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駱時行抱着樹在上面戰戰兢兢地往下看,發現那個類人生物看上去并不大,因為四肢着地的原因看上去似乎比他還小一些。
而那個類人生物對着他龇牙咧嘴半天之後,就一邊警惕地盯着他一邊擡手迅速的将竹簍推到。
竹簍倒下之後裏面的東西灑落出來,駱時行眼睜睜看着對方用嘴叼着其中一部分轉頭鑽進了灌木叢裏。
進入灌木叢之後,駱時行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不過沿着灌木叢抖動的痕跡就能知道那個人跑到了什麽地方。
在确定對方跑遠了,并且半天沒有回來之後,駱時行這才緩緩爬下樹,然後将竹簍裏的東西扔到了水裏,竹簍也不打算再要。
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情況,是野人嗎?
後世的時候經常傳說一些深山老林裏有野人,大家普遍認為野人就是比猩猩跟人類更加接近,但也沒有進化完全的類人猿。
只不過傳的再兇好像也沒有人真的見到過野人,那東西幾乎都快成為都市傳說了。
駱時行也沒想過會在樹林裏看到這麽奇怪的存在,他提着水桶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一路跑了回去。
他回去的時候程敬微正在挖地窖。
磚的燒制也需要時間,在燒制完畢之前,他不需要做新的,剛好他剛剛把駱時行給趕了出去,順便就接手對方的挖坑事業。
程敬微雖然在地下但也聽到了駱時行的腳步聲,提着水桶的駱時行想要放輕腳步也做不到,更何況也沒那個必要。
只是他很快察覺到駱時行的腳步有些急促,平日裏他不是這樣的,哪怕就算是發現了什麽新鮮玩意也只是腳步略快一點點。
程敬微從下面出來順着土梯走上去一眼就看到駱時行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追趕他一樣。
他連忙放下竹鏟拍了拍身上的土過去接過駱時行手裏的水桶問道:“怎麽了?”
駱時行累得夠嗆喘了兩口氣才說道:“我……我剛剛遇到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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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敬微聽後微微放下心來,摸了摸駱時行的頭說道:“看到人也沒關系,你之前不說還要跟外面的人接觸嗎?怎麽又害怕了?他欺負你了?”
駱時行瘋狂搖頭:“沒有沒有,只是那個人有點奇怪。”
不知道為什麽,他聽到程敬微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他的時候,總覺得對方的語氣不太對,仿佛如果他點頭的話就要分分鐘沖出去幹掉對方。
如果是以前,駱時行或許只是覺得程敬微護短,現在他知道程敬微不僅護短,還有真實操作的能力!
程敬微其實也沒想那麽多,他又不是真的動不動就殺人,如果真的有人欺負猞猁狲的話,他大概也就是視情況來決定怎麽收拾對方。
最多也就是缺胳膊少腿而已啦,不會輕易要人命的!
程敬微順着他的話問道:“怎麽奇怪?”
駱時行比劃着形容說道:“那個人頭發很長,身上沒穿衣服,而且是四肢行走,看上去好奇怪哦。”
程敬微聽了之後見怪不怪說道:“你遇到野人了?別擔心,他們就是看上去兇,實際上可能還打不過你。”
駱時行瞪大雙眼問道:“真的有野人啊?”
程敬微說道:“以前聽說過,但我沒有碰到過,偶爾也會看到有人進山打獵帶回野人的屍體。”
駱時行背後一毛:“進山打獵,帶……帶回野人的屍體?為什麽會帶回野人的屍體啊?”
“誤殺或者故意殺掉都有可能,那些野人……”程敬微頓了頓說道:“大部分祖上都是流民。”
“流民?”駱時行一臉疑惑:“好好的流民怎麽會變成野人呢?”
流民他知道啊,日子過不下去,稅交不起,就幹脆連戶口都不要躲在深山老林不與外界溝通的那些人。
聽上去好像是隐居挺潇灑的,但是因為不能跟外界互通有無,怕被抓走定罪,所以這些人日子過得很難。
他跟程敬微已經很難了,但他們能跟外界交流啊,好多東西都是跟外面換回來的,如果什麽都不能換……他們兩個的日子怕也沒那麽好。
程敬微說道:“流民不是那麽好當的,你也發現了山林之中危險很多,那些流民壽命都不長,不僅僅因為吃喝,還因為會遇到猛獸,有一些人從小父母就沒了,在山野之中長大,也就變成了野人。”
程敬微在敘說這些的時候真的就是普通的敘述,沒有任何感情。
倒是駱時行覺得有些可惜,感嘆道:“苛政猛于虎啊。”
大唐現在的政策肯定是算不上苛政,否則早就四處着火有人造反了。
可大唐國策的寬松也改變不了某些地方的政策苛刻,所以基層官員真是太重要了。
程敬微聽了他的感慨不由得失笑:“你還真是心憂天下。”
但是不得不承認駱時行說的也沒錯,實際上,很多主政官員對這件事情心裏都很清楚。
可沒辦法啊,基層官員的收入不高,但凡有能力的必然伴随着升官,人家那麽厲害你都不給升官非要壓着人家在基層做事情,那不是等着天下大亂呢嗎?
