然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但精靈沒有立刻承認，而是換了個說法：“用來做一些布置。”

接着，不等伴侶反應，他迅速補充道：“我們不能總是住在法師塔。”

懂了，這是想提前布置新居的意思。

洛昔欲言又止，很想指出男朋友這種築巢行為不合時宜，又忍住了。

“初霁，我們先不談這個。”他移開目光，不再去看精靈莫名失落的面龐，看向那支始終在勤奮工作，奮筆疾書的羽毛筆。

“你之前告訴我，神無所不在，是這樣嗎？”他再次确認道。

謝初霁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下意識點點頭。

“我之前在草坪上睡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旁邊開滿了小花，還有果子。”洛昔說，終于将幾件事情聯系到了一起。

“所以，我剛剛在想你口中所謂的神，其實不是神，而是某種..規則之類的？”他也不太确定。

精靈面露茫然，看起來好像完全不理解。

但這确實是洛昔想到的最完美，最合理的解釋。

“所以他沒有實體，又無處不在，可能是一縷風，一片花海..甚至是一只羽毛筆。”

羽毛筆倏地停住。

洛昔眨眼，居然從一支筆身上看到了僵硬。

謝初霁也不敢置信。

他沒有中止那個小法術，筆會突然停下來，只有一個可能。

精靈看起來顯然無法接受神是一支羽毛筆的事實。

“我的法術可能出了一點纰漏。”他更願意相信是自己過多地賦予了這支筆智慧，把問題歸結于施法時拖長了一秒音節。

“其實我們可以大膽假設你今天..我的意思是，他确實暫時把自己弄到了一支筆上。”洛昔也沒想到自己随便舉例，歪打正着。

“是嗎？”他問那支羽毛筆，眸光專注認真。

羽毛筆啪地一下從半空中掉了下來，不動了。

莫名有種拒不承認幹脆裝死的意味。

洛昔篤定他還在這裏，甚至可能壓根沒從羽毛筆上離開。

“初霁，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洛昔只好把筆拎起來，彈了彈上面的羽毛，“老實說，我今天确實考慮過要不要先分開，彼此冷靜一下問題。”

“請等一下。”精靈反應過來，不能理解。

為什麽他們甚至還沒有正式在一起就要分開？

洛昔聳肩，毫無心理負擔地問題全推給了男朋友的另一部分，“你不覺得你應該向我，以及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你自己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可是這樣會顯得我很失敗。】

羽毛筆發出沮喪的聲音，迅速癟了下去。

與此同時，精靈在地上的影子活了過來，逐漸變得立體，除了有點暗淡之外，模樣看上去和本體沒有任何區別。

影子打了個響指。

一切都停了下來，飛速褪色，像黑白電影，或者是邊緣泛黃的老照片，逐漸化作星星點點的光斑，消散了。

洛昔看見無邊無際的空白。

“我搞砸了這件事。”影子說，“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看起來更加黯淡了。

洛昔看了一眼猶如被按了靜止鍵，動也不動的精靈，忽然有點想嘆氣。

“好吧..原本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我昨天看到了你以前的事情。”

斟酌了一下，他選擇如實開口，态度小心翼翼，“我發現自己還是有點介意。”

不然也不會費盡心思編織夢境，弄出一座不存在于任何世界的校園。

洛昔：..

“初霁，從行動來看，你非常，非常地介意。”青年無奈更正，不自覺在某個字眼上咬了重音。

盡管之前就已經發現謝初霁在戀愛方面其實不太聰明，有點笨拙。

但洛昔不得不承認，能每天變着花樣刷新在戀愛上的麻瓜程度也算一種獨門天賦。

“我感覺到你迫切地想和我早戀。”他說，“還是那種，非常校園劇本，不太符合現實的早戀。”

被點名批評的人沉默良久，這才帶着點不甘地反駁：“..那只是意外。”

