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黑澤青就是來攪渾水的。
琴酒很快從黑澤青并不明顯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上看出端倪, 他的惡趣味一刻也沒停過。黑澤青對混亂事态這件事樂在其中,而且還要裝得什麽也不知道,這也是他的惡劣習慣。
基安蒂接過煙盒的時候都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但當她偶然一擡眼, 看見面前這三個人那疑似三角形的微妙站法,再粗的神經也得反應過來了。
戰局混亂,閑人免進。
很奇怪, 黑澤青沒過來之前, 基安蒂還很樂意待在這裏做個吃瓜群衆, 這裏的氣壓再低對她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偏偏黑澤青只是過來和她說了一句話, 随意地朝她笑了笑,所有的一切都無可指摘, 她的直覺卻讓她趕緊離開。
基安蒂走了之後, 萊伊也不會繼續待在這裏自讨沒趣。他挑了一部分自己需要的資料, 又和琴酒大概說了一下任務相關的事宜——雖然中途兩人的語氣都談不上有多好,但總體來說還是配合的。随後便也離開了。
很快檔案室裏就只剩下了琴酒和黑澤青兩個人。黑澤青一改之前還有點拘謹的樣子,單手撐着桌角坐上了桌子,雙腿随意交疊, 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把整個檔案室掃了一圈, 像是頭回來這地方一樣。
事實上還真是頭一回。組織裏大大小小的資料檔案基本都要先過他的眼, 确認無誤之後才會被搬到這裏來。再者說, 黑澤青如果真要找什麽資料, 也用不着他自己親自來。
琴酒也不是第一次看見黑澤青表演現場變臉, 也沒去管他, 他抄起手機先給伏特加撥了一個電話,“查一下萊伊最近去過的地方,還有他最近見過什麽人。小心點, 那家夥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不要被他發現。”
琴酒說話的時候一點沒避諱着黑澤青,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說,我可還在這呢?”琴酒那邊電話剛挂,黑澤青的聲音就接了上去,“你前腳才答應萊伊答應得好好的,後腳就派人查他老底,這種事情被我聽見不好吧?”
“你說這種話之前,”琴酒冷靜地說,“不如先看看你自己。”
黑澤青的手指扣動煙盒,慢條斯理地從裏面拿起一支煙,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帶打火機,但他也沒有費心去找,只是無可無不可地夾在手指間。
琴酒忽然間有點想笑,他很想知道組織裏現在還有多少人正被黑澤青蒙在鼓裏。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麽問題,”黑澤青泰然自若地說,“而且這兩者性質也不太一樣。我比較好奇是萊伊做了什麽,才會讓你對他警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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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萊伊先前沒有露出什麽破綻,換成任何一個人來恐怕都不會覺得今天的萊伊有什麽問題。
琴酒:“他今天廢話太多了。”
黑澤青聽見這話一愣,而後表情變得非常奇怪,“就因為這個?”
“只是懷疑的話,這一點足夠了。”
黑澤青心情微妙。他知道琴酒不是真的實錘了,就像他說的那樣,只是懷疑而已。而且看琴酒剛才給伏特加下命令的架勢,恐怕也不是第一回 了。
換句話說,因為這些旁人看來可能非常胡扯的理由,琴酒多半已經查過萊伊很多次了。
萊伊直到現在還沒暴露也是厲害,雖然黑澤青各種意義上也不想對方太快暴露……等等,不對。
琴酒查了萊伊這麽多回,難道真的一點東西都沒查到嗎?如果真的什麽也沒查到,以琴酒的一貫性格,又怎麽會一直堅持幹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這完全是個悖論。
黑澤青無意識地搓了搓手指。這倒是……也挺有意思。
“那你查出來什麽了嗎?要是連萊伊都出了問題,組織怕是要來一次大動蕩了。”
黑澤青這話說得很事不關己,完全是旁觀者的角度。
琴酒瞥他一眼,冷淡反問,“你希望我查出來嗎?”
黑澤青輕微地眨了眨眼睛,笑道,“這跟我希不希望又有什麽關系?”
“是沒什麽關系,”琴酒的目光在他臉上輕飄飄地掃過,“随便問問而已。”
這可不像是随便問問……
檔案室裏常年不見天日,東西上都積了不少的灰塵。黑澤青只是坐了一會兒,從桌子上跳下來的時候,四周揚起的灰塵幾乎要把他整個人籠進去。
琴酒聽見對面嘆息了一聲,然後輕聲嘀咕了一句真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你說什麽?”
黑澤青像是早知道他要這麽問,他的話音剛落就接上他的話,“我說你不好對付,萊伊恐怕都想不到你會這麽查他。”
他巧妙地轉移了重心。話确實還是那句話,但意思就相差很多了。
和黑澤青糾結這些是沒有意義的,琴酒最後說,“你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等黑澤青意識到這句話是對他那句:“越來越不好對付”的回敬的時候,琴酒已經離開了,臨走之前還在煙盒旁邊留下了一個銀色金屬打火機。
黑澤青把打火機拿在手上,目光稍稍一頓。
什麽嘛。
***
當被孤兒院院長通知自己被領養的時候,少年心裏并沒有尋常孩童會有的喜悅或是興奮。院長對他這個性格也非常了解,也不指望他有什麽大反應。
但這次的領養人畢竟身份不一般,院長語氣加重,“我不管你以前怎麽樣,但至少這幾天,你都給我安分點。”
少年是這個孤兒院出名的刺頭。他平時不太說話,沉默寡言像個自閉兒童,在這所不太正規的孤兒院裏,像他這樣的一般都是被欺負的那一方。然而事實正相反,他打人很狠,顏色駁雜的眼瞳透過額前碎發看人的時候,能讓人全身發冷。
連院長其實都有點怵他。
那位先生怎麽就看上這一個了呢?臨走前,院長忍不住輕聲嘀咕道。
少年耳力很好,把這句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心裏仍然沒有太大波動,被領養這件事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也不關心那位領養他的:“好心”先生是個怎麽樣的人。
不過整個孤兒院裏,除了他之外,幾乎都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要我說,這事也真是奇了怪了。”
少年還沒走幾步,就聽見其中一個大嗓門護工的聲音,她是少數幾個見過那位領養人的護工。
院長本來還想介紹一下幾個不錯的孩子,結果沒想到那邊定得很快,一下子就敲定了人選。
做決定的是跟在那位先生身邊的白發少年,看起來乖乖巧巧的,誰也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麽快就選定了?”那位先生之前一直随着那少年選,但看他選定了,似乎也有些驚訝,還繼續向白發少年确認了一遍,“為什麽是他?”
白發少年當時是怎麽說來着,護工回憶着,嘴上一邊跟着複述。
“那領養的還說啊,什麽‘也沒什麽理由,就是覺得會咬人比較好,看起來精神,不太容易死’。”
“這算什麽理由,”護工回憶完畢,邊搖頭邊啧了一聲道,“你說這是不是個怪人?”
放着那麽多聽話的不選,非得要個刺頭。
少年站在一牆之隔的地方,護工們接下來的閑言碎語一句都沒落到他的耳朵,他只是想着那句由護工複述,來自他的領養人的那句話。
……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