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少奶奶的直覺

二姨太敏芝正坐在房裏用茶，看見聽見外面鬧哄哄的，不覺走出了房門，看見黃莺正捧了點心進來，二姨太随口問道，“黃莺，外頭出了什麽事？這樣大動靜。”

黃莺立在一旁回話，臉色卻是不好看，似乎帶着氣，“回二姨太，我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那就把你清楚的都說出來。”二姨太感覺苗頭不對，轉身對着她。

“剛才聽外院的人說，大太太正審問翠枝呢，說是翠枝不檢點，有了身孕，正要動刑呢。”黃莺鼓着臉說道。

“有這樣的事？翠枝一向是知輕重的丫頭，怎麽就至于犯這樣的錯？造孽。”二姨太皺了皺眉，心焦着，看得出她是打心眼裏面着急。

“聽說，老太太都驚動了，人已經在大太太的院子裏頭了，二姨太，您是不是也過去瞧瞧？”黃莺像是故意，又像是無心地問道。

二姨太長年在這深宅大院，早養成了謹慎的性子，嘆着氣說道，“既然是在大太太的院子，連老太太都去了，我過去也沒有說話的份，這事情，就由老太太和大太太做主吧。”

“是。”黃莺轉身把點心端到屋子裏面去。

二姨太跟着後腳走進去坐下，黃莺就立在身後，二姨太看着那些蘭花糕，問道，“給小姐送去了嗎？”

韓家只有一個小姐，就是二姨太生的四小姐，比韓家三個兒子都小，跟二少爺是一母所生，雖然是庶出，但畢竟是唯一的女孩子，平常也頗受寵。

“早送過去了，小姐很喜歡。”黃莺沒有什麽表情，垂下眼眉說道。

“嗯。黃莺，我早看出你不對勁，怎麽回事？”二姨太回頭看着她。

“沒什麽，早上在門口不小心把水濺到紫晴身上，跟她吵了幾句。”黃莺一想起這事情就來氣。

“紫晴這丫頭一向拔尖，最是伶牙俐齒、心高氣盛，想必你是受了不少氣。”二姨太輕聲道，“你們嘴上不說，我心裏也是明白的，我在韓家地位有限，服侍我，你們跟着受委屈了。”

“二姨太這話說重了，我們做丫環的，可不敢這樣想。”黃莺一聽二姨太這麽一說，倒有幾分過意不去，之前的悶氣都跑光了。

“我也沒有什麽盼頭了，飛兒來信說，他已經完成了學業，不久就要回來了，我就只有他這麽一個希望，只要他和萍兒好，我就知足了，別的一概不求。”二姨太想起兒子的來信，難得露出笑臉的臉上，嘴邊有了笑意。

“二姨太，您的心可真低。您沒瞧大太太，還有別家的太太們，哪一個不是風風光光，要什麽有什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哪裏就這麽憋屈？”黃莺說道這裏，慌忙捂住了嘴巴，小聲道，“二姨太，對不起。”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争來争去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麽用，黃莺，聽我一句，往後把心氣收斂點，吃點虧沒什麽大不了，到頭來也許是福氣。”二姨太自顧地說了一句。

“是，二姨太，我記住了。”黃莺有些不情願地回答。

大少爺的房間裏面，大少奶奶正端着小孩衣服的繡樣看着，滿心歡喜，對着紫晴問道，“你瞧瞧，這個好看嗎？”

紫晴心裏端着事情，滿腦子是關于翠枝，她性子急，偏偏這事又不能提，弄的她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只不斷點頭，一概說好。

現在的這房大少奶奶是大少爺娶的第三任妻子，是城中酒商的閨女，上兩個都死了，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她有了韓家的骨肉，全家上下都巴望着這個孩子平安落地，要是自己嘴快，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鐵定要比翠枝先死。

大少爺韓天長得是面相俊美不凡，身材高大清朗，每天打扮得油頭粉面，像個唱紅角的小生，偏又性情風流，處處留情，惹得不少女子動了心，就再也止不住。他正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看見鏡中的紫晴一臉愁容，他本就對這個俏麗的丫環有了幾分邪心，如今當着妻子的面，更是存心挑逗，“紫晴，看你這小臉蛋，愁得讓人心疼，是誰惹你不高興了，告訴爺我，回頭替你出氣。”

“大少爺，沒人欺負我，大少爺就別瞎猜了。”紫晴看了韓天一眼。

大少奶奶慧心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心裏什麽都有數，卻什麽都沒說，只對紫晴說道，“去，把前兒我繡的那個拿出來對比一下。”

