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為距離過近落在視網膜上已經形狀模糊的烙鐵又從他的臉上離去,臉上除了涼意之外還讓駱時行遲鈍的神經感受到了左眼下有一絲疼痛。
不多,只是微微一點,而剛剛烙鐵跟他的皮膚也就接觸了那麽一點。
駱時行顧不得那點疼痛,努力去看來者到底是什麽人,對這個免于讓他遭罪的人,此時此刻他真是滿心感激。
那人走過來,看着重新被拎起來站好的駱時行打量一番,這才松口氣一般掏出一張紙說道:“太後谕令,此子交由廪犧令處置。”
駱時行瞪着眼睛,一時之間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剛剛是真的有點吓傻了。
沒有經歷過的人大概想象不到眼睜睜看着刑具一點點落下來的絕望,那個時候別說什麽靈光一閃想出辦法,大腦幹脆就直接罷工了。
一直到他被人提起來放到地上,人還是有些怔忪的。
來人按着他的肩膀說道:“走吧。”
駱時行擡頭看着他,在對方表情隐隐有些不耐的時候才小聲說道:“腿軟。”
實際上心也慌,這麽點時間完全不夠他平複下來的,尤其是面對危險的時候當時可能覺得沒什麽,然而等平靜下來才會越想越後怕。
那人聽後笑了一下,看了看駱時行的身高,直接提着領子就把他抱了起來,嗯,抱小孩子的那種抱法。
等抱起來之後他還認真看了一下,頗有些疑惑問道:“你真有九歲了?”
這個頭有點小了吧?不過駱時行這張臉還是挺有辨識度的。
畢竟美貌是稀缺資源,長得一般好看的人很多,長得特別好看的則是鳳毛麟角,就眼前這小臉哪怕放到美人雲集的長安也是獨一無二,所以他才沒懷疑找錯人。
駱時行眨了眨眼:“郎中說是娘胎裏虧了底子。”
他思索九歲的孩子介于懂事和不太懂事之間,而古時因為人均壽命短,所以孩子更加早熟一些,所以他拿捏着語氣問道:“你是誰啊?太後……要怎麽處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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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差點被吓傻了沒有反應過來,但對方的那句話他還是聽到了的。
那人把他扔到一匹馬上,緊接着也翻身上馬說道:“我叫楊從發,乃是廪犧令手下員吏,至于如何處置你,那要等到了長安才知曉,駕!”
馬匹瞬間竄出去,迎面而來的風直接把駱時行所有的疑問都給灌回了肚子裏。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又感覺到了後怕。
這個後怕跟剛剛差點被烙鐵打了個戳不一樣,而是仿佛被舊日支配者點名一樣。
如果把如今的大唐比作副本的話,武曌就相當于這個副本裏的舊日支配者了。
駱時行很奇怪,武曌是怎麽注意到他的?
哪怕是駱賓王也是檄書傳揚諸州之後才被武曌得知,哪怕是這樣歷史上對于駱賓王的記載都沒多少,以至于到最後這個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更別提他了,歷史上駱賓王有幾個兒子,兒子都叫什麽壓根就沒有記載。
他這樣的小人物怎麽會被太後關注到?
最主要的是太後關注到了他卻把他交給廪犧令處理,這讓他尤為不解。
廪犧令這個官職在歷朝歷代都是掌管供宗廟祭祀時使用的谷物和牲畜的官員。
這個官職不算高,至少在貴族雲集的長安不算什麽,而且看看他負責的範圍就知道這人跟刑事案件沒有任何關系。
為什麽要把他交給廪犧令?難道要讓他去養馬?
可他又不會養馬。
武曌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這裏面一定有駱時行不知道的情況。
所以他跟廪犧令之間肯定有一個有問題,已知他只是個九歲的孩子,穿過來還沒多久,雖然柳州當地人都知道他聰慧非常,可他沒做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所以連駱賓王在長安都籍籍無名那就更不要說他。
既然問題不是出在他這裏那就是處在廪犧令那裏。
所以廪犧令是誰?
