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盆肇事
初夏的午後，風清氣爽，碧空中飄浮着淡淡的雲彩，陽光柔柔地灑在人身上，這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兩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走在市區繁華的街道，其中一個紮着馬尾辮，特別水靈的女孩兒，那雙晶亮的眸子不時新奇地打量着周圍。
“韓沁你快看，那裏的衣服好漂亮！”
“小鹿，那是世界名牌，當然不差了。”叫韓沁的女孩子脆生生地說。
“那個電視好大，城裏人的生活真好啊！”甄小鹿停下了腳步，望着一棟樓半中腰的“大電視”發呆。
“那叫‘液晶顯示器’，放在那種顯眼的位置，是專門用來打廣告的。”
“城裏的女孩子都好漂亮啊，瞧那個棕色的卷發美女，睫毛怎麽能那麽長啊！”甄小鹿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記得以前媽媽曾說過她的睫毛很長很好看，可和這些城裏的比起來，怎麽差那麽多呢？
“噓……小聲點兒，我告訴你……城裏人很多是假睫毛，還有戴假發的，假指甲的，還有其他假的東西你沒見過的……”韓沁拿出少有的耐性，為甄小鹿解釋着她不明白的東西。
“……”
兩女孩有說有笑地，那種幹淨透明的笑，就連擦肩而過的路人也不禁被那逼人的青春氣息所感染，仿佛看見了曾經年少不知道愁的自己……
甄小鹿和韓沁家住農村，前些時候韓沁家搬到城裏來了，兩人原本就是同學兼好友，所以今天甄小鹿在韓沁的邀請下，來玩一天。
她在農村生活了十八年，這是第一次進城，還是在苦苦哀求姨媽和姨夫之後才得到允許今天暫且不用在家幹活。
“小鹿，我請你喝咖啡，走！”韓沁豪邁地一揮手，拉起甄小鹿的手往一間咖啡廳走去。
咖啡？甄小鹿不是沒聽說過，也常在電視裏看見過，就是沒自己喝過。在姨媽家長大，喝得最多的就是白開水。
走到咖啡廳門口，甄小鹿又猶豫了，放慢了腳步說：“韓沁，我們還是走吧……這裏看起來好貴的……我不想你浪費錢……”
“怕什麽，你頭一次進城，不請你品嘗一下城裏的咖啡，怎麽夠意思呢！”韓沁拽着甄小鹿的手腕朝裏走，一邊還碎碎念着讓她放寬心。
Advertisement
一進咖啡廳，服務生就過來禮貌地招呼：“請問兩位喝點什麽？”
韓沁想了一下說：“來兩杯招牌咖啡。”服務生應了一聲下去了。
兩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坐在靠窗的位置，無須任何刻意打扮和做作，就已經能吸引許多人的目光。
甄小鹿坐得很不自在，不解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韓沁，壓低了聲音問：“我們是有什麽不對勁嗎？怎麽我總覺得那些人的目光怪怪的。”
韓沁最初也不明白，不過她仔細瞧了瞧甄小鹿，再瞧瞧咖啡廳裏的其他顧客，似乎懂了一些，湊近小鹿的耳邊說：“象我們這樣自然又淳樸，素面朝天，長相又不差的女孩子，城裏人很少見到，所以多看幾眼吧。”
“哦……原來是這樣……韓沁，這裏面好涼快啊！”小鹿舒服地籲了口氣。
“這裏有空調啊，所以才這麽涼快。”
“空調……真是好東西啊，比我們家那個風扇強太多了！”當小鹿看到桌子上的精美卡片上寫着招牌咖啡三十九塊錢一杯的時候，嘴張得老大，緊張地指着卡片“韓沁……這個……”
知道她要說什麽，韓沁拍了拍她的手，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樣子：“別擔心，我帶的錢夠付帳。”
“太貴了，在家裏吃兩天的飯菜都要不了這麽多啊！”甄小鹿從小就節省慣了，看見這咖啡的價格，雖然不用她付帳，她還是覺得rou疼。
這時候服務生已經端上來兩杯香濃的咖啡。
“沒事的，放心喝。”韓沁說完，小臉又垮了下來，嘆氣道：“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夠再來找我玩，你那個姨媽整天使喚你，把你當傭人，難得你能來一次城裏，一會兒就要坐車回去了，說真的，搬來城裏我真不習慣，一個朋友都沒有，大學裏的同學知道我是農村來的，不太願意和我玩兒……”