劇本其實沒有什麽問題，事實上，這個劇本是他進行綜合對比後，挑選出的評分最高的一個版本改編的。

如果沒有意外，「洛昔」和「謝初霁」會因為一場巧合在校園裏相遇，彼此吸引。

在這個過程中，「洛昔」會發現「謝初霁」高傲外表下溫柔的一面，逐漸被他的體貼感動，放下成見，摒棄因為身世帶來的自卑..總之，是非常圓滿的劇本。

然而他在創造這個夢境的時候出了一點小小的失誤，把夢變成了真實的世界。

所以，夢裏的「謝初霁」不記得，但「洛昔」成了真正的洛昔。

——影子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慘兮兮的，格外可憐。

“初霁，我開始還以為是我在還是個學生的時候，無意間對你做了比較過分的事。”洛昔努力斂住嘴角隐隐的笑意，繼續嘆氣，“比如說踐踏了你的真心這種。”

“沒有的事！”影子試圖辯解，“我只是想..”

他飛速瞥了一眼青年臉上的表情，把劇本以畫面的形式投放出來。

“我只是想早點遇到你。”他沮喪地說。

所以才制造了一個完全脫離現實的夢，希望夢境中發生的內容能讓戀人開心，希望他第二天可以有一個很好的心情。

遺憾的是，夢境開始就出現了巨大的纰漏，以至于不盡人意，完全沒有達到預期。

洛昔再次被迫聽了一遍讓他尴尬到恨不得連夜逃離地球的旁白。

不過，确實如同他的男朋友所說，這是個有些展開有些老套，卻無端溫馨的劇本。

高傲不善言辭的精靈和倔強善良的法師學徒在度過了一段美好的學生時光後，突破重重困難走到了一起。

拉燈的環節雖然玩法比較花，但總體也算差強人意。

“如果不是那個意外，你應該睡醒後才想起來，晚上做了一個有點奇怪，但是很好的夢。”最後，他這樣總結。

更深次的原因影子不願意說，害怕開口。

青年砸吧了下嘴，突然有點好奇，“初霁，你不會覺得尴尬嗎？”

“就是那些臺詞。”他補充，“你是怎麽做到毫無心理障礙地開口的？”

“臺詞？”影子試圖裝傻充愣，蒙混過關，“親愛的，你是指這個夢的發展嗎？”

洛昔呵呵一聲，把自己聽到的，以及剛剛看到的那些重複了一遍。

“我想聽你念給我聽。”

青年微笑道，“聲情并茂的那種。”

不過這是等睡醒之後的事了，因為他決定錄音，制作很多很多備份，至少循環播放到他們70歲。

現在還有個更關鍵的問題。

——“還有，初霁，你剛剛一直在強調意外。”

青年頓了頓，比起好奇，更多是出于關心，“是什麽樣的意外？”

他沒有記錯的話，謝初霁以前說自己每天都會随機更換身份，擁有相應的記憶，明天會變成誰是完全不可控的。

但事實好像不是這樣。

謝初霁不自覺挺直腰杆，試圖圓過這個自己不太願意面對，勢必會暴露某些被極力掩藏起來的事實的問題。

真要解釋，要從為什麽阿努比斯會不記得開始說起，再往前一點推，還要追溯到羽蛇，或者是更久之前的妖精，才能勉強說清楚為什麽會在這個夢裏面出現事物，以至于被戀人揪住小尾巴。

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有點不太去看青年認真看着他自己的那雙眼睛。

影子張了張嘴，最終選擇縮成一團，重新回到精靈腳底下。

他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因為關于「謝初霁」是誰，謝初霁自己都沒有辦法完全弄明白。

“..親愛的，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有點一廂情願。”

洛昔這次是真的沒忍住皺眉。

青年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我問這個問題，不是要怪你或者幹什麽，只是想關心你。”

話音未落，影子像觸電似的完全散開了。

原地只留下逐漸暗淡，透明的精靈。

這是夢即将醒來的征兆。

夢境的最後，洛昔又一次看見星空。

這次，他好像更清晰地看見了懸浮的龐大建築群。

作者有話說：

精靈是一種領地意識極強，格外雙标的生物，且在求偶期會有築巢行為。

話說回來，其實這文已經快16萬字了，我文案标的好像是20w字以內完結..？但是按照目前的大綱（加上前面還有一些要修的框架）和番外，好像不止（。）；

要不然我們閹割掉番外吧？

然後十點還會有一章w！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