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反鎖

小兔子在晃蕩中走回宿舍。

此時校園裏已經安靜下來，連操場上牽手散步的情侶都各回各宿舍，準備洗洗睡了。

方知樂沖宿管阿姨打了個招呼，阿姨看她很眼熟，估計是之前經常打工，還特意給她留了門。

“快點收拾一下睡覺吧，快熄燈啦。”阿姨操着一口南方軟糯的口音催促道。

方知樂笑着點點頭，“謝謝阿姨，我很快的。”

方知樂的宿舍在二樓，上了樓梯轉彎就到。

不過往常不熄燈不睡、熄燈了也不睡的宿舍房門緊閉，裏面漆黑一片。

方知樂擰把手開門，發現被反鎖了。

“有人嗎？請開一下門。”方知樂拍了拍門。

裏面沒有任何回應，方知樂沉默幾秒，又拍了幾下，“我沒帶鑰匙，請開下門。”

她随時攜帶鑰匙，不過這門是從裏面插上的，她就算拿了鑰匙也打不開。

方知樂說，“我知道你們在裏面，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請把門打開。”

幾聲輕蔑的笑聲透過厚實的門板隐約傳來，像是裏面的人故意讓她聽到。

她們把人鎖在門外，任憑方知樂怎麽喊也不開門。

熄燈的時間到了，走廊裏瞬間全部暗下來，只有兩邊和中間的三盞吸頂燈散發着淡淡的黃光。

方知樂在一片并不純粹的黑暗夜色裏，靜靜地勾起嘴角，笑了。

狗急跳牆，都把她關在門外了，這下是徹底撕破臉。

方知樂對她們的行為非常滿意。

她并不着急，也沒有去找宿管阿姨求助，反而從背包裏取出一本書墊在地上，雙臂抱着膝蓋蹲坐下來，閉上眼睡着了。

夏天的傍晚算不上涼爽，但也絕對稱不上炎熱，尤其是夏末秋初的時節，幾縷走廊盡頭透過來的風吹動方知樂垂下的劉海，給熟睡的人帶去一點不安分的動靜。

“醒醒，怎麽睡在這裏了？”耳邊傳來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濃稠的霧氣，聽不分明。

繼而，肩膀被一雙修長的手蓋住，輕輕搖晃，聲音再次傳來，“方知樂，醒一醒。”

方知樂睜開迷蒙的雙眼，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葉瑜剛從書法室裏回來，手背上還沾着一點不小心蹭到的墨跡，她已經習慣熬夜寫字，夜晚的靜谧會讓她心境沉澱，寫出來的字更少一點浮躁。

按照往常的習慣，她在熄燈後半個小時回到宿舍，不會驚動任何人。

沒想到以往空蕩蕩的走廊裏，竟然出現了一個蜷縮的身影。

那人瘦弱地縮成一團，靠在牆角，露出的側臉輕輕皺着，像是睡夢被人驚擾，睡得并不安穩。

“葉瑜，是你嗎？”方知樂的鼻音很重，她靠着牆壁調整呼吸，剛才的驚吓已經好轉過來，“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葉瑜垂眸看了她幾秒，“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都快十點了，你怎麽一個人坐在走廊？”

方知樂撐了把牆壁站起來，膝蓋蜷縮時間太長，腿部充血發麻，一起身，她就踉跄了一下。

“小心。”葉瑜連忙扶住她的胳膊，卻在觸碰的瞬間感到硌手——那人不僅看起來很瘦，摸起來，也是同樣的單薄瘦弱。

方知樂不好意思地抽回自己的手，動作局促又不安，輕聲細語地解釋道：“我打工回來太晚了，她們都睡着了，我就想着別吵醒她們。”

葉瑜眉心微跳，一股不知來由的淡薄的怒氣在胸腔裏蔓延，讓她的胸口詭異地發悶起來。

“所以你在坐在這裏睡着了？”葉瑜難以認同，“她們要是睡上一整晚都不給你開門，你難道要在這裏一整晚嗎？”

在葉瑜的追問之下，方知樂低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結結巴巴地開口辯解，不是為了澄清自己，而是為了哄面前的人開心，不要生自己的氣。

“我沒打算睡着的，”方知樂的頭更低了，聲音蚊喃般幾不可聞，“她們不會睡這麽早，平日裏，我半夜兩點起床上廁所，還會看見她們被子裏傳出手機屏幕的光，她們經常打游戲連麥到12點……”

“我想着她們也許聽不見我的聲音，會以為我走了，然後推開門查看，這樣我就能趁機和她們說上話，讓她們放我進去。”

這通解釋有邏輯多了，比起方知樂剛才不讓進就睡門口的樣子更能讓人理解。

可即便如此，葉瑜的眉頭始終沒有放下來。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措辭有些嚴厲，葉瑜緩了緩語氣，往後退了一步，平靜道：“她們不會給你開門的，別等了，去我的宿舍睡吧。”

“這怎麽好意思！”方知樂立刻反駁了一句，擡頭時對上黑暗中葉瑜深沉的目光，反抗的聲音小了下去，“這也太麻煩你了……”

葉瑜輕輕吸了一口氣，她彎腰提起方知樂放在地上的背包，想起自己的手上沾了墨漬，又換了另一只手提着，不容拒絕道：“走吧。”

方知樂只好跟她回宿舍。

“洗漱包給你放在桌子上，我這裏有很多換洗的校服，你可以去洗個澡。”葉瑜拍開宿舍的小夜燈，暖融融的光線打在屋內兩個人身上，勾勒出兩人的輪廓。

方知樂點頭又搖頭，咬着下唇道：“我，我就不洗澡了，太晚了，我去刷牙洗臉就好……”

葉瑜沒再多說什麽，點頭道：“你先去洗漱吧。”

等方知樂收拾完畢，葉瑜才拿着洗漱包進了浴室，她用的時間比方知樂長，卻也只是簡單的刷牙洗臉。

兩人在這個潮濕悶熱的夏季夜晚，都默契沒有選擇洗澡。

葉瑜從浴室出來之後，方知樂還沒上床，葉瑜看向她給方知樂抱出來的嶄新的床鋪，安靜道：“這些都是新的，沒有用過。”

“不，我不是介意這個，”方知樂明顯是在等她，“我，我現在還不困。”

葉瑜看了眼時間，十點半，對于很多青春期的年輕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不過兩人都是明早要早起的人，現在這個點，按照以往的睡眠習慣，已經睡着了。

葉瑜平靜道：“不困也該睡了。”

方知樂聽見她的聲音，神情就有點繃不住，嘴角往下一抿，眼神飛快錯開，好像在強忍着不要哭，“我，我很抱歉，一而再再而三打擾你。”

葉瑜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