小鹿喝着咖啡，聽着韓沁的話，明媚的臉上表情有些暗淡，說了聲：“好苦。”
韓沁一愣，以為她說的是咖啡，“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呀，這是不習慣，多喝幾口就會喜歡上這味道的。”
小鹿雖然确實喝不慣這咖啡，可她說苦的意思卻是指的自己的學業問題。
在她們“大坡村”，韓沁家就是爆發戶，所以才能搬進城裏去住，還能繼續上大學。
可小鹿就沒那麽好運氣了，父母早逝，她一直寄人籬下，忍氣吞聲。現在姨媽已經明确地說了，上大學家裏供不起，她已經高中畢業，就在家幫着多做些農活，可小鹿不想就這麽過一輩子，她想上大學，想以後能找份好工作，想自食其力。
韓沁似乎也感到自己不該提“大學”這個敏感的事，因為甄小鹿現在已經是沒指望讀大學了，韓沁歉意地笑了笑，趕緊扯開話題，跟甄小鹿講述着她搬來城裏這半年所見的許多新鮮事……
美好的時光總是那麽快流逝，轉眼已經快5點了，甄小鹿該去坐車回家了。
這時，韓沁的電話響了，接起來，是媽媽焦急的聲音：“沁沁，你在哪裏？媽媽剛才去菜市場忘記帶鑰匙了，爐子上煮着湯，也不知道燒幹了沒有，你趕緊回來！”
韓沁也有些急了，匆匆應了一聲挂上電話，歉意地對甄小鹿說：“我不能送你去汽車站了，小鹿你不會怪我吧。”接着把媽媽在電話裏說的話給小鹿講了一下。
“沒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快點回家去。”
“你要記住是坐258路公車到東門客運站，只有那裏才有到‘大坡村’的郊外車。”韓沁有些不放心，畢竟小鹿是第一次來城裏。
“知道了，我一回家就打電話給你，放心好啦！”兩人有些不舍，又互相叮囑了幾句。
“那好，我們走吧。”韓沁結完帳，卻見小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韓沁你先走吧，我想……上一趟廁所。”小鹿有點慌張，她剛才站起來的時候仿佛覺得下身有點異常，不會是那個提前來了吧？可自己剛才坐的椅子上并沒有痕跡，但她心裏還是不塌實，覺得去廁所看看比較穩當。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再見。”韓沁朝小鹿揮了揮手，不敢再耽擱，快速消失在門口。
小鹿上完洗手間出來，人也輕松了些，原來不是那個來了，是自己的錯覺。
經過一道寬大的玻璃門，小鹿被門外園子裏的景色吸引住了。
大型人工水池裏，中間是奇形怪狀的假山，池中還有小小的拱橋，橋下有幾只漂亮的金魚在穿梭，粉白相間的睡蓮開得正盛，鮮嫩得讓人忍不住想湊近去撫上一撫，假山頂端的噴泉正源源不斷地灑着晶瑩的水幕，一副活脫脫的山水畫卷呈現在眼前。
小鹿不由自主地移動着腳步，就看一下吧，看看就走。
繞着池邊一圈，池裏的一切盡收眼底，小鹿覺得城裏的人真是高雅。
好看歸好看，可她沒忘記自己該回去了，這個時候她正處于靠角落的位置……
“砰——”一聲悶響，小鹿整個人都呆滞了，動不了半分，剎那間，她眼前一片殷紅，鮮血順着額頭流過她的眼睛，她的頭頂上赫然有一堆泥土，還有紮進頭殼的陶瓷殘片……
小鹿仰面倒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上方的陽臺，那裏有張女人的臉，寫滿了驚恐和慌張，看見小鹿望着她，趕緊把頭縮了回去……
血止不住地流，小鹿已經說不出半個字，連手指頭都動不了，想要呼救都不可能，殘存的意識裏以為，至少那個砸到她的女人會打120來救她，可是，她失望了，很快她就看見玻璃門裏面那個女人匆匆跑過……
這裏很安靜，少有人出現，小鹿覺得好冷，透到骨髓裏的冷，眼神渙散，瞳孔逐漸失去焦距，她仿佛看見了死去的雙親，是他們可憐她，來接她團聚了嗎？
直到小鹿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也沒人發現這美麗的園子裏，如此清淨幽雅的地方，一個十八歲的生命，正值花開如豆蔻一般的年華，似流星劃過，一霎的燦爛，便悄然隕落。
就因為一個被人無意中推落的花盆！如果那個肇事者打電話呼救，或許小鹿還有一線生機，可偏偏，沒有……
小鹿到死都忘不了那個女人的臉，深深地印在她的腦子，刻在她的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