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坳
天接聖光，隐隐若霞。山坳中一片寂靜。
秦莳站在深潭邊，彎腰攏起一捧水，輕輕潑于臉上。
這潭水有些玄妙，不僅清涼宜膚，還特別深沉。洗臉的水滴落到潭中，漣漪都蕩漾不開，只微微一晃旋即又恢複了平靜。
也好，方便秦莳映照自己的容顏。
倒影裏的她十二三歲，身量尚小。一張小臉蒼白到沒有血色，眼睛卻十分烏亮。
漂亮，但不太健康。
這就是秦莳現在的模樣。
數日前她毫無防備地穿到這個陌生的世界。
第一天，她以為自己穿進了古言小說，這裏多像爾康和紫薇的“幽幽谷”啊。谷外一定有一段絕美的愛情故事在等待，她花了一晚上想大綱……
第二天，她發現這裏是個宗門，師兄師姐們圍着她七嘴八舌聒噪了半天。秦莳改主意了，這陣仗應該是穿進了武俠小說，馬上就要獲得武林秘笈。
第三天，她看到了她的師傅，也就是這裏的掌門……
“嘭“，江湖女俠的夢想破滅了。
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師傅的出場。師傅穿着一件大紅袍款款走來，身段竟有一種軟膩肥塌的妖饒。
直到看清師傅的臉，秦莳的眼珠子差點當場掉地上。
師傅嘴尖、頭小、一雙眼睛老死不相往來地生在臉的兩側。
這分明是一張魚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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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吓之餘，秦莳假裝自己摔傻了，拉着師兄師姐們沒皮沒臉地打聽……
這一打聽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個異世界。
這世界很亂，人、妖、神、獸……各種族群混雜。對秦莳來講，陌生而神秘。
但山坳裏還算歲月靜好。
山坳所在的招搖山脈，沐浴天光，沃享福水，乃種植花草靈藥、研修煉丹之聖地，故此多個醫修門派在招搖山脈開山立宗。
妙手宗便是其中之一。
眼前這漫山遍野的田地，便是妙手宗的神田，秦莳則是妙手宗打雜的弟子。
看着水潭裏那張蒼白的小臉，秦莳慶幸自己落在這個與世無争的小山坳，不然就憑這瘦弱的小身板，在外頭那個可怕的異世界別說種田，就是要飯都搶不過別人啊。
畢竟生存才是硬道理。秦莳當即決定，好好吃飯，茁壯成長，珍惜在妙手宗種田的這份工作……
突然，“咚”的一聲巨響，原本平靜的水潭突然激開，倒影頓時被扭曲打散，秦莳被飛濺的水花劈頭蓋臉打了個正着。
“我田裏的無葉花是不是你偷的！”大師兄的聲音氣勢洶洶。
“不是……”秦莳委屈地想要分辯。
卻聽見二師姐更加氣勢洶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的？我削你！”
原來是大師兄和二師姐在打架。
只見二師姐一揚手，一道綠光劈在大師兄頭上。大師兄的高馬尾頓時像通了電似的，直沖雲宵。
大師兄臉都綠了，嗷嗷叫着，一道紅光反劈了回去，二師姐卻是敏捷無比，一個閃身繞開紅光。
“我要看上什麽東西還需要用偷嗎？我直接搶！”二師姐怒吼着反撲。
眼見着自己就在綠光射程範圍，秦莳抱頭就想跑，可哪裏來得及，一陣疾風襲來，潭面再次被激起一片水花。
可憐的秦莳，又是一波劈頭蓋臉。
欲哭無淚。凡人的悲哀。
大師兄和二師姐猶在纏鬥不休。手上打，嘴上也不閑着。
“那你田裏的無葉花哪來的？別說你種過無葉花。”
“自己跑來的！”
“哦哦，終于承認那是我的！”
“是你的又怎樣？是你的了不起？你的東西跑我田裏來，吸我神田靈氣、奪我神藥養分，七七五十六，四四七十八，你得給賠給老娘一百個靈石！”
“賠你個粑粑！”
聲音越來越小，兩個人終于打遠了。
秦莳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将粘在額頭上的秀發撩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是宗門常态。
有什麽問題，打一架就解決了。如果打一架還不能解決，那就再打一架。
只是殃及了秦莳。她本來只是來洗個臉，現在倒好，洗了個澡。
裙子貼在身上，濕噠噠地滴着水，看來得回小院換身衣服。
剛要轉身，突然天空放射出異光，宛如光球被炸裂一般，那光芒争先恐後、漫天漫地，将整個山坳都照得通亮。
神田都染上了一層金光。
“龍——”二師姐氣勢洶洶的聲音頓時變得欣喜萬分。
他們連架都不打了，其他師兄師姐有的從自己院子裏跑出來，有的在神田中停下了動作，紛紛仰慕地望向天空。
秦莳望見，一條金色的巨龍從山坳上方淩空飛過，光芒萬丈。
“好英俊的龍！”二師姐大喊。
