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奪田
夜空之下,奇異的天光照亮山坳。
喧鬧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驚訝地望着沖将出來的秦莳。
包括十幾個陌生人。
那些陌生人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卻齊齊整整地留着寸許長的短須,一色的深青色寬袍。
這十幾人擺出一種奇怪的陣式,為首的中年人手持一條軟鏈,在天光下熠熠生輝。
看樣子是哪個宗門的修士。
而妙手宗這邊大不一樣。叉腰的叉腰,豎辮的豎辮,揮法器的揮法器,不僅造型不統一,也完全談不上什麽陣式。
拉垮得很。
兩方本來虎視眈眈正各自喊話擺造型,現在所有的目光卻都集中到了秦莳身上。
秦莳呆住。
尴了個大尬!好像是兩個宗門在打架,不是在抓金燦燦?
對面為首的修士左邊眼睛被黑布蒙起,應該是個獨眼龍。見秦莳喊着“手下留情”沖出來,眯起僅剩的眼睛,得意道:“料想自己打不過,派個黃毛丫頭出來求和?哈哈哈哈!”
赤鲲:“放屁!”
生姜:“放屁!”
放屁:“放屁!”
旁邊一個瘦長臉的幹枯修士還幫腔:“黃毛丫頭還怪好看的,叫哥哥,哥哥考慮一下手下留情,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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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青袍修士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聲裏滿是調笑。
秦莳大怒,想要跳腳回罵,生姜卻已經搶在她前頭。
生姜最暴躁、最氣不過,吼道:“卑鄙無恥下流!陰險惡毒狡詐!醫修宗派搶田奪地向來光明磊落、勝者為王,半夜突襲的只有你們山陰宗一家,不覺得丢人嗎?”
獨眼龍卻桀桀地笑:“什麽白天半夜,老子想啥時候搶就啥時候搶,還要挑時辰不成!”
幹枯修士也賊眉鼠眼地幫腔:“識相的就乖乖把神田交出來,免得小爺們動手。你們妙手宗從十萬神田沒落到現在的癟三樣,應該早就習慣了,趕緊棄田逃跑,小爺們肯定‘手下留情’。”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秦莳已經看明白了,這是自家宗門半夜被這個山陰宗偷襲了,為的就是自家宗門的那點兒神田。
而且聽生姜師姐的意思,醫修派之間彼此奪田也是默認的規則,但不能偷襲。
見自己唐突的一句“手下留情”被對方反複嘲笑,秦莳也氣不打一處來。
“呸,姑奶奶喊手下留情那是怕你們……”
“被打死”三個字還沒出口,赤鲲已經怪叫起來:“你是誰?為什麽叫我手下留情?你跟這幫山陰宗狗日的什麽關系?”
“……”師傅這選擇性記憶真是夠了!
你記不住徒兒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裏跑偏啊。
生姜大喊:“師傅,她是秦莳小師妹!”
赤鲲更怒了:“那你就是叫這幫狗日的手下留情喽?你哪只眼睛看出為師的需要他們手下留情?”
得。說不清了。
這妙手宗為啥沒落,秦莳算是整明白了。
當務之急是安撫師傅、重振妙手宗聲威,絕不能讓人看笑話。
“師傅!我怕您蓋世無雙英明神武,一出手就把他們全幹趴了!徒兒讓您手下留情,是請您留點鍛煉的機會給師兄師姐啊!”
秦莳一通瞎掰,聲情并茂。
居然把赤鲲說信了。
赤鲲道:“極有理。為師只須動用一成的靈力,就能把這些破爛玩意兒打得屁滾尿流!”
這又是演哪出?
山陰宗那幫修(gou)士(ri)們(de)一聽,自己怎麽就成了“破爛玩意兒”,頓時氣得哇哇直叫。
士可殺,不可辱。是修士的“士”哇。
而且辱別人可以,辱自己就不行!
山陰宗諸人哇哇亂叫:“啊——呀呀呀呀——赤鲲你口出狂言!赤鲲你放屁不打草稿!”
旁邊的放屁一聽,嚯,這還扯上自己了?生氣!回罵道:“山陰宗的臭蟲,你爺爺才不打草稿!你祖宗也不打草稿!”
山陰宗諸人也不知道這個半大孩子就叫放屁,只知道他罵得難聽,必須加倍罵回去。
“赤鲲才是臭蟲,你是妙手宗的小臭蟲!小女娃子是妙手宗的小母臭蟲!”
“飛不上天鑽不進地的小臭蟲,來打你爺爺啊!”
放屁氣得害蟲臭蟲地鼈蟲一頓亂罵。旁邊的秦莳也生氣了。
打架就打架,罵人就罵人,自己就是拍了師傅幾句馬屁化解一下尴尬,竟然被罵“小母臭蟲”!
特麽“士”不可辱,以為“小女娃子”就可辱?
秦莳也是會罵人的!而且功力還不差!
撸袖子:“看你們生得一副欠揍欠扁欠罵的樣,胡子整齊了不起啊,你臉上沒有四兩肉是窮瘋了割肉煮了嗎?你擺個屁造型難看的要死,如此不協調你這腿是新買的嗎?人家九頭身你兩頭身,腦袋長得這麽占地方不羞愧嗎?”
好家夥,這一通掃射,山陰宗修士們被罵懵了。
妙手宗不是醫修嗎?
不是以種田煉丹為主嗎?
