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概就是這些了,最近他們沒有什麽太大的動作。”

蘇格蘭聽見對面短促地應了一聲,正打算就把電話那麽挂了,話筒裏的女聲卻又繼續道,“話說今天怎麽突然變成你來彙報了?”

蘇格蘭頓了頓,然後微微偏頭看向坐在副駕駛的波本,對上臉上蓋着個帽子,好像是在睡覺。但蘇格蘭知道他沒有。

三秒後,他有些無奈地解釋道,“他今天被組織派出去執行任務了,不太方便。”

女同事也沒有多懷疑,很快就挂了電話。

“好了,起來吧。”蘇格蘭對着波本搖了搖頭,“我都出去了這麽久,彙報這種事本來應該由目前最了解組織近況的你來吧。”

波本把鴨舌帽從臉上取下來,“嘛,只是暫時不想和她對話。”

“怎麽了,你和她有矛盾?可我聽說你和她最近不是在一起計劃一個方案嗎,好像要是成功了還能解決琴酒這個麻煩?”

波本臉一僵,過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口,“就是因為那個方案,我不打算繼續下去了。”

“難度太大嗎?不過也是,畢竟目标是琴酒啊。”蘇格蘭語氣感嘆。

波本點了點頭,“是啊,他太難追了。”

“你說‘太難’什麽?”

因為波本的後半句話輕得快要消失在空氣裏,蘇格蘭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問道。

“太難對付了,”波本立刻改口道,“總之我覺得這條路行不通。”

蘇格蘭向來相信他的判斷,再加上波本明顯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也就配合地繞過了這個話題。

“給我具體說說現在的情況吧,你知道我剛出來簡直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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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之前在執行一個潛入某個黑幫的任務,因為任務的特殊性質,那段時間裏他沒有和外面的人聯系,直到現在任務結束才算是有透氣的機會。

波本想了想,“最重要的就是我讓你彙報的琴酒成了新區負責人的事,至于其他的,就是人事變動了。”

蘇格蘭一愣,“人事變動?”

黑澤青空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去出任務了,不僅是組織那邊,自己人那邊也沒聯系,所以對這方面沒什麽具體的了解。

“具體說起來有點複雜。”

事實上何止有點複雜,波本認識黑澤青統共沒多久,他這卧底生涯的畫風一變再變,遲早要被整出心肌梗塞來。

蘇格蘭餘光看見波本欲言又止的臉色,“看來是個讓你很苦惱的角色啊。上一次讓你露出這種表情的,是萊伊還是琴酒來着,新的對手?”

“他和那兩個不一樣,”說這話時,波本搖了搖頭,聲音冷靜清晰。

另外兩個人對他而言是明裏暗裏的競争對手,相比之下,黑澤青的定位就有些微妙。

競争對手什麽的談不上,他做卧底和琴酒萊伊拼業績就算了,難不成還去和黑澤青競争金絲雀的崗位嗎?這個想法剛出現三秒,就被波本立刻壓了下去。

還怪吓人的。

但要是說只是情報來源,或是普通的表面同事,也不那麽準确。

波本抱着胳膊靠在車座的皮質靠背上,還算挺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該怎麽描述他和黑澤青的關系。

“大概是……塑料前後輩吧。”

黑澤青把一疊文件整齊地擺在琴酒的手邊,然後在對方淩厲的眼神投過來之前開口說道,“boss讓我給你的。”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黑澤青忽然發現了隔空喊話的樂趣,而且也比琴酒給他打電話方便。最重要的是不用聽琴酒明裏暗裏打自己的小報告了。

但是琴酒的重點永遠不太對。

“你什麽時候又見的boss?”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黑澤青總感覺這個:“又”被咬的格外地重。

“昨天。”

昨天黑澤青的确出去了一趟,琴酒的視線停在黑澤青的臉上,“那為什麽不昨天給我?”