于是一來二去,會一直留在基層的那些官員能力都不怎麽樣,甚至還可能連後世的鍵盤俠都不如。
就算是這樣大家也沒辦法,不用他們用誰呢?
駱時行也知道這事兒跟他們沒啥關系,他們現在嚴格算來也是流民之一。
“哎,我就是随便一說,現在的問題在于如果再遇到他怎麽辦?他好像不太能溝通的樣子。”
程敬微問道:“他多大?我是問體型胖瘦。”
在野人身上年齡已經沒什麽用了,更何況野人基本上也判斷不出來年齡。
駱時行認真想了想說道:“好像不是很大,他沒站起來看不出,但應該跟我差不多高的樣子吧,挺瘦的,一動就能看到身上的肋骨。”
程敬微果斷說道:“那下次你出門的時候拿着一把鐮刀,再遇到他就把他趕跑。”
駱時行整個人都驚了:“拿鐮刀做什麽?就算要趕跑人家也不用上來就動刀吧?而且不溝通一下嗎?”
好歹對面是人啊,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好,難道之前程敬微的報複讓他心性都變了嗎?
殺過人的人,是不是會更加輕視人命?
想到這裏駱時行表情嚴肅了一些,之前他覺得需要循序漸進潛移默化的去改變程敬微,現在他覺得或許要跟對方好好說一說才行。
程敬微說道:“野人跟正常人不同,你也說了可能沒辦法溝通,他們不會說話,而且常年在山林生活,跟那些野獸争搶食物捕捉獵物,你不要把他們當人看,把他們當成野獸看就可以了。”
駱時行認真看着程敬微問道:“阿微,你知道人跟動物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
程敬微被他問懵了,剛剛不還在讨論怎麽防備野人嗎?
怎麽現在就開始讨論人類跟動物的區別了?
這個議題,程敬微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不是說現在沒人去思考,而是大部分人都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只有一些思想家哲學家才會去想這些。
程敬微觀察了一下駱時行的表情,發現小猞猁看上去十分嚴肅,眼神都跟平日裏不一樣。
他認真想了想有些遲疑地說道:“不同之處有太多了,為什麽要跟動物比呢?”
駱時行慢慢說道:“因為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啊。”
程敬微頓時失笑,揉了一把貓貓頭說道:“雖然駱先生給你取小字叫猞猁狲,但也不能真的把自己當成猞猁吧?”
怎麽還把自己當成動物了呢?
駱時行想了想這個說法的确不太好,想要讓人認同自己本身的存在跟動物沒什麽區別,就要認同地球村的概念,在地球生活上的所有動植物都是地球的一體。
這個解釋起來太複雜,駱時行只好換了一種說法:“不說那個,人類跟野獸最大的區別其實就是人類有法律約束有道德約束,你覺得呢?”
程敬微對于這一點倒是認同的。
駱時行看到他點頭繼續說道:“在律法和道德的約束下,人類不會像野獸那樣自相殘殺,所以人類才能發展。”
程敬微聽到這裏就明白了駱時行的意思:“你覺得不該傷害那個野人?可若是他傷害你呢?”
駱時行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沒有傷害我,所以我也不應該主動去傷害他,更何況就算是傷害也要分,難道對方只是抓了一下你的頭發,你就要對人喊打喊殺嗎?”
程敬微看着他沒說話,駱時行再接再厲:“雖然這個地方排外,并且律法形同擺設,但我們自己心裏也要有一本律法約束自己啊,要不然跟野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直到這個時候,程敬微才确定之前的事情駱時行并不是真的心裏沒有芥蒂。
他以為對方是原諒,實際上對方是寬容并且打算引導他回正道。
如果換一個人對他說教,程敬微肯定會嗤之以鼻。
但是駱時行之前那句“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話已經震撼到了他,所以他相信小猞猁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善良。
程敬微對駱時行的觀點倒不是不認同,他佩服能夠言行如一的人,但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他想了想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大唐律法的規定發現野人要如何處置?”
駱時行愣了一下,這個……他還真不知道,他連大唐律法寫的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能知道這個?
于是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怎麽處置?”
程敬微面無表情:“凡流民野人,坐罪處死,以儆效尤。”
駱時行一臉震驚:所以……程敬微還手下留情了?