駱時行捏着手指頭開始從腦海裏翻自己記過的文史。
因為廪犧令這個官職實在是沒什麽值得關注的,所以歷朝歷代對它的記載都不多,至于誰做過那就記載得更不清楚了。
當然這裏面也有戰亂遺失史稿的原因。
而在唐初,駱時行記憶之中的廪犧令好像的确記載過一個姓袁的,名叫袁客師。
嗯?等等……袁客師?
駱時行忍不住張大了嘴,然後又被風糊了一嘴,連忙閉上了嘴。
嘴是閉上了,但心裏的震驚依舊還在。
袁客師這個人估計後世沒有幾個人熟悉他,但是他爹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鼎鼎大名搞出了推背圖的袁天罡。
而袁客師作為袁天罡的兒子雖然不出名,但史料記載他相面極準。
駱時行坐在馬上瑟瑟發抖,恨不得當場跳下去。
被舊日支配者點名不算什麽,被她知道外挂才慘啊。
這個時代對于可能出現的穿越者會是什麽态度?
當然歷史上沒有記載,如果按照歷史記載的話……呃,駱時行沉思了一下,覺得大概不會出現西方那種動不動就燒死人的情況。
也許可能這些人問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麽才能長生不老。
畢竟感覺長生不老都快成為種花家古代帝王普遍追求了。
駱時行穩了穩心神,他現在還不算死裏逃生,前方依舊未知,到了這個地步他開始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暴露自己身份能夠博得一線生機,也不是不行,至于以後……就再說吧。
駱時行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自以為已經鎮定下來,然而等到了長安的時候還是不可抑制的小臉泛白緊張的不行。
因為這份緊張的心情,他也就沒過多關注盛唐時的帝京到底有多繁華。
當然,主要也是經歷過後世那種高樓林立的場景,千百年前的城市再繁華也有限,最多也就是讓人看到不同的風土人情覺得新鮮罷了。
不過,長安來往的人是真的多啊,進城門的時候若不是楊從發有令牌只怕他們還要排上大半天的隊才能進去。
要知道長安城的城門那可一點都不窄。
進了城門楊從發帶着他一路前行,哪怕再怎麽不注意駱時行也看得出來此時的道路其實已經開始有所劃分,行人道和車道都有專門的區域,雖然不像後世那麽嚴格,但也極少混雜,不像是電視上演的那樣都在一起。
楊從發帶着駱時行一路進了內城,廪犧令的職責跟皇室息息相關,署衙自然也是在內城,而到了這裏他們就不能再騎馬了。
楊從發下馬牽着他一路往前走,并且解釋說道:“內城除了特殊情況不得縱馬,署衙就在前面。”
駱時行點了點頭,這一路上楊從發對他的态度倒還好,讓他心裏多少安定了一些。
楊從發帶着他進了廪犧署,一路前行不停地有人對他行禮,遇到了一個從裏面走出來的人楊從發立刻問道:“義父要的人我帶來了,他老人家可在裏面?”
那人拱手說道:“大令已經算到,命我出來迎你進去。”
駱時行微微瞪大雙眼,這都能算到?這個袁客師還真有點神神叨叨的。
更神神叨叨的在後面呢,他被帶進去之後坐在正位上的袁客師當即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對他招手說道:“過來。”
駱時行略一遲疑,但還是乖乖走到了袁客師的身前。
這位廪犧令身着深緋官袍,腰系金帶,雖然被楊從發稱之為老人家,但他其實一點也不老,約莫四十歲上下,留着一把美須,看上去頗有幾分仙氣,倒是挺符合人們對于相師的刻板印象。
袁客師表情溫和只是在駱時行站在他面前之後就不再說話,一雙眼睛盯着駱時行的臉不知道在看什麽。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駱時行才發現袁客師居然是重瞳。
駱時行被他特殊的眼睛看得有些背後發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想要說些什麽。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袁客師的手就輕輕點了點他臉上的傷痕問道:“這是怎麽來的?”
楊從發立刻躬身說道:“回義父,孩兒去的時候那些人正在打黥印,因為晚了一步便讓小郎君挨上了一點,還請義父責罰。”
至于什麽他半天奔馳到藍田縣骨頭都快颠散了的事情就不必說了,事情辦不好還找理由不是什麽好行為。
袁客師倒也講道理他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星象有變,你也不必在意,此乃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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