不是向來很弱雞任人欺淩嗎?
啥時候兼修罵人了?
還整體實力這麽強?
獨眼龍愣了片刻,突然覺得自家威風被滅了一半,必須抖擻起來。指着秦莳道:“看看是爺的神索厲害,還是你小母臭蟲嘴巴厲害!”
他雙臂一鼓,軟鏈像生了靈性似的,瞬間立起,向秦莳襲來。
秦莳雖然沒有修為,但這兩天在師兄師姐們的打架日常中,還是學會了一點騰挪飄移的功夫。
頭一矮,獨眼龍的軟鏈從她頭頂掃過,一陣涼風。
我去,頭發還在不?不能禿啊!
不容秦莳多想,軟鏈一招撲空,又往下掃來。
芭比Q了,縮頭咱會,飛那是飛不起來啊。秦莳縱身想要跳起來……
突然,秦莳覺得自己身子一輕,已經“飛”了起來。
不對,不是“飛”,是被師傅赤鲲拎了起來。
師傅就是師傅,拎得好穩,飛得好高,完美避開了獨眼龍的掃蕩。
“師傅好棒!師傅比這幫臭蟲高強十倍一百倍一千倍!”秦莳大喊着,聽着耳邊風聲呼呼,心中豪邁極了。
赤鲲吃下一噸馬屁,高大得不行。他時靈時不靈的選擇性記憶突然想起秦莳徒兒說他要“手下留情”,那樣才能顯得對方不值一戰。
于是赤鲲叫道:“偷雞摸狗的臭蟲,讓我徒兒收拾你!”
赤鲲飛落到丈餘開外,将秦莳一扔,秦莳猝不及防,摔了個嘴啃泥。
但是不要緊,比起師傅救自己小命,嘴啃泥那是小意思。秦莳一骨碌爬起來,拍拍灰塵站到放屁旁邊跟他一起看熱鬧。
那邊生姜師姐得了師傅指令,開心極了,立即罵罵咧咧迎戰。
“醜貨吃老娘一招!”
山陰宗的陣法立刻眼花缭亂地轉了起來,向生姜正面迎戰。
說來也怪,就在山陰宗陣法變化之際,随着生姜一聲“醜貨”,那名幹枯的山陰宗修士竟然飛快地按了一下胡子。
這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秦莳的眼睛。
雖然她沒修為,但她眼神好得很。
金燦燦跟秦莳八卦時提過一些修真界的常識,像赤鲲這種獸族血統的修士也得練到金丹期才得已化成人形——還化了個半吊子,眼前山陰宗這些高矮胖瘦雖然長得不咋滴,卻是正宗的“人形”。
他們的修為越不過師傅赤鲲,可見本身就是凡人修煉。
那麽問題來了,秦莳可是學過生理衛生的。凡人男性就算有胡子,也斷不能長得如此整齊。如果說造型還可以靠修剪,毛色總該有些差異吧?
怎麽陣中年齡最長的兩個老頭,都是烏黑整齊的短須呢?
妙手宗弟子已經悉數上陣,雙方激戰正酣、難分伯仲,只有完全沒有修為的秦莳和剛開始修煉的弱雞小師兄放屁在一旁觀戰。
而放屁也已經摩拳擦掌,一副很想找打的樣子。
“放屁師兄你不想上去打嗎?”秦莳問。
放屁當然想上去,只是慫,但又不想承認慫,惱怒道:“沒見我正在尋找他們的破綻嗎?”
“我敢說放屁師兄你就找不到他們的破綻。”秦莳激将。
放屁立刻上當,更惱怒了:“我要是找到了,你怎麽說?”
秦莳指指那個按胡子的幹枯修士:“那咱們打個賭,你要是能把他打倒,就算我輸。”
“說話算話!”放屁也不問賭注是啥,操起一根棍子就向幹枯修士沖了過去。
他大吼:“我要捅你肚子——”
幹枯修士當即懵逼。
修士們打架都不這樣啊!你要麽飛,要麽舞,要麽騰挪飄移,法器雖然五花八門,卻也講究個“仙”字……
畢竟修士的崇高目标就是修成“仙”,不仙不是修真人!
真沒見過一根破棍子就上陣,上陣還大喊“捅肚子”的打法。太粗魯,太沒有仙姿了!
懵逼的修士下意識就去捂肚子,避免被這個弱雞捅到。
誰知放屁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肚子。
只見放屁虛晃一棍,趁他捂肚子的瞬間,棍子已然下移,叭一聲掃在修士腿上。
幹枯修士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應聲倒地。
“成功——”放屁大喊着,一個屁.股墩坐在了幹枯修士的腰上,将他控得動彈不得。
這種招數,放屁在食堂搶食時不知道用過多少次,妙手宗早就沒人吃他這套,但山陰宗修士沒見過,被套路了。
“放屁師兄,我就服你!我願尊稱你為最偉大的放屁!”
秦莳沖上去,一只手扣住幹枯修士的下巴,一手去扯他胡子。
修士大驚,嗷嗷狂叫起來。
好家夥,幹枯修士的胡子竟然應聲而落!
一整片!
修士驚惶地捂住嘴巴,放屁已經大喊:“假胡子!這厮竟然貼的假胡子!”
山陰宗的陣型頓時就亂了,所有山陰宗修士無一例外,都紛紛騰出一只手去捂胡子。
這還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