“拜托,我回來都多晚了,”黑澤青攤了攤手,“要是我把你吵醒了,你拿槍怼我怎麽辦?你的起床氣我可吃不消。”

“文件也給你了,那我就先走——”

黑澤青還沒往前走幾步,就被人揪住了後衣領。

“在這待着。”

“我待這又沒事幹。”

“你出去也一樣沒事幹,”琴酒淡淡看他一眼,“還帶低波本的工作效率。”

黑澤青手指了指自己,“我帶低他的效率?這個前後因果關系不對吧,怎麽算都是他來找我的次數多。”

“我對原因和過程沒有興趣,我只看結果。”

“好吧,”黑澤青無所謂地說,“不過你倒是不擔心我影響你啊。”

琴酒确實不擔心。他一旦進入工作狂的模式,簡直專注得吓人,黑澤青這麽個活生生的人不過一分鐘在他眼裏就跟空氣沒什麽區別了。

黑澤青在這裏閑得也沒事,毫不避諱地就湊到了琴酒旁邊——文件本來就是他帶過來的,也不用擔心裏面有沒有什麽機密會被看見。事實上,随着黑澤青傳話的次數增多,琴酒最開始還會刻意遮着點,到後來自己也覺得沒什麽必要。

自家boss都是這個态度了,作為下屬琴酒也不能怎麽辦。

黑澤青把這些文件拿來之前自己當然也看過,但因為都不是什麽很重要的內容,這類文件他基本都是一眼略過簽個字完事。具體的內容就打亂順序交給各個下屬去核對,比如萊伊的交給波本,波本的交給貝爾摩德。

比起自己找自己的錯,顯然是找別人的錯更容易。

琴酒現在看的是皮斯克交上來的報告。

皮斯克手上負責着好幾個用來洗白賬務的空頭公司,不過他偶爾會往那些假賬裏扔幾條真實的數據,用來掩飾自己的賬目。這對組織來說當然是違規操作,純粹是皮斯克自己的私心,但只要賬目數量不大,黑澤青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琴酒顯然也知道這裏面的彎彎道道,雖然皮斯克隐藏的夠好,但這麽些年下來怎麽可能一點把柄都沒留下來。只不過大家心照不宣地不提而已。

皮斯克能私底下幹這麽多年,在賬目上自然是小心謹慎的,就算琴酒知道有這麽一回事,直接從賬目上抓到的把柄也不多。

不過這一次倒沒有明顯的假賬痕跡,但簡直——

“就像是臨時補上去的一樣。”

琴酒順着聲音看過去,“什麽?”

黑澤青淡定地開口,“你不是也看出來了嗎?很明顯吧,說不定你翻翻他汽車公司的賬,還能找到他拿來補漏的那筆錢呢。”

這些琴酒确實知道,甚至他剛才也想過去翻翻皮斯克公司的舊賬。黑澤青并不是他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傻這點琴酒也清楚,而且boss會讓他來送文件,顯然也是清楚黑澤青本性的意思。

因為前有貝爾摩德這個例子,琴酒也沒有多驚訝,只是讓他更确認了一點

他家boss果然不可能喜歡傻子。

問題是,“你想表達什麽?”

“你的能力也不差,甚至比起皮斯克,你為組織做的也許還要更多。你和皮斯克之間,差的只是資歷而已。”

說到這裏,黑澤青拿起桌面上的紅筆轉了兩下,“但是在我看來,資歷這個東西簡直是最沒用的東西。”

黑澤青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資歷這種不能代表實力,也不能代表忠誠的東西從來不在黑澤青評估一個人的标準表上。

“你要是想靠這點慫恿我的話還是趁早放棄。”

琴酒心裏不是沒有這麽想過,但就算這麽想,事實卻是資歷不管在哪個勢力裏都是評估标準之一。能力遠超的情況暫且不論,能力大致持平的情況下資歷高的地位更高幾乎是共識。

事實上,比起他自己,也許還是皮斯克對這個現狀要更心焦一點。

“別老是陰謀論我好嗎,”黑澤青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而且這件事明明是一箭雙雕。畢竟這對組織也不是什麽好事,趁這個機會把他踩下去誰都不會說什麽。”

黑澤青在最後一句話加了重音,“boss也不會說什麽。”

琴酒眸色微變。

黑澤青看着琴酒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若有所思地轉了轉筆。

還是顧忌太多了啊。

“那我換句話說吧,就算不提這個,”黑澤青問道,“你難道就打算放着不管了嗎?這種對組織有害無利的事。”

“雖然現在只是一點小錢,但要是繼續放任下去,大概最後會變成一個非常大的隐患吧。”

琴酒忽然一頓,腦海中閃過一個不甚清晰的電子音。

‘如果是隐患的話——’

但沒等他想起那個人說的後半句話,黑澤青就拿紅筆在那個不太對勁的數字上打了一個叉,語氣很淡地繼續說道

“既然是隐患,就要趁早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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