“是。”紫晴連忙走到櫃子邊上翻找。

“還說沒有？平日裏見你總是一副潑辣性子，一點就着，如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跟霜打的茄子似得，怎麽啦？”韓天一看紫晴不搭理自己，直接走到妻子旁邊就坐下，毫無顧忌地拿眼睛往紫晴身上瞅着，那水嫩的身段真是曼妙，可惜了是做丫環的命。

紫晴拿了繡樣，看見大少爺眼眉飛斜入鬓，一看就是風流種，遂說道，“大少爺太擡舉我了，我不過是個丫環，值得誰惹我不高興？要真是不高興了，那也是我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瞧，這還堵着氣呢不是？還是不說實話？”大少爺看着紫晴把東西遞給妻子，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

“你今日不用出門嗎？昨日聽娘說，你今天可要去理理那些帳呢？”大少奶奶不着痕跡地催着韓天走。

“你別聽娘瞎說，她就喜歡把事兒往重了說，我再坐會功夫，天塌不下來。”韓天拿着茶杯，哼起了小曲。

大少奶奶看了紫晴一眼，只得不做聲。忽聽有人在門外來報，“大少爺，大少爺在嗎？”

“這大清早的，又是什麽雜七雜八的事？惹得耳根都不清靜！”韓天極其不耐煩地把茶杯把桌面上啪地一放，站直身子整理長衫衣服，就走過去開門，大聲喝道，“什麽事兒值得這樣喊破天的！”

來人趕緊回道，“大少爺息怒，出事了，老太太讓大少爺趕緊到大太太的院子裏頭去呢。”

“到底什麽事兒？”韓天眯了一下眼睛，這才感覺到事情有些嚴重。

“小的不好說，也說不好，還是請大少爺趕緊過去吧，要不老太太要真怪罪下來了。”來人直弓着身子，不敢擡頭。

“一群廢物！走。”韓天一甩袖子，大步朝大太太的院子走過去，來人緊随其後。

屋子裏頭的紫晴和大少奶奶把來人的話聽得是清清楚楚的，紫晴本來就在擔心這事情，如今見大少奶奶聽見，更加怕出什麽事情，她把繡樣拿過去，強笑道，“大少奶奶，我看這個就挺好，給小孩做個虎頭帽，吉利着呢。”

“不。”大少奶奶憂心忡忡地打斷她，“紫晴，剛才的話你聽見了嗎？娘那邊出了事，我不能呆着，我得過去看看。”

紫晴吓壞了，看見她就要站起來，連忙按住她，搖頭道，“不，大少奶奶，您現在身子不方便，還是坐在這裏等消息吧，大少爺既然過去了，肯定會把事情處理好的。”

“紫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沒那麽嬌氣，你起開，讓我出去。”大少奶奶越想越不對勁，就要往門口去。

“大少奶奶，我求您了，別去了，萬一動了胎氣，我可怎麽擔待得起？”紫晴連忙一把拖住了大少奶奶，急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紫晴，從剛才就發現你不尋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大少奶奶停下身，忽然問道。

“沒、沒有，大少奶奶，我一直在這屋裏呆着，怎麽會有什麽事情瞞着您呢？”紫晴松開手，低着頭心虛地說道。

“好，你既然不知道，那我自己去看個究竟。”大少奶奶脾氣一上來，擡腳就要往屋外走去。

“大少奶奶，我說，我說。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可不能去那樣的地方看那種場面。”紫晴差點吓得跪下。

“快說，我心裏知道分寸。”大少奶奶回身看着她。

“是，聽大太太房裏的淺荷說，專在上房走動的翠枝有了身孕了，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大太太正在院裏審問，聽說還要動家法，是綠瀾去請的老太太。”紫晴慌亂着神色說道。

“你說什麽？居然會有這樣離譜的事情？”大少奶奶退了幾步，扶着桌面就倒在椅子上，失神道，“大宅門裏頭也不得安寧，翠枝怎麽會做出這等說不得的事情？”

“大少奶奶，您還是不要去了，家法一動，就是血淋淋一片，您看了是要傷胎氣的，求您還是呆在屋裏等大少爺回來再說。”紫晴見機行事，連忙趁熱打鐵。

“不對，為什麽要把大少爺心急火燎地叫過去？這是跟大少爺有什麽關系？莫非．．．”大少奶奶不敢再往下想，她也不願意想。

“這個我也不明白，大少奶奶，千萬別太上心，孩子最要緊，我就在這陪着您，您還是別想太多了，有老太太和大太太在，不會出什麽岔子的。”紫晴拿出手絹，替她擦去額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