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誰

在她有限的閱讀次數中,有關書中世界裏對這堆數字的描寫并不算多。

尤其是面前這個因為她的介入而提前跳了“狼”的隐藏數字。

孫黎是個混蛋,這一點毋庸置疑,而讓方知樂覺得毛骨悚然的,是她是一個隐晦的,潛藏多年的混蛋,就像一根帶着毒的藤蔓,隐沒在看似平和正常的情節之下,郁郁蔥蔥的大樹之下總有陰暗潮濕藤蔓糾纏生長,一不小心,就會鋪下泛着毒的網。

幾乎是同一時間,方知樂想的并不是“自己”到底有沒有被拍過豔照,而是一種比理智反應還要快速的“後怕”,順着脊梁骨蔓延而上——她依稀記得,在周美澤最後的忏悔情節,有那麽一兩句提過,孫黎曾經在高中時期,對葉瑜進行過某種隐晦的霸淩。

方知樂的瞳孔銳縮成一點,像是打碎了夕陽下的湖面,破碎的光影瞬間定格成斑駁尖銳的弧面,每個彎折的暗處,都透着随着心驚肉跳醞釀出來的,名為憤怒的光。

孫黎說着話,晃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面白花花一片。

方知樂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腦海裏開始瘋狂搜索有關自己角色的記憶,可是很奇怪——這個角色的高中記憶是空白的,方知樂穿過來的時候,腦海裏只接受了高中之前的記憶,而高中入學以來的記憶像是随着原身的離開而一并毀滅。

原書裏,她的角色并沒有姓名,是她進來後,連帶世界線的變動,賦予了角色姓名。原書裏,她只是一個給周美澤寫作業的邊緣人,出現過一兩次,都是低着頭,像是一張模糊的臉,沒有任何記憶點。

然後,不知何時,就這樣消失在書裏。

上課鈴響了,所有人各回各位,孫黎自認為威脅的成效顯著,表情自始至終都有恃無恐、得意洋洋。

方知樂面無表情地坐下,講臺上的老師盡職盡責地講解例題。方知樂看似在聽課,實則在回憶穿書後的細節——最開始宿舍三人把她的桌子當成全宿舍的垃圾桶,說把她鎖在門外就鎖在門外,還有手機裏露骨的照片……

人一旦有了猜測,就會不斷加深懷疑。

方知樂越回憶越覺得蹊跷,原身早就沒了父母,孤苦伶仃一個人,從穿書到現在,除了街道的鄰居,在學校裏一個朋友都沒有。

可無論是“謝記焖飯”的老板,還是後街的大叔,都對她不錯。

連恐懼人類的小花,都願意和她親近。

盡管“方知樂”的記憶晦暗不清,可那張模糊的面孔,配上這些蛛絲馬跡,足以說明她不是一個古怪冷僻到沒有任何朋友的人。

除非,高中時期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開始回避一切人際交往,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再也不肯露頭。

“老師喊你呢,”周蘊儀拿筆戳了一下方知樂的手肘,“你走神了。”

方知樂初醒,怔怔地看向黑板,老師擰眉看她,手裏還有掰斷一半的粉筆頭。

哦,另一半在她桌上。

方知樂摸了摸額頭,站起來的時候看了眼黑板,心裏飛速運算出結果,然後念出來。

老師對她回答正确還算滿意,擺擺手讓她坐下,“同學們,你們現在的時間非常寶貴,還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老師講的課聽懂了可以整理別的錯題,不能走神。”

周蘊儀長出一口氣,“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答不上呢。”

方知樂盯着空白的試卷沒出聲,過了一會兒,忽然小聲道:“周……蘊儀是吧?”

周蘊儀點點頭,“怎麽了?”

“開學之後,咱們同桌也有段時間了,”方知樂斟酌着語言,“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這話問得突然,周蘊儀咬着筆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知道。我和你同桌一個多月,你也是這幾天才和我說話。”

“不過,”周蘊儀想了想,有些苦惱道,“之前總覺得你很消極,死氣沉沉的,每天除了聽課,頭都不會擡起來。”

方知樂皺着眉,“那你知道我放了學去哪裏嗎?”

奶茶店的工是她穿過來之後找的,以前的方知樂散學後如果不去打工,估計只能在教室裏自習,或者回宿舍。

“不知道,”周蘊儀笑了,“我放學就回家了,之前你走得都挺晚的。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方知樂換了一種口氣,“這不是考考你嘛,看你對我的了解有多少。”

周蘊儀回想着,忽然小聲道,“啊我記起來了。”

“有一次,應該是中午放學,我發現你手上有幾道抓痕,問你怎麽弄的,你說是小貓咪抓的,那是你第一次主動說那麽多話,還笑了,當時我就覺得你沒有看上去那麽孤僻,”周蘊儀有點不好意思,“說來,之前還覺得你不好相處呢。”

方知樂不動聲色地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我之前不好相處嗎?”

周蘊儀搖頭道:“就是不愛說話而已,我那天看見你手上有傷,吓了一跳,還以為你被欺負了。”

方知樂剛想問她有沒有見過自己被欺負,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班級裏沒有有關她的謠言,周蘊儀這樣膽小的人也沒有對她退避三舍,很大可能她什麽都不知道。

不過,受傷、被欺負,周蘊儀倒是給她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按部就班地上課、放學,期間葉瑜忙着寫《洛神賦》,方知樂密切關注股票漲跌連續幾天請假走讀,兩人數天未見。

方知樂在微信上給葉瑜留了條消息。老板娘從國外帶來上好的咖啡豆,在店裏放了幾包,她看見就想請葉瑜來喝。

葉瑜的消息回得很慢,也很簡短,和昨天邀她一起吃飯的回複差不多,都在拒絕。

【葉】:過兩天?

方知樂以為她在忙,這兩天都沒時間,只好說了句“勞逸結合”就收起手機。

“阿姨,”方知樂敲了敲窗口,值班阿姨擡起頭,“你還記得我嗎?”

阿姨的臉上浮現出問周蘊儀“我是什麽樣的人”同款疑惑,“你是誰,要幹什麽?”

“是這樣的,上次拿的藥很好用,但是我不記得名字了,想再拿一些。”方知樂笑得很乖巧。

她長得可愛,說話也禮貌,阿姨在疑惑中認真回憶,然後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這裏每天有那麽多學生來,我怎麽可能都記清楚,你上次拿的藥是治療什麽的呀,頭疼?發燒?”

方知樂根據自己的猜測說了個症狀,“跌打、淤青、紅腫。”

“啊,”阿姨一拍額頭,笑開了,“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尖子班的,從樓梯上踩空了,滾下來的時候還扭傷了胳膊!”

阿姨也不隔着窗戶說話了,她從裏間出來,上下打量方知樂,關心道:“後來就再沒見過你,恢複得怎麽樣呀?”

方知樂試探道:“傷筋動骨一百天,現在感覺還不錯。”

“确實時間久了,”提到日期,阿姨下意識道,“那時候你們還是高一呢,都過去一年了。”

“诶呦當時你傷得真吓人,”一旦想起來某個人,相關的記憶都會蹦出來,阿姨唏噓道,“身上都是泥,吓得我差點要叫醫護車,還是你喊住我,冷靜地說應該沒骨折,讓我給你清理傷口,再開點消腫消炎的藥。”

事情的起因在時間的敘事中忽然有了起點。

一年前,“方知樂”剛上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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