“好富貴的龍……”秦莳默念。
真沒想到，來這裏才幾天，她就有幸見到了傳說中的龍。
飛龍在天，的确英俊無比，它突破了秦莳對龍的想象。這條龍不僅神情傲慢、身姿優雅，而且通身上下皆是黃金質感、黃金光澤，就連鱗片都是俗世間金錢的形狀。
它是怎麽做到這麽俗氣還這麽英俊的呢？
或許是察覺了地面上的仰慕，“富貴龍”微一頓身，扭頭向山坳中斜睨一眼。
山坳中頓時一陣尖叫，所有人都覺得他在看自己。包括秦莳。
但秦莳沒有尖叫，她真心感覺到“富貴龍”與自己四目相接，但感受不到“富貴龍”眼中有任何屬于人類的情感。
稍頓片刻，那龍已經昂首挺胸飛越過山坳，尾巴在天空中劃破一道雲彩，消失在天邊外。
“好英俊的龍！”語言貧乏的二師姐還在對着天空星星眼。
“二師姐你們下次打架能不能離我遠點，潑濕我了。”秦莳抗議。
二師姐怔怔地望着她：“有嗎？”
“怎麽沒……”秦莳突然覺得不對，低頭一看，裙袂飄揚，哪有半點打濕的痕跡？
再一摸頭發，柔順整齊，觸感極佳。
“好英俊的龍！”二師姐還在花癡。
“好神奇的龍……”秦莳喃喃的。
只知道龍能呼風喚雨，沒想到還帶烘幹，真是一條多功能的好龍。
“龍是神還是獸？”秦莳問二師姐。
她覺得這是個學術問題。很嚴肅。
二師姐猶自仰頭望着明亮的天空：“他是獸中之神，神中之獸。簡言之，是神獸！”
閉嘴，你還是別說了。
不，二師姐意猶未盡：“他不是普通的龍，他是龍族大佬——龍禦天！”
“居然不叫龍傲天？”
二師姐白她一眼，嫌她什麽都不懂：“龍傲天是他姐姐！”
秦莳目瞪口呆。
這異世界太瘋狂了，龍傲天居然是個女的，還有個弟弟叫龍禦天。龍禦天一身鱗甲都是金錢形狀，還帶烘幹功能……
看來這龍族跟妙手宗一樣，從上到下都不太正常。
“師姐……”
秦莳剛想厚着臉皮再問問仔細，突然一道尖銳的哨聲響起。
剛剛還陷入花癡狀态的二師姐頓時來了精神，縱身而起，從秦莳跟前飛了出去。
“師姐——”秦莳又喊。
“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二師姐扔下一句，瞬間就飛遠了。
再看身邊，何止二師姐積極，大師兄轉個圈的功夫就從地面消失，地面上隆起一道波浪，直向食堂而去。這是遁地術。
其他師兄師姐也是各顯神通，以最快的速度向食堂沖去，充分踐行“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的妙手宗宗旨。
他們掀起的罡風沖襲着秦莳，将她的裙袂吹得飛揚起來。
但只有裙袂會飛，秦莳卻不會飛。
她默默地向食堂走去，已經預見到了自己吃黑包子喝冷湯的結局。
欲哭無淚。凡人的悲哀。
…
秦莳一踏進食堂，就腳下一滑，差點摔了個跟頭。
拼命穩住身形，才看到灑了一地的湯。
不用問，肯定是師兄師姐們為了搶食物剛剛打完。宗門常态，秦莳默念。
已經在吃包子的二師姐瞥了秦莳一眼：“又摔，再摔你就更傻了。”
秦莳明白，這已經是來自師兄師姐最暖心的關愛。再多愛一絲一毫也是沒有了。她笑納，然後去取自己的食物。
湯已經灑沒了，包子還有兩個，上面印着黑乎乎的手指印，一看就是被挑剩下的。
活命要緊，秦莳也不嫌棄，抓了兩個包子坐到二師姐身邊，細致地撕着包子皮，想把手指印那塊撕掉。
但包子又硬又小，哪裏分得出什麽皮和肉，撕起來難度很大。
二師姐看她一眼，冷哼一聲，伸手在包子上一劃，頓時切掉了小半邊。
“你一個小要飯的，吃東西還這麽講究。”
“小……小要飯的？”秦莳感覺摸到了自己一點點身世。
二師姐道：“你被師傅撿回來時都快死了，身上穿得破破爛爛，不是小要飯的是什麽？”
“……”
秦莳不計較她的武斷，又問：“師傅是在哪裏撿的我？招搖山以外嗎？”
二師姐搖頭道：“這不重要，再說師傅也不記得了。你只要記住自己以前是個小要飯的就行了。”
“師傅不記得了？”
只聽說以前的人娃生得太多，會忘記孩子的生日，這師傅難道也經常撿孩子？
二師姐卻不以為然：“你真是摔傻了。記性和師傅一樣差了。咱們師傅本事通天，就是記性不好。幸好你醒來後還記得自己叫秦莳，本來師傅想給你起名叫肉包子的。”
好險，差點失去姓名權。
秦莳同情地看一眼二師姐，嗯，二師姐叫生姜，師傅起的。
生姜師姐又是肉湯又是肉包，吃得那個香，秦莳覺得自己在受罪。她将兩個碎硬包子包起來，打算回屋裏去吃。
剛走到門口，師傅妖饒地站着。
“就是你了。”師傅一把逮住秦莳。
秦莳摸不着頭腦：“師傅有何吩咐？”
“下山買花種去。你吃得快，就你去吧。”
原來師傅安排差事就這麽随意的嗎？秦莳懵逼。早知道就在食堂裏把包子揉碎了慢慢嚼，也好過一頭霧水被派下山啊。
聽說山外的世界很可怕，我一介凡人還能活着回來嗎？
秦莳不由顫抖。
作者有話說：
開新書啦~~
修真世界，沙雕日常，私設衆多，一起來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